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和判决

审讯和判决

本书的序曲已经指出，1633年的审讯绝非如世间所传，仅是科学与教会之间的单纯冲突所致，它是在官僚政治的压力影响下，个人和门户之间的傲慢、嫉妒和野心所交织而成的一场复杂权力斗争。问题核心出于他们各人的自我取向，于是无可避免地以希腊式的悲剧收场。

聆讯初期，法官和被告都被1616年那些互相矛盾的文件所混淆。伽利略出示了枢机主教贝拉明当年给他的告诫信，措词和语气都比存在官方档案的诫令要温和得多，这挑战了审讯的基础。^[16]当聆讯转到刚刚出版的《对话》一书时，书中很清楚地展示了作者的立场。至少，对哥白尼体系的辩护论据非常有力，但反驳的部分却过于薄弱。虽然伽利略矢口否认为哥白尼辩护，但法官们已发怒了:“你以为我们是谁，竟想愚弄我们?”仅仅五天便作出宣判:伽利略持有哥白尼观点并作出辩护，法官对他有“重大的怀疑”，因他至今仍持有此观点。

几个星期过去，法官仍然在评审中。案情本身是清楚的，只是如何处理却大有分歧。法官中有位弗兰西斯科·巴尔贝里尼(Francesco Barberini)，他是教皇的亲侄，又是他至亲的合作伙伴。他处事审慎，力劝主审马克兰诺找寻解决方法。于是马克兰诺在枢机主教会议中，请求允许对伽利略作庭外处理;假若伽利略悔罪，法庭可以宽大处理。经过漫长的讨论后，伽利略同意悔罪。

1633年4月30日，伽利略再次被传讯出庭，声明他已经重读《对话》一书，发现谬误重重，极表忏悔之意。主审当庭宣布将罪犯假释，暂由尼可利尼大使监管。

下次审问在5月10日，法官允许伽利略当庭表白，申说理由。伽利略呈上一份长长的表白状，言词谨慎，但申辩有力。不过他对自己的错误表示悔改，并答应在将来改正回来。末了，伽利略恳请法庭念及他身体疲弱，年纪老迈，且终日为对敌的攻击而焦虑，所以请求给他从宽发落。

伽利略的自辩被接纳了，一切的事情似乎在期许一个温和的判决。谁料，当案情上呈最高当局作核准之时，却遇上了阻挠。当时，几股对立势力构成了一场复杂的政治斗争，这个危机使决策上出现了不利于伽利略的情况，主审的议案被否决。6月16日有以下的判决:

伽利略……在宗教法庭全体法官面前，立誓弃绝涉嫌大力支持的异端，按照全体会众的意思，著令判处监禁。同时，亦下令今后不得以文字或言说等任何方式重提地动日静之说，否则必招致叛教的惩罚。《对话》一书……下令禁止。^[17]

6月21日，伽利略被传唤至法庭接受终审;判决也就即日生效。法官向他说明，他的书显示他持守哥白尼观点。如今他只有说出他的观点，不然便要承受恶果。经过一番审问后，伽利略终于宣布放弃哥白尼观点。主审马克兰诺又宣读了《对话》中的若干段落，以证明作者是犯了异端邪说之罪。终审只用了一个小时，最后伽利略在供词上签名作结。

翌日，伽利略被带上法庭聆候审判，法庭首先宣布《对话》一书的谬误，然后判决书本被禁，他则被判“由宗教法庭监禁”。伽利略恳求枢机主教省去以下两点:第一，免去要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天主教徒。虽然有很多敌人指控他，但他却愿意作个好天主教徒。第二，他不承认他有欺诈行为，特别在出版《对话》一书上，因为事先他已获得宗教当局的批准，而且是在得到许可后才印刷的。在这两个请求获准之后，伽利略跪下，朗声诵读已作修改的忏悔书。

我，伽利略，文森奇欧之子，佛罗伦萨人，年七十岁……经宗教法庭宣称为大力支持异端的疑犯，意即持日静而居宇宙之中，地居外围却绕日而动的观点和信念……以真诚之心和真实之信，我特此宣布弃绝、诅咒，并憎恶上述的谬误及异端邪说。^[18]

书被禁制，伽利略还能承受，但他却未想到会有如此严厉苛刻的判决。早在4月已有庭外和解的传闻，所以他承认了他在写作上的错误，寄望法庭能够宽免。现在，他真有被当头棒喝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