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让下面的论述尽可能地简短一些,因为我们在“宗教的真义”和“为具体精神体验所做的斗争”中已经很详细地介绍过这个概念了。一部分人打算对这些课题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但是在这里,我们只讨论那些对我们人类生活表现不可或缺的课题。毋庸置疑,一切精确的论点都应该有着显著的优势,至于有些见解我们将对其进行参考。
1.疑虑与疲倦
相较于我们自身来说,精神生活只会通过与非精神世界的对立而产生。非精神性世界的存在,以及它所产生的主导力量,都必定会让很多问题和疑虑产生。很早以前,这些事实便已根深蒂固地占据人类思想深处并让人类的反思活动为其困扰。假如精神生活一开始就成为生活的保护神,同时彰显出超过世界的力量,如此一来,我们便完全不需要去了解这个问题,也不会招致任何危险。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若是精神生活是相对于现实的自觉意识,那么,与精神生活显然是矛盾的事物便能在其中寻找到基础,同时让精神生活的成就有了约束。这样,当日新月异、千变万化的现实彰显出与这些要求对立的情形时,我们定然能感觉到事物的这一状况让人觉得十分苦恼。
可是,它们就这样发生了,在精神生活同自然与人类的关系中皆是这般情景,这些也都出现在我们过往的经验当中。如果精神生活是现象的基本特质,而现实能够在精神生活中首次得到自觉意识,那么,在精神生活出现时就很有可能与现实的存在发生矛盾,精神生活为自身创造出一种独立存在的形式,产生举足轻重的力量,而自然界只能去逐渐适应这种情况的发生。可是,事实却远远不跟我们想象中的一样。让我们惊讶不已的是,从一开始,精神生活便与自然基础完完全全地联系在了一起,而且好像不管事态如何发生,都无法摆脱这一基础,因为它们的一切活动都跟自然有关。若是自然只是按照自身的发展规律前进,若是自然对价值无动于衷而且本身就缺乏价值;若是自然失去了目标与理想,只在没有灵魂的运动中游荡,那么,这种异化的、不接受其他影响的秩序统一体,势必会严重地影响到精神生活的产生。世界在它自身的轨道上运行,对所有的痛苦呻吟都视若无物,精神产物、精神关系以及整个精神生活的存在对它而言也都是毫无瓜葛。事实上,在地震、暴雨和洪灾等自然灾害来临的时候,精神生活对于这些自然力量而言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即便是在各种事物的发展以及个人命运的轨迹上,也是相同的情况。这些情况说明,自然界对于善良与否、伟大与否、高贵与否并没有区分得太明显。就算是对我们精神来说不可或缺的杰出任务,也会受到偶然事件的影响;和其他人的观点一样,所有事情都会受到所谓命运的摆布。从感觉世界的角度,所有的精神生活都只是由瞬息变化的表象掺杂为一体的东西,不但缺少独立性,而且不是独立的世界,只是非精神世界的附属产物。
事实就是这样,如果我们发现精神在与自然的联系中所展现的那种无能为力,这就产生从未有过的思想动荡。而只有当人类受到更高的感召,将自然转变为富有灵性的国度,怀揣着达成这一目标的坚定希望,这一过程才不会让人难以接受。在这时候,我们将内心的丰富世界同冰冷无情的外部世界进行对比,同时在深化人伦关系的内在特性中发现精神世界所创造的力量与伟大。在文化中,人类创造了一个独特的领域,因此让精神生活得到了某种实质性。在文化中,精神因素和价值得到了能量,一种全新的生活规则便在与大自然的规则的对立中产生了。无疑,这是一种新的现实,可是,这种新现实能否实现人类的预期还是一个未知数。于是,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我们面前:在新现实更进一步的发展过程中,是否会迸发出复杂结合和混乱状况呢?这些事物的发生确实会让人怀疑是否已经真正获得了某些成就。相信精神生活,便等于靠近了真理,就必定能够在自身的发展中坚持绝对的自发性与独立性,不过这并不能轻易证实我们已经解决了上述问题。因为,在文化领域里,倘若精神生活在与大自然形的对立当中独立产生,那么,它便同时与人类生活的个性与局限混淆在一起,纠缠不清,并与简单的人性事务交织。如果这样,那么所有的文化也无非是一个单纯的或者只是部分占据绝对优势的精神性领域罢了。
精神生活并没有给我们的经验带来明确而坚定的内容,因为,它所经历的轨迹当中并不缺乏人类的努力与错误,它只能在艰辛的劳动当中逐渐寻找到它的统一体。尽管精神生活在未来的发展中绝对不会重蹈覆辙,而是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可能发展成为一次巨大的革命,从而发展到与人类历史截然不同的境地。但当精神生活迷失了自己的目标时,它就会深陷在追求与动摇以及人类的需求与情绪当中。它不能毫不犹豫地支持人类并为人类的活动指引准确的目标,因为它本身似乎还不能超越那些盲目的求索和谬误。
以生活内容的不确定性作为参照,人类内部的精神生活始终缺少一种力量。精神生活无法直接指引我们该怎样去做,而是通过自身为人类达到所期望的目的而做出贡献,并且从整体上决定人类的行为。倘若个体情况也是如此,那么社会生活就更是如此了,因为在社会生活之中,精神活动更多的是用来作为一种手段,通过它使人得到某种社会地位。这里面存在一种性质的变化,即从以自身为目的的过程变成了达成其目的的手段。而本身,它并不积极,它自身的能量也并非是推动力量,而且为了维护自身,它需要外在力量的辅助与鼓励。社会组织的人为机智必定将艰难地衍生出某些东西,这些东西如果并非出现在它的源头,就不会是新鲜的和真实的产物。人类事物这样的状态与精神生活的目标有着一段很长的距离,它产生了许许多多的不真实以及虚伪与掩饰。追求真与善的一切努力都与此观念紧密联系着,所谓的目标,是因为自身的要求,而并非出于其他的意愿。倘若这种目标仅仅只是为了人类而服务,那么这将无法避免地在自身要求和被要求之间发生严重的分歧。就此,我们要摆脱类似道德家们的那种思想,不能简单地怪罪于思想。人类内部的精神冲动,整体上如果失去社会环境的推动,就很难有压倒自然的能力。尽管这种社会推动有所欠缺,但依然是无法替代的;不管我们对它的缺陷有多么的了解,但我们也无法否定它。社会倘若不展现出自身是纯理性的拥护者或不希望它的判断一直正确,就无法展示出这一强制性的力量。这种态度非常容易激起个体的反感并会引起一场激烈的斗争,但即便某一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精神生活的状况并不会因为这场斗争变得有多大进步。
漫无目标,连过程也不完善,这样的生活状态充其量不过是理性国度自身的替代品。心理喧嚣而复杂,骚动难安,没有实质与灵魂;无休无止的精神焦虑,只关注着生活手段和追求生活手段,忽视了生活本身的真谛;再多的自我炫耀较之精神生活而言也都是毫无意义的,这便是社会生活所有的样子。在清晰地看到社会机器本来面目所呈现出的浮华、虚假和做作之后,人们便开始排斥并厌恶它,如此一来,便想着去逃避现实社会,将自己置身到自然之中,在那里追寻质朴的真理和恒久的宁静,回归到与自身天性相仿的生活中去。事实上,这不过是在人类与自然之间摇摆不定。自然既然无视精神生活,而人类也把精神生活贬低到了不属于人性的境界之中,任其腐蚀并将其抛弃。倘若精神生活无法以最纯粹的面貌让世人所理解,并在我们的生活中产生一定影响,那么,精神生活如何在这一经验中作为最重要的那一环节被人类所接受呢?在这样的疑虑之中,在新世界诞生的时候消除掉的猜疑,又再一次出现。当它借助了自然条件产生自然而然的变化时,就会无所不在。一切事物都能让我们有这样的想法:精神生活只是这个世界演化过程中很小的一部分,或许转眼之间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不会对显现的基本性质产生任何影响。难道不是如此吗?只要人生活在某种低等状态里,让这世界充满着对自身而言熟悉无比的形式,人类可以触类旁通地理解自然那无可比拟的能量,那么人类就根本无须关心精神生活产生的必要性。可是,文化与科学的进展,用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让我们超越了那种状态,让我们无法因各种幻想而被警醒。因此,精神生活的独立性难道不是随着文化和科学的进展,而变得让人产生这种设想的吗?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摒弃我们的生活,而听从它不可抗拒的统治吗?难道不应该从精神上决定我们自己的生活和目标吗?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生存的独特组织也会因为精神生活而变得不复存在。也许我们想得太过简单而又混乱,我们在并不能肯定某种东西的真实性的时候,又让它来指引我们的生活。
2.思索与需求
以前的这些思路,或许让我们觉得根本是一种否认精神生活的做法,或者说是完全摒弃了精神生活对我们的疑虑所做出的完美解决方式。但是,这样的思路它本身就是肤浅的处理方法所带来的结果。任何更深层次的思考,都将无法避开与这一总结性的模式所产生的对立,特别会在事实的把握度上成为对立面,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逐渐向着精神生活的方式改变,崭新的内容与价值出现,生活的全新模式与全新状态同样也出现,这些事物是自然所代替不了的,同时也超越了人类所拥有的能力范围——正是这一事实指引着我们整个探索的方向。倘若精神生活只是漫无目的的幻想,那么它是从何而来的呢?我们内部所产生的新事物必然不会如此软弱无力,因为它是由我们的思想世界所产生,并成为一种可能性而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这样的事实验证了它在我们内部也有着深远而现实的意义。
另外,精神生活会像它最初所呈现的那样在所有意义下都如此软弱吗?我们不是单纯地接受或认可某种事物的现存状况,以及它对精神生活的施压,而是发现它让我们处在了危险和苦难的境地之中。事实证明,精神生活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是稍纵即逝的幻影。倘若我们全然从属于事物所呈现的那种状况,我们是否可以体会到这些呢?黑格尔曾经说过:“一个感到局限的人,事实上就是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局限的人。”他的话难道不正确吗?我们体会到了人类道德里的不完善性以及虚假和匮乏,倘若我们没有一种对更加真实的道德的向往,上述感觉又怎么会产生?倘若失去了任何植根在我们自身的精神性,这种完全不同的、和世界相对立的渴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们发现了自身知识的匮乏,对于这种状况和对敌对势力的不断增强的反省,也许会让我们不可避免地走向怀疑主义。倘若我们真正的处于非精神的、自然的黑暗之中,并且我们的内部甚至失去了光亮,那么,对现实进行内在阐述的渴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甚至这样的想法是如何出现的呢?我们体会到时间的流逝,体会到了它的过程与转变,同时也体会到了它有时导致的那些与之前状态完全不同的变化制造的缺憾,会让真理遭受到严重危害。倘若我们所有的生存都以历史为中心,倘若我们没有对每一个时代进行考究和比较,倘若我们没有投身到那种超越时间的事物中去,那么,我们如何能体会这些呢?最后,倘若文化没有完善或出现裂痕,那种虚假的感受又强烈到令人痛楚,那么,我们又一次回到了独立于事物状况的位置中,并用这种只有我们自身存在才能支持的超越性标准来对那种状况进行判断。倘若所有目标只是一种虚假的状态,并以一种外在形式强行介入到生活,那么,对这些目标所无法认知的状态便不会像在现实中那样烦扰到我们了。
此外,这种问题绝对不会是在我们感受到自己所处位置的缺陷之后就停止了。同样,还有种与这一状态相对应的运动。因为,我们可以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中发现,在精神意义上的处理方法和创造性的活动,就如同在我们全部处理方法中所看到的一样,特别在历史的顶峰,我们尤其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些。这些情况,都属于我们全人类,其散发出的光芒在日常普通的环境中也不会全部失去。在这些努力范围所涉及的关系内和人类内部,存在着一种运动,它与庸俗文化所充斥的生活是完全对立的,有着对更自觉、更纯粹、更真实的生活的期望。我们自身的创造力似乎还正处休眠的状况,只需要给出积极的建议或是进行强烈的挣扎,便可以打破这种状况,并很明显地表现出在人内部有着比生活状况更多的精神性。精神运动在我们自己的生活和个人之间的联系中也同样表现了出来。不用物质和财富来衡量的、精神上伟大的人,通常能在这纯粹的联系中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伟大,而不是在过往的那些事情中寻觅,同时,他还能见到经过这些关系强化了的精神生活在人类过往所经历的事情中的明显的展示。
如果说,真正的精神生活与人类对它的歪曲对立的这个方面,并不会产生十分明显的正面效果,那么在另外一个方面,也就是它作为人类事物的法则和审判官,它的运行必定更加醒目。人类或许有时候会尽力摆脱精神生活,或者会抗拒并蔑视一个时代所给我们的目标,或者会试着完全用人类的利益与爱好充斥其生活。不过,只有当人类把自己降低到这一种极度匮乏的状况下才会这样做,甚至连自己都能迅速地发现自己在没有受到外力驱动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感受到需求的推动,因此对他而言,放弃了那些不可放弃的事物毕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在历史的变革中,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早就已经烟消云散,内在的且具有精神需求的东西却会一个一个迸发了出来,就像它所表现的那样,它根本无视于人类的痛苦呻吟。这些革命性的变故,仿佛是照亮天空的金字:精神生活不会以任意一种方法,被人们按照他们的环境或者是情绪,而进行篡改。
当我们思考这些事实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再认为:精神生活只是转瞬即逝的印象,可以随意丢弃;它有着十分复杂的情况,在里面我们无法去寻求解答;某些发生在我们内部的事物不被我们的心情或者兴趣所影响,只会展现出一种虽然更加全面、处于最高层次却只能展示出一种捉摸不定的状态。我们就会坚定,一种发生在生活中的处理方式,它表现在争斗、摩擦甚至失败中所看到的精神运动,相对于这样的方式来说,这种运动是绝对真实的,将会产生一种崭新的生活,并且因此我们内部的现实将会发展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当我们人类对精神运动的真实性有所认知的时候,精神生活同自然和世界的关系,也应该以与思想负面模式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对它进行认知。对于那些进行哲学推理和判断的自然科学家们来说,把自然的表现形式完全看作是一种现实的表现形式,漠视精神生活并将其看作附庸的方式,这种事情就不大可能发生了。精神生活已经作为一种现实被人们所认可,并且会对整个现实的表现形式有所帮助。如果自然的变化是为了创造自觉的生活,那么就不会失去灵魂。在我们过往所经历的当中,并不缺少这样的转折点,自然界所产生的某些事物,不但将精神性的层次升华,并且推进了精神生活的发展。譬如,性别的产生本来是一种自然结果,但是当中产生出了许多丰富的精神活动。就我们的研究结果来看,当美好的事物被认定为精神生活所特有的表现形式,而非只是某种具备迷惑性、只给人们带来欢乐的事物时,其他一切事物都不会比它更能展现出自然同精神生活的统一性。因为,如果内外两个领域无法得到有效的统一,倘若这种广泛的现实无法超越内在同外在的相互对立,那么外在所呈现出来的事物又怎能通过进入内在的精神生活而得到那种独一无二的灵魂呢?内在的事物又怎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而需求另一种外在的形式呢?
最后,我们不应该忽略现代科学,特别是在它的启蒙阶段。正是因为现代科学摧毁了我们对自然界那种在表面现象上的无须解释的性质,又将自然与精神生活的关系放到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视角上。这个视角不同于以往机械论所给予的死板的视角,而是进行了超越,尽管机械论在人类早期被认为是对它们之间关系的问题所给予的最终解释。自然对于我们来说似乎重新显示出其复杂性,我们开始将它概括成一种精神成果。关于各种现象的联系和互动、事件同规则的统一,以及向着更加艺术化的复合体和更细致的组织的进展,即使这一些略显陈旧的事实,我们也较之以往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它们所带来的问题。让这样的事实更加容易被我们所理解的每一种尝试,都是精神生活的发展所形成的,是与精神生活进行对比后产生的,在我们看来,要比从前更加明显。尽管在这样的比较之中,我们始终没有找到超越象征性符号的途径,这些象征符号代表着一种深度和一种现实世界里所隐藏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物。在现代科学工作演变至最高阶段的时刻,如果做出果断否定,显然是肤浅和过激的。
但是有一点还是需要我们认识到,就是对于我们正在思考的特殊生活问题来说,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获得更多的成果,这是因为对于一种被完全否定的不可能性,我们的肯定并不代表着获得了胜利。之前一直困扰着我们的繁杂事物至今依然存在,这些事物对精神生活的局限性也同样存在,整个运动还是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这是因为:一方面,我们的精神生活所表现出来的过多事物是被允许否定的;另一方面,这种情况下,人们的全部疑虑也难以被完全消除。
单纯的研究会使我们在肯定和否定之间摇摆不定,与此同时,就会出现我们不会给一些特殊问题下结论的问题。可是,生活是无法容忍任何这种摇摆不定的。因为对于生活来说,一直无法做出判断必定会导致完全的停滞,这时候胜出的一定是否定的结果。如果生活就一定是对“不是……就是……”的模式的选择,那么上述情况就要用特定的方式做出对自己有益的转化,才能获取胜利的希望。除非精神运动超越了人类生活中的局限性,并在限定的范围内逐步推进从而取得发展,反之,这将是无法实现的。因为,只有当事物以这样的方式发展时,才能够让那摇摇欲坠的肯定最终取得胜利。不过,精神世界是否真的就超越了那些局限呢?仅仅依靠概念的逻辑进行推断是不行的,只有生活的经验才能够做出判断。那就让我们看一看,生活是否已经赋予了我们所探求的东西。
3.胜利的果实
对于人类生活的思考而产生的问题,在宗教中是能够得到一种快乐的确定性,从而得到答案的。宗教之所以能够做到,是因为它们借助了一种外在的力量、一种超越了人类的秩序,其中包括着神的力量和人类的善。然而,在我们历经了生活与信念的变革之后,宗教观念还能被证明是正确的吗?当我们认可了独立精神生活的现实时,这一来自超越秩序的帮助,我们还需要对其认可并加以保留吗?
一切带有宗教特点,或者与它有所关联的东西,都或多或少地在表面上,遭遇到最为激烈的反对。至少,它会受到神人同形同性理论的反对。事实上,神人同形同性理论是对人类的行为与欲望的纵容,它常常与宗教关联在一起。如果宗教的要素一直是建立在神人同形同性理论上的,那么这样的宗教最终会分崩离析。然而,在人类历史当中,宗教本身便存在着与单纯神人同形同性理论的激烈斗争。在宗教发展到最为辉煌的时期,其结果是,人类要因此摒弃人性中的一切狭隘东西。因此,宗教和神人同形同性理论并不一样,不能够混为一谈。我们要研究的是人们精神生活的实质和人对它的利用两者之间鲜明的区别,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要小心谨慎,不能够草率地将宗教摒弃。当然,现代自然科学认为空间是无限的,但是即使在无限的空间当中也没有给有形的天堂留出一个位置,宗教受到了这样一个讥诮式的刁难,这直接使得宗教的核心影响力变小。在发展我们的研究的时候,我们不能将宗教视作还在初级阶段,因为它早已度过了这样的时期;我们还需要忽略掉现代哲学与现代文明思想的对于有形世界的再现方式中所激起的最根本的变革。有形世界就存在于我们的周边,但它并非完全依照所呈现的方式向我们靠近,而是我们从我们自身出发,在我们精神世界所引导的状况下,形成体现真实世界的形式。按照这种体验,现代思想已经摧毁了人类幼稚时期对于事物的不言自明的解释。这样的表现形式也将我们自己的活动容纳进去。它被视作整个现实和最终的绝对世界,在多大程度上我们能够被容纳进去,这就是活动的全部价值。在真实的世界里,精神生活经常会与某种外在而无法真正被它的活动所转变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对独立精神生活每一次的肯定,都是对于以往的感觉世界,也即是唯一世界的观念的抵制。但是,只有当精神生活获得独立时,科学与文化才会存在。所以,非感觉世界的优越性在哲学上是毫无疑问的。
非感觉世界并没有超越宗教世界,只有在生活过程中,在获得既得地位之后进行延续,才能够超越宗教世界。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方向是十分明确的。我们已经发现,倘若精神生活无法成为一种普遍的生活,它便没有办法取得自身的独立性。因为,只有当这种普遍的生活在某个点上直接呈现时,才能激发并存储当中的精神生活。尽管它在更高的程度上和更大的意义上是存在着整体的呈现的,人类生活还是在人与世界的关系之中,在统一世界的建设过程之中,得到了进步并变成了更加具体的组织形式,而只有存在于整体中的统一体,才能在各种选择性的联系中显示自身。所以,很可能是这样的:在与整体特有的联系中,出现一种崭新的、独特的生活,这种生活与统一世界的建设对应而又对立,具有超越世界的特征。这种不可能性,就是超越当前既有位置的唯一方法。
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我们的生活中包含有多少种工作,但是事实上,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完全被这些工作所包容。在人类的整体努力和个体的灵魂当中,有着某种寻求超越世界的生活冲动;当这样的生活能够超越世界时,它便会第一次得到整个内在特性;也只有当这样的内在特性出现时,人类才能坚持不懈地支持那些不被世界繁杂事物恶性影响的精神性。不过,只有人类能够分享超越世界那种最纯粹的精神生活时,才能够使这样的精神生活转变为己有,并自觉地让这种精神性接近于神性。综上所述,我们要第一次理解这种生活的以下特点:当生活本身在世界工作中遇到完全失败的时候,甚至当生活使得世界的活动让人狂躁愤怒的时候,生活本身依然不会贫乏或者走向毁灭。但是,现在我们对整个精神生活所持有的态度,也体现出一种在不同情况下的不同特点,我们在执行这些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无数的困难。这时候,活动便会改变性质,它能够不凭借其他外在事物的发生而变成真正单纯的属于内在的东西,脱离被动成为主动,即由从属位置变成了主动的整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当生活的方向指向一种超越世界的精神性,换言之,只有生活利用这样的精神性的力量,一切才有可能发生。
这种精神生活,归根结底是不可能突然出现的,而是精神生活演进的产物,因此,它的主要趋势也与这一演进过程紧密相连。现在,精神生活的基本特点已经在世界工作当中凸显出来,但是如果仍旧按照这种方式,它不会获得成功。只有当它上升为超越世界的自觉性时,才会让整个精神生活中无法缺少的、实际上包括了它的全部基本特性的东西成为可能。假如它没有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发挥过作用,那么它所引发和推动的力量便无从解释。这就像帕斯卡尔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如果你以前没有发现我,现在你就不可能来寻找我。”
如果人类内部精神生活里没有植根一种生活,它超越了所有的谬论和错误,并用某种方式给我们带来超越的生活,那么人类就没有获得真理的希望。倘若人类内在的精神生活没有发现某种能够作为核心支撑的真理(这种真理能够指引人类的工作,并能防止一切危险性的发生),那么,人类便可能在面对文化工作与生活中的荒谬与错误现象时丧失对真理的信心。此外,对于保持精神生活来说,维持自觉性、消除自然中的一切限制和与命运相抗争的方法都是绝对必要的。但是,在世界工作中,这种自觉性遭受到了严重的限制。对于人类而言,命运的力量是极其强大而又不可抗拒的:在一切事物发展的自然过程里,我们的工作也成为我们所需要面对的严峻挑战,它以无情的必然性将我们锁在牢笼中。与个体中的情况相同,人类生活也慢慢地变得狭隘起来,原初的可能性一点点消失殆尽。这样的趋势,形成一种抵抗自由意愿和独立存在的逐渐强大的压力,给我们的感受越来越深刻。在这样的前提和背景下面,如果不能超越世界、产生新的开始,无法从基础联系中发现自觉的生活,那么人类的精神生活就会变得更加衰老并且虚弱。事实上,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个现象,就是人类即使在文化的特殊方面改变着性质,也会对整个文化做出错误的判断,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没有最终失去自我,那么就说明人类生活在世界工作当中并没有完全被消耗枯竭。既然精神生活的要求是必须在一个内在团体之中将所有参与这一团体的人统一起来,这只有当人类被精神生活提升至一种消除一切隔阂与差别的境界时才能实现。这样,我们与其说精神工作排除了这些差别,不如说是扩大了这些差别,那么,在同样的情况下,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也因为这些文化而变得日益扩大。如果这些运动是在走向差别,而不能在产生这些差别的反作用力的超越力量当中保持联系,如果我们的内在没有被某种力量所统一,那么,我们定然会在人与人的区别中深陷进去,进一步失去了相互间的理解与宽容,同时也失去了彼此分享和关心对方的生活与感觉的可能性。而除了精神生活本身,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力量能够发生这样的作用呢?精神生活除了能够显示自身、超越世界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吗?那么它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可以消除正负两面事物之间的差别。在负面事物中,不管人类领域中一切的成就有多远的距离,在绝对生活的准则判断之下,它们同样表现出了并不完美的一面;在正面事物中,绝对生活有一种在各方面都超越了一切繁杂事物的东西。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不同的运动最终会摆脱束缚它们的桎梏,重新回到原有的轨迹中,并利用它的影响在我们的内在中展现出一种全新的生活。在这样全新的生活里,每个人都能用同样的方式去参加。只有认可了这种超越世界的自觉生活,或许才是对生活的最终认可。倘若生活不求助于绝对生活,便无法从它的迷阵中走出来,而苦难和罪恶便会把人辗碎。而如果依靠这种绝对生活,人类将能成为那种完美、广阔、永恒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因为在一切转变和发生的过程中,一种恒定不变的东西显示了出来;对这个世界的整体依赖也完成了对这个世界的超越;在一切黑暗和苦难之中,一种美好展示了出来。
这一变化中显示着一种力量,即部分趋势联合在一起时组成的一个基本完整的超越世界的内在特性。这一特性的整体,并不是人的工作或反思的产物,它只会出现在精神生活本身之中。在这个生活的角度,这个整体无法被看成是一种新的补充,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个在我们痛苦和挣扎中获得的事物,事实上最初阶段就发挥着它应有的作用,一开始便在世界工作之中存在着。但是,只有在它取得了优胜时,才能够被我们所拥有。这时,整个的现实前景因此而改观和深化,生活在精神意义上划分为建立、奋斗和胜利的不同阶段。
宗教就是通过对超越的精神性的采用和发展,试图走进人类的。在最初的时候,宗教的教义就是一种超越世界的内在特性的构筑或者是外在表现,渴望体现出宗教的理解与升华能力。宗教自身也需要在这种超越的精神生活中找到支持和证明,判断一种宗教是否优越于其他宗教,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即:宗教用什么样的方法在正负两面发展精神生活的超越世界和穿透世界的力量。在这一角度来看,一切宗教都具有这种生活的真理及它所不能缺少的特性:一旦失去了生活,宗教便只能是幻象或一件荒谬的事情,让人难以理解;而这种生活一旦出现,宗教必定能够成为一切事物中最能够认可的,成为整个精神生活的原理。在这种“不是……就是……”的选择之中,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古人的经历告诉我们,宗教对于人与每一个时代来说,如果不是所有事物之中最为清晰的,就是最具争论的。
现在让我们回到我们的讨论之中,回到关于真实世界合理性的问题之中。在对精神生活进行了更为进一步的揭示后,它的答案并非像不同的宗教支持者认为的那么简单。因为,他们通常相信倘若认可超越世界的精神性,便能够马上保证它在世界中真实地显示出来。因为这样的信念,他们试着去表明,如果这个世界不是一个爱的国度的话,那么至少应该是一个正义的国度。可是,不管他们付出怎样的努力并求助于精思妙想,最终还是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就算是最好的效果也只是具有这样的可能性:某些非理性的事物会在更宽广的相互关系当中取得一些理性。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无法脱离不合理性,况且这种简单的可能性根本无法对现实的邪恶的有力印象产生反作用力。即使宗教本身向好的方面进行转变,也依然深深地陷进了这一非合理性中。于是不管是什么宗教当中,他们的宗教英雄通常都要做出艰难的牺牲,宗教形式同时也在历史的发展演变中基于人的错误与激情开始退化。因为后者的局限体现出的是与神的对立,它显现出的世界景象被黑暗所笼罩,而不是被光明所照亮。
然而,通过世界的更深层次的显示,生活与现实中的复杂组合将发生根本上的改变。尽管邪恶尚未清除,事物的外观也仍未改变,但是善良也许被强化了,生活在更深层次上消除了复杂组合的全部力量,迈向新的发展阶段。这个时候,不合理性也许能从该观念出发,展现出另一个现象,比如说矛盾与挣扎,会成为了有助于生活完成自身理想并在新世界中创造这一理想的重要因素。在过往的历史当中,痛苦往往被人们视为是理性的缺乏,在人们觉得本质上完好无损的地方,痛苦便被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暗示着,倘若在痛苦中寻找到了严重的问题,那么,痛苦便会指引我们实施行动,也让我们更加灵活,并因此得到了一种正面价值,使其升华。虽然,这将给我们带来某种神正论——在试图宣扬精神的活动中,这种学说不但没有证明哲学,也没有证明宗教。对我们来说,邪恶是一个尚未解开的谜团:为什么在有力而且清楚的理性植根在我们的世界的同时,低层次的事物依然极为顽强地存在,并成为对立面,毫无价值的事务会成为无法解决的阻碍?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公式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于是,我们就很难用理性思考的方法去获取我们最终的信念。事实上,“不是……就是……”的判断就是我们的全部存在。从这个方面来说,世界的外在印象依然存在,善良因懦弱变态而成为罪恶,世界向精神目标所迈进的历程,从表面上看似乎极为淡漠,一切打算跨越自然的行为从表面上看也显得徒劳。但是,我们内在存在中激发的一切事物,却从这种努力中找到一种形式,并不顾一切地与这个无限世界形成对立。只有世界自身的运动,而不是单纯人类的产物和在人的内部激发的东西,才能够实现我们的目标。这种生活中,展现在边缘上的东西,会成为全部现实的基础和控制力量。我们所有的研究只能得出这个观点:精神生活就表示着世界的运动;只要精神生活的独特地位得到了承认,才能理性至上。
不过,认可理论的必要性是一回事,证实它的影响的力量则是另外一回事:没有了这样的力量,它便脱离不了虚幻的世界,无法成为一股有效的、强劲的力量。只有精神生活完全融入我们自身的生活并得以发展下去,这种时候它才会具备可能性。只有改变自身生活的中心,不是从感观印象当中,而是从自觉的活动中真正了解自身的内在特性,这样现实的中心才能为我们发生转移。
对自身的内在特质和超越世界的独立性的认识,对另一个充满了对立的世界的承认,都会给我们的现实概念带来一种独特的形式。这时,对世界问题的理性解决方式将被永远地排除在外,人类世界只作为特殊的现实,而并非唯一现实或者终极现实而被接受。从这一观点来看,全部人类的生活只是一个大链条中的一环,或者是一出话剧中的一幕。我们永远不知道这出戏剧是如何发展,但是它的基本思想犹如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我们生活的方向。
超越世界的内在特质的出现,就会带来特殊的任务和困难;对于生活如何更加具体的发展而言,同样也出现了类似的任务和困难。大多时候人们由于对这内在特质缺乏足够的敬意,导致宗教要求人们将生活完全放在信仰的超越性的领域里,并尽可能将生活从世界工作中独立出来。因为前者的生活远远优于后者,其差别就如同神性与人性之间的差别。但是,这种比较其实并不能成立,因为,就神性而言,它不但是一种超越世界的最高权力也是一种要充斥于整个世界的力量。充分颂扬前者,固然对于当时的衰竭的时代和个体来说,是唯一的解救方法,会得到一种占优势的宗教特性,但是,人类绝不能把这种生活的形式作为标准和唯一值得追求的形式接受。从它的内容和任务上来讲,超越性世界只是生活形式中的一部分,它的所有具体性质都必然产生于我们生活着的世界,以获得象征的支点。倘若精神世界与经验世界之间断开了联系,就会失去营养,从而变得贫乏,置自身于危险的境地。那么,宗教就会成为一种单纯的感情的依附,或者成为一种只拥有虔诚但漠视其基本思想内容的东西,所以用精神标准来判断生活是毫无价值的。只有通过工作,我们的生活才会在人与物的关系中获得一种精神特质。宗教确实可以使生活升华到工作之上,并给予生活以全部的深度。但是,运动和分化过程必须包含在一个基本整体之内,即便在其最深处的时候,也不能放弃与活动相关的生活要素。对精神性的高度评价,不会导致对自然的抨击,也不会产生同自然的冲突,而宗教走向禁欲主义领域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我们既要对独立精神进行认可,也要对自然进行臣服,因为这种臣服不意味自贬自损,更不能加以摒弃。而实现了精神生活当中较高层次的禁欲主义,立刻就产生了内在的退化。因为禁欲主义的主要任务只是对感觉的否定与压制,而不是精神性的发展和前进。于是,反思与思考就会围绕着这些精神运动指向之外的事物。也许用当时的特殊环境可以解释禁欲主义这一趋势,那些时代过分精致,以至于沦为病态,而病态的东西不会给生活带来任何可以遵循的规则。
但是,即使我们用这种方式来反对一种比如说是宗教或者禁欲主义的生活形式,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其超越世界的内在特质,并且产生了相当有力而且富有成果的影响。因为它健康向上,富有广度。所以我们的生活需要有两种趋势,这二者即使彼此直接对立,但是在内部却彼此互补。它需要同所有非理性的东西进行有力的斗争,同时得到升华,进入一个任何事物都具备的理性的、安宁完美的领域。在精神生活中,任务如果要得到自身的形式,就需要从两个方面进行评价:一方面是人类观点的评价,另一方面是从最终的或者说是绝对的事物的观点出发,从而获得中肯的评价。这一区别体现在历史当中,从希腊源流与基督教源流两者特点上能够看得比较清楚。希腊源流把人们置身于世界之中,要求他为了理性这一事业而战斗,并且坚定不移地丢弃非理性的东西。人类应当将困难与悲痛扬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被它们征服。勇气成为这种生活形态里最重要的品质,正义也成为它在与另外事物的联系中产生决定性作用的理念。但是,这样的理念要求所有事物都按照自己的成就获得应有的回报,那么在层次上就应该十分清晰地区别开来,同时绝对不会任其相互混淆。高贵的事物往往会形成一个小的团体,历史上的无数事例证明了这一现象,并且非常容易被理解。这样,内在与外在形式的永恒对应就成为无法避免的事情。由此可见,这时候存在的区别,更多的是来自于自然,而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判断与理解。让自然的一切都活跃起来,同时把自然界里混乱的事物进行统一,成了生活工作的根本任务。
这样,就形成了某种有力并且活跃的自觉生活,这样的生活不仅因为它的结果对我们自身产生了影响,并且还要求我们给予它某种永恒的意义。但是,作为生活的特有形态,它会迸发出很大的局限性与力量性,它的局限性可能会在进行快乐的创造性活动的岁月里以及社会的上层圈子里深藏不露。可是,倘若生活进入了停滞不前的状态,假如人作为人发现并提出了生活中关于幸福的问题,这样,它的局限性便会产生出强烈的感觉。到那个时候,这个目的将会产生无法抵挡的动力:不顾一切的勇敢成为过分施为的人类力量;单纯的正义变得非常苛刻,丝毫不留情面;人和人之间产生的巨大隔阂,分崩离析,一方面骄横自满,另一方面又会感到疑惑与压抑。这种局限性的危害应该被深刻认识到,只有这样才会从理论上驱使生活找到新的路径。
相反的运动则在基督教中取得了胜利,在基督教中,超越世界的精神生活(而非世界的工作)成为极其重要的事情。首先,人们不再相信自然界的引导和限制力量,因为这样的自然界看起来仿佛存在着诸多问题并且有待彻底改变,而这样的改变只有在神的奇迹面前才能转化成为现实。人们并不认为个体之间存在着固定的差别,并且通过这种差别相互分离,而是在与完美的神性相比较的过程中,将全部的差别完全抹杀,并且在与神的关系当中产生了人与人之间从未有过的平等博爱的感情因素。人类在与一切存在的单纯内在特质要求所产生的关系当中,对于个体之间的差别的思考是没有意义的。广阔无边的爱取代了正义,它将人的残酷驱走,让所有的差别协调一致变得和谐共存,不能容忍任何带有敌意的感情。
自然在世界中运转和自然超越于世界之上,这两者之间的对立,定然会充斥在整个生活之中,同时必定在生活的每一个部分里出现对立。从一方面来看,在有限关系的构建之中,对生活中的人为组织形式以及完全的自觉性提出了要求;从另一方面看,存在着对无限的希望,和一种对更加虔诚的信念以及对自然与纯真的更高评价。相对于前者而言,人审视自身的力量时有着无比强大的自信,成就了现实之中的理性并且蔑视一切外在的各种目的;于后者而言,生活获得了对无限的善良与力量所呈现出的信念的支持,用某些形式超过了人类所能拥有的能力范围,引导着我们追求真善美。总而言之,不管是整体还是个体,两种生活类型都是截然不同的。
基督教所提倡的生活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将生活进行了升华,于是就再也不会因为以前的生活模式,而放弃目前的这种生活方式了。可是,相对于整体的生活塑造来说,这样的模式似乎无法满足人类的需求。倘若如今有着某种状况,它根本不经过思考便在我们的整个生活之中加以利用,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假设宗教被当作最后结论和绝对价值来进行评判,那么这将会使得最严重的并发症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之中。消除一切差别乃至精神力量,用怜悯来取代正义,停止与黑暗所进行的斗争以及看轻人类自身的力量,这些都将对生活的理性特质造成严重危害。当这样的生活模式被广泛采用时,必将导致文化工作的中断,特别是它与所有政治组织都无法达成共识。我们人类毕竟处在一个有限环境之中,所以不能用无限标准来进行衡量,即便到现在,这一点也没能改变。
于是,即便在基督教不再是对立的体系之一,而成为主导力量的那个时期,事实上,它就开始进行妥协。力量与正义的判断标准仍然有着影响力,并且利用基督教得到了外在的至高地位。在这种独特的模式里面,人们只将基督教的生活模式当作只是有关自身情感以及私生活的事。所以,这种妥协是无法展现出精神需求的,反而非常容易导致虚假的出现。如果要想超越这一趋势,达成这样的协调,就需要认识并且承认每一种形式的优点和局限性,在根本上承认两者处于一个整体之中。正是这样的一个整体,能够产生共同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各式各样的运动相互聚集起来,并相互理解。精神生活让我们有了这样的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在其独立之中获得了肯定。我们不应该再给我们的生活加上某种不能持续发展的框架,而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去构建我们的生活并认可那些我们生活之中所产生的各种运动与矛盾。的确,生活的发展将永不停歇,可是我们是否真的能够使它超越人类自身的能力范围从而更加完整呢?在我们确定了生活最重要的方向后,难道那些不完整性还会扰乱我们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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