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从姨父家出来,已是繁星满天。
路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萤火虫在路边飞来飞去,跳着轻盈的灯笼舞。
这些幼小的生命,并没在台风中灭绝,真不知道它们究竟藏在什么地方,靠着怎样顽强的生命力,居然躲过了这场浩劫。
静谧的夜跟往常似乎并无两样,高大的摩尔灯塔,依旧忠实地守候在岸边,向远方的海洋,放射着温暖的光芒。
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仿佛台风从来就没来过,仿佛白天的一切都没发生。
阳阳真希望一切都回到从前,可当他朝家中走去时,看到院子门口已经有几个士兵持枪把守着,看来自己的家的确给查封了。
回不去了!时光回不去了,家也回不去了!
灯塔还是那个灯塔,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那里没有了爸爸妈妈,家已不再是原来的家了。
还能往哪里去呢?
码头边的那条小帆船,注定是阳阳唯一的栖身之地了。
阳阳沿着海岸,沮丧地往码头走去。
海边死一般寂静,不时传来单调乏味的涛声,令人胸口发闷,几欲窒息。
突然,一团黑影朝岸边扑了过来。只见它随着波浪上下起伏着,两点幽深的光时有时无,伴随着低沉的咆哮声,直冲阳阳而来。
“何方怪物?什么来头?”阳阳大喝一声,拔出腰刀,准备迎敌。
一个大浪扑向岸来,黑影趁机跃到海滩上,一甩头,无数水珠向阳阳射将过来,阳阳往后一闪,还是没能躲过暗算,被淋得透湿。
真是可恶!阳阳刚要发作,仔细一看,嘿!原来是一条狗趴在木板上被冲到了海滩上。
“可怜的家伙,一定是哪条船上下来的,在海上游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又饿又渴了。”
阳阳解下腰间的水袋,给狗喂了几口水,又掏出面包塞进了它的嘴中,小狗一口就将面包咽下了肚子。
然后,它感激地用头蹭了蹭阳阳的腿,吐出舌头舔了舔阳阳的手。
阳阳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打量着这条冲浪而来的小狗,原来是条金黄色的拉布拉多犬。
水手长鲁宾逊曾经说过,拉布拉多犬不但聪明善良,而且水性极好,是最好的航海犬。最关键的是它特别忠诚,只要主人不离开,从来不会独自离船的。
莫非它是海难中的幸存者?
阳阳望着全身透湿,瑟瑟发抖的小狗,无比怜悯,脱下外套将它全身擦干。
小狗朝阳阳呜呜叫了两声,眼中充满感激之情。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路边树下干燥的草丛中,倒头就趴在地上,不再动弹。阳阳差点笑了出来,看来这可怜的小家伙,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码头边最尽头停靠的小船,就是阳阳要找的目标了。
这是一条20多米长的轻木单桅小帆船,比起爸爸船队里那些大型运输船,小了好多。不过这种船轻便灵活,是岛屿间小型贸易的首选船舶,摩尔岛几乎家家户户都拥有这种船,孩子们就是在这种小船上,掌握航海技能,熟悉大海习性的。
阳阳顺着踏板上了船,点亮防风的油灯,惊奇地发现船舱中收拾得干干净净,淡水和食品一应俱全,连驾驶室画海图的铅笔都削得整整齐齐的。
奇怪,这条船爸爸好久不用了,虽然会安排人定期刷油漆,涂牛油,但这架势是完全做好了出航的准备呀。
肯定有人来过!会是谁呢?
绝对不会是爸爸妈妈,他们留在家中清算债务,已经被限制了自由,阳阳敲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结果来,实在懒得再想,躺在船长室的小床上睡着了。
阳阳睡得正香,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喊:“阳阳,阳阳,快起来。”阳阳嘴中嘟囔着:“再睡会吧,人家还没睡够呢。”“不能贪睡,你还有好多事要做呢。”那人直接就把被窝给掀开了。
“真讨厌!”阳阳睁开眼睛,太阳早已透过舷窗照在床头,被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没人推他呀,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再定神一看,一只狗正蹲在床头,吐着舌头看着他,短促金黄的毛发,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漂亮极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那条狗吗?它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阳阳好奇地问。小狗点了点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航海吗?”小狗又点点头,顺从地摇了摇尾巴。
真是条勇敢的狗,刚从海难中逃生回来,又要加入新的冒险航程。
阳阳突然想起鲁宾逊讲的一个故事,有次他在异国他乡的码头,在酒吧里遇到一位来自大陆的商人,两人聊到航海的危险,那位先生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爷爷在哪去世的?”
鲁宾逊告诉他:“在海上。”
商人又问:“那你父亲呢?”
“也是在海上。”鲁宾逊悲伤地回答。
那位商人十分惊讶:“那你为什么还要当水手,你不想活了?”
鲁宾逊无法用三言两语向他解释清楚,只好问那位先生:“那你祖父死在哪呢?”
“我家床上呀。”商人很自豪地回答。
“那你父亲呢?”
“当然还是我家的床上。”商人觉得鲁宾逊的问题完全是多此一举。
“那你为什么还天天在床上睡觉,你就不怕死吗?”鲁宾逊哈哈大笑起来。
水手对大海的复杂感情,旁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真正的水手,不管遇到多少次风暴,从来没有听说过谁会吓得不敢再上船。
阳阳对小狗充满了敬佩之情,它是一位真正的水手。
阳阳听过的所有航海故事中,每位在海上扬名立万的船长,都有条神勇的航海犬跟随左右。
这条小狗肯定是神灵派来帮助自己的助手,阳阳激动地从床上蹦了下来,搂着小狗的头:“对呀,你叫什么名字?你总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才行呀。”
小狗汪汪地发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阳阳觉得它像是说“巴鲁斯”三个字。
“巴鲁斯,你就叫巴鲁斯如何?”
小狗对巴鲁斯这个名字似乎很满意,高兴地一把将阳阳扑倒在地,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阳阳脸上狂舔起来,两个小家伙在地上滚成一团。
打闹了一会儿,阳阳起身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挺起胸左右端详自己,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功成名就的船长了。
“巴鲁斯,我们去甲板上看看去。”阳阳气宇轩昂地推开舱门,巴鲁斯欢跳着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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