大声音必定诚实(代序)
转型时代的中国,无疑处在“千年未有”的变局之中。要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变局看得清清楚楚,是极困难的事。可是,如果我们尝试着设计一个政经坐标系,让横坐标对应着政治,纵坐标对应着经济,那么就容易拨开迷雾,得见庐山真面目。章敬平采写的权变,从官员下海到老板从政的变化,就是政经坐标系中一个耀眼的点,它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在政经层面引发中国变局的震荡。
2003年春天,章敬平在《南风窗》上,发表了封面文章《政商之变》。半年后,《新华文摘》转载了他的《半官半商半下海》。事实上,对这一凸显中国变局的前沿现象的关注,不是这一年才开始的事,早自2000秋天采访共和国第一个下海县长时,他就决定做个有心人。
积三年之功,描绘一幅完整的官商之变图,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事实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从辞官中南海的6538一代,到敢于试水的女性官员,从高居省部级高官的大老板,到乡村政治舞台上竞选“村官”的小老板……描绘之难,不仅在于完整,更在于真实。
无论是官员下海,还是老板从政,在当下中国政商两界,都是公开场合讳莫如深的事,几乎所有的当事人,在潜规则盛行的中国都会选择低调。虽然官商变脸,不是一个新生事物,可我们至今还没有获悉官方以组织名义作出的明确表态。在“政治是天”的背景下,有几人敢乱加议论?
书中的典型人物,吴敏一、蒋锡培、徐冠巨、南存辉……他们经常是报刊的封面人物、头条人物,经历过无数次的采访和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还有经验丰富的公关部、撰稿人和智囊专家作为支持。这些被精心包装过的典型人物,会告诉我们多少真实的下海和从政故事?少数几个不得不跳出来说话的变了脸的名流,慎重考虑后告诉我们的变脸故事,有多少是真实的?他们留在变脸路上的足迹,印证着怎样的一串心迹?他们掩饰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春风得意,究竟要打多少折扣?
我们存疑,却只能听任他们在媒体上自说自话。现在,章敬平要帮我们寻找真相。在茶楼酒肆中,在夜深人静时,敬平极为艰难地走近了他或她的心灵世界。对那些谢绝自我陈述的人,他也从知情人那里,掌握到更为接近真实的资料。尤为可贵的是,无论被访问者坦诚与否,他都以新闻记者天生的怀疑精神,进行了辨伪式的求证。
阅读书稿的过程中,我不时想起奥地利作家茨格威,仿照他在《昨日的世界》中的话说,章敬平之所以让自己站到前边,只是作为一个幻灯片的解说员;是时代提供了画面,章敬平无非是为这些画面作些解释。
但章敬平本人显然并不满足于做个解说员。他在拿着显微镜解释时代画面的同时,还用望远镜,借用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的理论,对中国变局中的这幅画面作了大历史的评论。他从方向上肯定了官员下海和老板从政这一时代巨变,尽管他否定了半官半商半下海,以及老板从政的贿选逆流。虽然他提醒我们要睁大警惕的眼睛,对官商之变中的逆流加以甄别,但他的基本观点是:应该以开放的心态观照官商之变,宽容地对待这一转型时代的新生事物。
柳传志先生为王安新著《25年》所作的序言中,赞叹王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结论由读者下,没有强迫感”。这是描述历史的一种智慧。无疑,在这一点上,王安大学毕业时还没有上小学的章敬平还不够老到,他不时地在书中作出自己的判断,偶尔也给我些许的强迫感。我以为,这可能是渴望发出大声音的少年意气使然。虽然,他“强迫”我接受的一些观念我未必能够接受,但我并不反感,因为我相信他作出判断时的态度是诚实的。虽然诚实的人,未必能发出大声音,但大声音一定诚实。我不想就诚实的言说,作出好为人师的雅正,一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进,他自己会对今日的一些断言作出修正;二来,动辄雅正似乎是老年人的毛病,而我还并不老。
《南风窗》总编辑 秦朔
200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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