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对于真正的君子而言,无论是利益诱惑,还是强权压迫,都不能使他们改变操守。为官一任,面对上级官员,只可尊敬,不可谄媚。慑于权力威压而屈从于人,对上级一味顺从,甚至不惜放弃对正义的坚守,这便是佞臣。相反,明辨是非黑白,凡是对人民有益的事,即使受到阻挠也要坚持去做,不畏谗言、不向权势屈膝,这便是坚毅君子,是受人爱戴的好官。
《家诫要言》曰:“功名之上,更有地步,义利关头,出奴入主,间不容发。”如果做人做事,只是为了功名利禄,便很容易为了金钱、权位而屈从于权贵,在义利抉择的关头放弃正义,贪图一己私利。真正的敬业,应当在功名之上有更高的追求,那就是尽忠尽职。文臣以直谏维护政治清明,武将以死战捍卫家国安定,都是尽职尽责的表现。有了这样的信念,才使得无数先贤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不改初衷,做出了舍生取义的选择。中国古代秉笔直书的史官传统,就是对不畏强暴、坚持正义的敬业精神最好的诠释。
周武王死后,成王继位。成王曾将桐叶剪成珪的形状,交给叔虞,说:“我用这个来为你分封土地。”史佚因此请求成王立叔虞。成王认为这是他与叔虞的戏言,不能当真。史佚说:“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于是周成王将叔虞分封在唐地。史佚履行史官职责,如实记录天子言行,犯颜直谏,成为后代史官的表率。
春秋时,齐庄公名光与大臣崔杼的妻子私通,崔杼知道后,便设计杀了庄公,立庄公的异母弟杵臼为君,是为景公。崔杼也自封为相国,专断朝政,飞扬跋扈。崔杼担心自己的弑君之罪被史官记录在史册上而留下千古骂名。于是他对齐太史伯说:“昏君庄公已经死了,你就写他是患病而亡。如果你按我说的意思写,我一定厚待于你,如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太史伯看到崔杼手中拿着长剑,却毫不畏惧,从容不迫地拿起竹简,提笔而书。书罢,他将竹简递给崔杼。崔杼接过竹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崔杼弑其君。”崔杼大怒,杀死了太史伯。接着,崔杼又召来太史伯的二弟太史仲,对他说道:“你哥哥竟然不听我的命令,我已处决了他,今后由你来接任太史之职。你必须要在史书上写庄公是暴病而死的,否则,你会得到你哥哥一样的下场。”他指着太史伯的尸体,恶狠狠地说。出乎崔杼的意料,太史仲并没有屈从于他的威胁,仍旧延续兄长遗志,在书简上写下“夏五月,崔杼弑其君”。崔杼怒不可遏,又拔剑杀了太史仲。
崔杼仍不死心,又将太史伯的三弟太史叔召来,凶狠地对他说:“你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如果改变写法,还能有一条活路。”但太史叔仍旧平静地回答:“按照事实秉笔直书,是史家的天职。与其失职,还不如死去。”太史叔也坚持在竹简上照直而书。崔杼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又杀死了太史的三弟。就这样,崔杼杀死了太史兄弟三人。接下来,崔杼又令太史季补缺。太史季把竹简摊开来递给崔杼,崔杼一看,上面写的仍旧是“崔杼弑其君”。崔杼叹息一声,终于知道威逼利诱并不能使史官改节易志,崔杼令太史季退下,没有杀死他。齐国的另一个史官南史氏听说太史兄弟皆被杀害,抱着写有“崔杼弑其君”的书简紧急赶来,要接替太史兄弟将崔杼的罪状载入史册,见太史季已经据实记载,才返回去。崔杼的恶行终于被真实地记录下来,为后世留下了确凿可信的历史资料。齐太史兄弟前赴后继,不惜身死也要坚持身为史官职责的敬业精神为后人代代传颂。
无独有偶,晋国史官董狐也因为“书法不隐”而被称为“良史”。文天祥在《正气歌》中便将二人并提,认为“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皆体现了孟子所强调的浩然正气。《左传》记载,晋灵公夷皋聚敛民财,残害臣民,举国上下为之不安。正卿赵盾为此多次苦心劝谏,灵公非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地残害百姓。灵公派人刺杀赵盾没有成功,又在宴会上伏甲兵袭杀赵盾,仍旧未遂。赵盾被逼无奈,只好出逃。当逃到晋国边境时,听说灵公已被其族弟赵穿带兵杀死,于是返回晋都,继续执政。
董狐以“赵盾弑其君”记载此事,并宣示朝臣,以示笔伐。赵盾辩解说,灵公是赵穿所杀,不是他的罪过。董狐说:“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意思是说,赵盾你身为正卿,是国家重臣,在逃亡未过国境时,原有的君臣之义就没有断绝,回到朝中,就应当组织人马讨伐乱臣,我不讨伐就是未尽到职责,因此“弑君”之名应由赵盾承当,这是按写史之“书法”决定的。赵盾不讨伐弑君乱臣,失了君臣大义,故董狐定之以弑君之罪。赵盾权倾一时,却不能迫使董狐按照他的意愿来修改史书,这便是史官的气节。
孔子对董狐的行为大加赞扬,这是因为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期,权臣掌握国命,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遵从于礼义的修史原则,早已失去了它的威严,不顾在位者的威逼,坚持原则,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齐太史与晋董狐不计生死也要坚守史官责任的敬业精神,为后世正直史官所继承。孔子编撰《春秋》,首创“春秋笔法”,左丘明将其概括为“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也就是客观记录事实,不隐瞒、不歪曲。汉代史家司马迁同样坚持书写“信史”,班固曾将司马迁的修史精神概括为“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代代史官将秉笔直书视为毕生的使命,即使是面对最高统治者的威压,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他们不仅为后世留下了一部部严谨求实的史书,也留下了不畏强暴的高尚品格和尽责敬业的职业精神。
评说
《家诫要言》有云:“官长之前,止可将敬,不可逐膻。”意思是说,面对上级官长,只能够顺从恭敬,而不能逢迎追随他们的丑行。“逐膻”的原因大抵有两种,一是为了趋利,二是为了避害,趋利者为一己私利而损害公利,避害者为自我保全而放弃大义,他们不仅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也丢失了做人应有的骨气,应当为人所唾弃。《增广贤文》中说:“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面对权贵不谄媚逢迎,面对威压不变节改志,这就是气骨,所谓清廉自守,守的便是这一身气骨,傲然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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