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雪花

彩色的雪花

文/金近

谁要到了牛角村，谁的心情都会变得快活起来。

这话该怎么说呢？比如吧，这个山村里种果树的人家多，谁家摘苹果需要帮忙，只要站在山头上大声喊一声：“小猴，快来帮我们摘苹果。”

这声音在山谷里发出回响，很快就会有一大群猴子从四面八方跑来，一个个跳上树，一起帮着摘，摘下的苹果都放进主人的篮子里，决不会往他们自己的嘴里塞。等摘完苹果，他们就像一阵风，呼啦跑散了，主人想送些苹果给他们吃，都赶不上。

收白薯的时候，野猪就给老乡运白薯到家里，沉沉的两大筐白薯，搭在野猪背脊的左右两边，很轻松地翻山越岭，主人还得哒哒哒地跟着他跑。还有黄麂套上犁轭，也会帮着犁地，拐弯抹角很利索。他们干这些活，都是自愿的，年年是这个样，比家里养着的牲口还好使唤。因为村里每个老乡，不管是大人小孩，待他们太好了。这里的老乡家里也有猎枪，如果你听到砰的一声响，那打死的准是一只豺狼，绝不会打在猴子、黄麂、野猪或者野兔身上。雉鸡在村里的草垛上做窝下蛋，山雀飞进人家的屋里转几圈，站在房檐上歇歇脚，有时候屋里的主人抓一把白米，撒在地上请客。这些都是常有的事。就这样，这里的飞鸟走兽都长得很结实，胖胖的，活蹦乱跳，没有一个生病的。

猴子、黄麂、野猪他们都知道，每年到了中秋节，村里有个秋收宴会，山里的飞鸟走兽不用老乡们来邀请，到时候他们自己都往村里跑来了，这是村里的老规矩，在宽阔的晒场上，摆满了各种鲜果干果，还有美味可口的饭菜，谁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让这些住在树顶上山洞里的朋友们，痛痛快快饱吃一顿。

村里的左邻右舍不算多，全村也不过二十多户人家，可他们相亲相爱就像一家人。他们从没有吵过嘴打过架。对外来的人也一样亲热。有一天，来了个耍猴的艺人，小铜锣哇哇一敲，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跑来看了，连那些刚学会爬树的小猴子也蹦蹦跳跳地跑来，挤在人群里看。那个艺人叫猴子扮演京戏里的糊涂官，下巴一撅一撅的，引起大家哈哈大笑，又扮演老乡推小车，一扭一扭怪好看的。这时候艺人的心脏病发作了，坐在地上直喘气，大伙赶快扶他起来，进了最近一家老乡的屋里，让他躺在床上休息。马上有的老乡送来鸡蛋，有的送草药熬汤给他喝。耍猴的艺人想起自己的猴子不知道上哪去了，要去找。老乡说：“你放心，我们这里的猴子把他请去了，吃的住的也由他们照顾啦。丢不了。”

第二天早上，这个艺人能站起来走路了，才让他回去。走的时候，还叫他带着烤饼子、熟鸡蛋，路上吃。那只耍把戏的猴子呢？老乡站在山头上大声一叫，就由两个小猴子送他回来啦。这里的风气就是这样，你一说到牛角村，大家自然会想起老乡们那种真诚热情的态度。

这个村子里还人人爱种花，家家门前有个小花坛，一年四季都种美丽芳香的鲜花。谁要站到山头上远望这个村子，以为这是个大花园哩。可是这年冬天，碰到一场大寒流，北风像好多把锋利的尖刀，刮在人的脸上，尽管没有出血，但一阵阵的刺痛，痛得叫人掉眼泪。这猛烈的北风也刮树木花草。大伙都说，这是好多年来没有遇到过的大寒天。在这个寒冬腊月里，该开花的花苞，都让这大吼大叫的北风刮落了，火红鲜艳的山茶花，米色芬芳的兰花，还有长在溪滩边洁白清香的水仙花，再也没法见到了，整个村子像失去了生命，多凄凉啊，本来，到了年三十这个晚上，家家门前都要挂上亮堂堂的灯笼，来照亮小花坛上的鲜花，这也是一年一次的赏花节。可是眼前只留下空荡荡的小花坛，看不到一朵鲜花，老乡们心里难过透了，还想到明年会碰上什么不吉利的事，想到天灾人祸，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反正大家都往坏处想，真是太不幸，太倒霉啦！

这事传到天上，叫专管一年四季的四姐妹知道了，她们就是管春天的春姐，管夏天的夏姑，管秋天的秋妹，还有管冬天的冬妞。过完除夕就是春节，这一晚正好是冬妞和春姐交接班的时刻。春姐办事特认真，她先去找冬妞，劈头就问：“冬妞，你怎么没把牛角村的鲜花保护好？现在快到除夕啦，一朵花都见不到，这多不好。”

冬妞心里也很着急，她拉住春姐的手，说：“是呀，谁知道北风婆婆的脾气会那么大，把花苞刮得一个也不留。今天晚上老乡们快要挂灯了，可是花坛上的花却没了，真叫我着急。”

“我们得想个办法，”春姐搓搓手，心头很沉重地说，“你知道，牛角村的老乡全是好心人，他们爱护花，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要是除夕这晚上看不到花，也得让他们看到跟鲜花一样美丽的东西才好。”

冬妞侧着头问：“那你说说，有什么东西像鲜花一样美丽？”

“我想不出呀，让我再想想。”

她俩想了又想，总是想不出，春姐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啊，快要下雪了。她说：“冬妞，我有个想法，你看好不好？夏姑在夏天里化出一道彩虹来，不是让人们看了喜欢吗？那个七色的彩虹比什么都美，快去请她帮个忙，把彩虹的七个颜色交给雪爷爷，掺在雪里，这样天上下起彩色的雪花，一朵朵往下飘，飘啊飘啊，像天女散花，让彩色的雪花一层又一层地飘到山村，大地上积起色彩鲜艳的雪，牛角村的老乡们见了，还会不高兴吗？”

冬妞听了，高兴得直拍手：“好、好、好极啦！你怎么不早说呢？咱们这就去找夏姑。”

牛角村的老乡们正在考虑要不要挂灯，小花坛上光秃秃的，没有花，挂了灯也没用。他们又想到，灯光照着快到春天的大地，让地下的草根子，竹根上的小笋，树上的叶芽，花枝上还没鼓起来的花苞，都能见到一片光亮，他们知道快乐的春天来了，这也好啊。

村子里很快又灯火通明了。

天色黑糊糊的，下雪啦，除夕下雪是好事。怎么？这雪花是彩色的？有红的、绿的、黄的、紫的……还有好几种颜色。谁第一个喊出声来：“大家快来看啊，天上下彩色的雪花啦！”

这雪花是带色的，一点也不错，正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雪花。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跑出屋来看了，大伙又喊又跳，这是个了不起的奇迹啊，彩色的山头，彩色的屋顶，彩色的树林，多好看！牛角村里出新鲜事了，全村子没有鲜花，却到处铺满了彩色雪花，真是美极了。

灯光照遍村子的各个角落，彩色的雪花打着旋转往下飘，真像国庆节在天安门上空看到的礼花，五颜六色的，接连不断地飘着。

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点起爆竹，噼——叭！接着就听到好多爆竹声，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新年锣鼓也提早敲响了，咚咚锵锵！人们的欢呼声，唱歌声，都掺和在一起，整个山村沸腾起来了。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这是天上的春夏秋冬四姐妹送给牛角村好心人的新年礼物，因为他们都有一颗美好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