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小狗的忠心

第十二章
叛逆小狗的忠心

为了找到鹧鸪，迈克在冰面上快乐地飞奔。它滑着滑着，来到了一棵小树下。此时已不见鹧鸪的踪影。迈克坐下来，看着四周，猜想着鹧鸪可能藏在哪儿。它向一簇常青树丛跑去，跑到半路，转过身来看了看丹尼。以前它追捕鹧鸪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分散它的注意力。它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状况。它该怎么做？是抛下丹尼去追鹧鸪，还是留下来？

前些天暴风雪来临时，迈克并没有和丹尼一起在暴风雪中行走，而是躲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等着。周围高大的山毛榉树摇晃着，倒了一地，吓得它直发抖。风刚一停，它立刻就跑出来找丹尼。迈克在降雪前找到了丹尼，丹尼当时正躺在被树砸到的地方一动不动。这条小狗知道事情不妙，一边叫着，一边用爪子抓着丹尼想把他叫醒。看到怎么也叫不醒丹尼，迈克就蜷缩在丹尼身旁。迈克这个叛逆的小家伙从不知道“主人”这个概念，但人和狗之间由来已久的亲密关系使它在危难时本能地守护在丹尼身旁。

此时迈克犹豫了，它并没有马上去追那些鹧鸪，因为它知道丹尼正在艰难地前行。而它又特别强烈地想去追鹧鸪。到底是去追鹧鸪还是回到丹尼身边呢？这是它从未遇到过的选择。

迈克决定往回走，刚走了一半，它又停下了。它想捕猎的欲望和以前一样难以压抑。它犹豫着，在原地踱来踱去，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最后，捕猎的欲望占了上风，它朝常青树丛那边跑去。

迈克确定它的猎物就在那儿，所以它不需要去气味更重的下风口嗅寻。它全速跑向它的猎物。将要接近猎物时，它放慢了脚步。可闻到鹧鸪气味的同时，它僵住了。

迈克没有马上冲上去，因为它还闻到了另一种陌生的气味。这种气味很淡，几乎被鹧鸪的气味盖住了。但气味中充满了邪恶，令人恐惧。迈克很不喜欢这气味，它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除了豪猪之外，迈克还没有遭到过其他动物的攻击，所以它放松了些，谨慎地向前走。

鹧鸪就在树丛的正中央。常青树长得密密麻麻的，几乎穿不过去。迈克锁定了猎物的方位，扑了上去。听到一只鹧鸪惊恐地叫了一声，它立刻循声追去。那只鹧鸪振翅高飞，迈克纵身跳向一边。

如果再晚那么一秒，迈克就会被躲在树丛里的野兽抓住，这只野兽在鹧鸪到来之前就已经潜伏在那里了。之前迈克闻到了它的气味，但并没有在意。这是一只美洲狮，黄褐色的毛皮在积雪和铁杉的掩盖下，很难被发现。

当鹧鸪飞进灌木丛时，这只美洲狮就死死地盯着它们，但并没有采取行动，因为那些鹧鸪停的位置离它太远了。美洲狮知道鹧鸪是不会发现它的，只要它原地不动，会有更多的鹧鸪进入它可以进攻的范围。

但当迈克冲进灌木丛时，美洲狮的全部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了这条小红狗身上。比起鹧鸪，迈克是更美味、更丰盛的大餐。它以前吃过一条狗。它等着，等到迈克靠近时，便扑上去。

但是这只美洲狮并不知道狗与狗之间是有区别的。它以前吃的是一条走失的老狗，而迈克却是一条灵活得多的小狗。美洲狮的利爪离迈克仅差三英寸，它没能抓到迈克。迈克迅速跑出了灌木丛。

迈克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对美洲狮的恐惧使它跑得飞快。以前迈克只是被豪猪攻击过。生存的本能告诉它，这只美洲狮想吃了它，并且它也知道，美洲狮完全能抓住它。迈克全速跑向丹尼，发现丹尼正疲倦地靠在一个树桩上。迈克滑到丹尼身边停下了，它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还不时地狂叫着。

迈克转向跑回来的方向，闻了闻从那边刮来的风的气味。此时，那只饥饿的美洲狮就在几百英尺外的树丛中徘徊。一闻到人的气味，这只狮子便不敢再向前走了。迈克又冲那狮子所在的方向叫了一会儿，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吓退眼前的强敌。丹尼挠了挠它的耳朵问道：“怎么了，迈克？怎么了？你见到鬼了？”

虽然不知道丹尼在说什么，但迈克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关切。

丹尼不知道，就连迈克自己也不知道，它自身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它没头没脑、只顾自己的日子已成为过去。时间、情感以及他们共患难的经历都使迈克慢慢变了。迈克长大了。

对一条狗而言，过去和将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此时迈克坐在冰上，根据风传达的信息判断美洲狮的行踪。那狮子转了一圈到另一边去了。它正趴在一棵被吹倒的山毛榉树后面，竖着耳朵，睁着眼睛，绷直尾巴，警惕地观察着，分析着当前的形势。现在美洲狮可不想让人看见它，但它也丝毫没想过要放弃迈克。美洲狮非常狡猾，它会一直跟着他们，等待时机，只要一有机会就下手。

迈克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丹尼疑惑地顺着迈克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们继续前行。迈克紧跟在丹尼的后面，不时跑到冰面上以便更好地解读风带来的信息。美洲狮就像幽灵一样一直跟着他们。但它善于隐藏自己，从不暴露。迈克也只能通过嗅觉才能判断出它一直跟着。

中午丹尼和迈克吃了一顿冷饭后就继续前进了。他们走得很慢。太阳要落山了，森林也变得越来越冷了。迈克经常在外面活动，并且天生就有一身能适应四季的毛皮，所以它并没有感觉到冷。丹尼就不同了，他冻得瑟瑟发抖。他们在一片很大的山毛榉树林里停了下来，丹尼把夹克裹得更紧了。

一只松鼠在一棵山毛榉树上吱吱作响。迈克抬头看了看，但它并不想追上去。对它来说，追赶松鼠、看着它们惊慌地在树上跳来跳去原本是很有趣的事，但此时迈克没有兴趣。它注意到丹尼的神情很警觉。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丹尼累得精疲力竭，显得神情呆滞，但现在他非常警觉。他站在路上，紧握手枪，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一排排大树。松鼠已经不再叫了。迈克知道，松鼠已经钻进了一个树洞里，但丹尼不知道，他还在盯着树找呢。

丹尼什么也没发现，感觉很失望。他把枪收起来，去找木柴了。迈克有些紧张，它紧紧地跟在丹尼后面，就连丹尼生火时也紧挨着他，结果把鼻子给烫了。一阵风吹来，里面夹杂着美洲狮的气味。美洲狮现在离他们已经很近了。但是当火生起来时，美洲狮往后退了些。它现在还没有饿到要冒险去接近火的程度。迈克一边嗅着美洲狮的行踪，一边看着丹尼准备吃的。

迈克从不知道食物是从哪里来的，它只知道人从来不会让它饿着。当它饿的时候，人就会给它吃的。它知道现在又有吃的了。丹尼把食物分成两半，给了迈克一半：一小片肉和一点点面包。迈克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完了，它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丹尼，希望能再吃点儿。看到丹尼坐在火堆旁，呆呆地看着燃烧的火焰，吃着他那份食物，迈克低声地哀鸣，它急切地用爪子抓着丹尼的胳膊。丹尼生气了，近乎喊道：“没了，你看。”

丹尼打开背包，迈克远远地闻了闻，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它耷拉着耳朵，眼睛转来转去。它并不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东西了。它很难受，因为它仍然很饿。它也知道，丹尼很生气，而它并不知道原因。迈克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迈克沮丧地退到火光能照到的边缘外，随即又回来了。它嗅到那只饥饿的美洲狮仍在附近。天黑了，迈克不能随便走动。它动了动爪子，放心地朝丹尼又靠了靠，他们挨得更紧了。

迈克现在一点儿都不累，也不怕，它只是饿。迈克知道它遇见那只美洲狮时，差点儿送命，但现在它又和丹尼在一起了，它安全了。今天，它第一次认识到只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要依靠团队，它是团队的一员。它轻轻地又挪了挪，离丹尼更近了。迈克望着这阴森的黑夜，神情淡定。

那只美洲狮蹑手蹑脚地前进，离他们越发近了。月光朦胧，地上斑驳的树影一动一动的。美洲狮就利用这树影的掩护慢慢地向他们靠近。现在，美洲狮的胆子更大了些，因为此时火已经熄灭，只是冒着烟。丹尼睡在毛毯里，睡得很熟。迈克嗅到美洲狮离他们越来越近，就用爪子挠着睡熟的丹尼。有丹尼在身边它不再感到害怕，它知道仅仅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不过和丹尼联手则足以应对任何危险。

迈克尖声怒吼着。美洲狮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缓慢、小心地向前走。迈克又吼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大。丹尼在毛毯里烦躁地翻了翻身。

美洲狮离他们已经非常近了，再近一点儿它就可以扑上来了。迈克一直吼叫着，它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丹尼翻了翻身，醒了。

丹尼没有弄出任何声响。他是在野外长大的，他十分清楚保持冷静的重要性，即便精疲力竭，他也不会忘记这一点。丹尼小心翼翼地从毛毯中钻出，慢慢地坐起来，从枪套中掏出手枪。

迈克竖起耳朵，死死地盯着那一动不动的黑影。它能嗅出来美洲狮就在那儿，但它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影子是不是美洲狮。丹尼也盯着那地方看。那里有上百个黑影，但似乎没有一个像美洲狮。丹尼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

枪声一响，那个黑影就消失在黑夜中。遭到突袭的美洲狮不动声色地逃走了。其实，枪并没有打到它，它也没有跑，因为跑的话只会使它自己暴露。枪声让美洲狮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跟着他们了，于是它静静地转身离去，放弃了它的猎物。这次，它输了。

知道美洲狮已经走了，迈克终于放松了。丹尼坐在那里，手里仍然握着枪。他向什么开了枪？他看到什么东西了吗？不管怎么样，迈克现在安静下来了。丹尼又往火堆上添了一些木柴，钻进了被窝。迈克用鼻子拱起被角也钻了进去，它爬到丹尼身边，紧紧地靠着他的背。他们就这样一直睡到天亮。

早上醒来后，丹尼生起火煮咖啡，迈克在旁边满怀希望地等着，但的确什么吃的都没有了。迈克舔了舔嘴巴，让自己不那么饿。它闻了闻煮沸的咖啡，走开了。

丹尼又开始了他那艰辛而漫长的跋涉，向远处的山谷走去。迈克没有跟着丹尼走雪地，而是爬到冰层上溜冰而行，它更喜欢这样。雪地里有些碎冰像玻璃一样，踩在上面会扎伤它的脚。滑行过程中，迈克会不时回头看看丹尼跟来没有，然后又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东西。

丹尼和迈克穿过一片林中空地的时候，一丛黑莓挡住了他们的道路。黑莓丛里野草丛生，草穗探出雪外。突然，迈克闻到了在前面吃草籽的鹧鸪的气味，就向它们走去。这时，它听到丹尼急促的声音：“别动！迈克，别动！”

迈克停下来，向四周看了看。它再次抬起头嗅着，陶醉在鹧鸪诱人的气味中。它完全定在那儿了。

其实迈克仍然很想冲上去，仍然很想知道自己扑上去会不会抓到鹧鸪。但这次，也是平生第一次，丹尼的命令让它停下了。这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了新的含义。迈克再也不是从哈金先生的庄园逃出的那条没头脑、没纪律的小狗了。上千次野外捕猎的磨炼、大红狗的教训以及罗斯和丹尼无尽的关怀与富有耐心的感化，使迈克终于改变了。现在它所想的就是要和丹尼一起面对困难并渡过难关。想冲上去的欲望使它浑身颤抖，但它仍呆在原地没动。

黑莓丛里有动静。一只鹧鸪好奇地伸出头，然后又静静地卧下了。迈克口水直流，克制着自己不要动。忽然，它听到丹尼的枪响了。

迈克完全迷惑了，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两只鹧鸪扑着翅膀飞走了，但有一只趴在黑莓丛中一动不动。迈克兴奋极了，它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它向鹧鸪跑过去，叼住那只鹧鸪，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丹尼万分激动地喊着迈克。

“迈克。过来，迈克。”

迈克站着不动了，它太高兴了，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时它又听到了丹尼的声音。

“迈克，把它叼回来。”

最后，迈克终于完全忠于一个主人了。它向丹尼跑去。

两天后，在一个避风谷下，迈克竖着耳朵，看着前面白雪覆盖的树。突然，它叫了起来，高兴地冲了过去。丹尼疑惑地看着它跑过去。过了一会儿，大红狗从树丛中冲了出来，紧跟着，罗斯穿着雪鞋，拉着雪橇也过来了。

“丹尼！”罗斯欣喜若狂，大喊道，“孩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爸爸。”丹尼激动地说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是大红狗。”罗斯说，“我们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大红狗非要来这儿，我想我还是跟着它好，也许能找到你们。怎么了？你伤得很严重吗？”

“我本来想去塔头山看看有没有貂，结果没有找到貂却遇到了暴风雪。一根树干砸到了我，我就……”丹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别说了，赶快上雪橇。”罗斯严肃地说。

丹尼很感激地躺在雪橇上，罗斯用厚厚的毛毯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丹尼强忍着睡意，因为他有一条很重要的消息要宣布，这和貂、金钱以及断了的肋骨都没有关系，这条消息远比这些都重要。他指着挂在皮带上的两只鹧鸪，说道：“我们又有一只捕鸟犬了，爸爸。”刚说完，丹尼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