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跟老鼠在一起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他跟河边的动物们都成了很好的朋友。大家经常一起戏水、聊天。
可是,鼹鼠还不认识獾呢!他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从大家的谈话中,鼹鼠感觉到獾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不需要露面,自然会在无形中影响着别人。鼹鼠不禁对獾充满了崇拜和好奇。
可是每当鼹鼠向老鼠提起这个要求时,老鼠总是推三阻四,说现在还不是见獾的时候。
鼹鼠只好耐心等待,可是獾一直没来。夏天过去很久了,天气变冷,冰霜雨雪,泥泞的道路,使他俩长时间都留在屋内。窗外湍急奔流而过的涨满的河水,也像在嘲笑,阻拦他们乘船出游。这时,鼹鼠又惦念那只孤孤单单的獾,想到他在野林正中的洞穴内,独自一人过日子,多孤寂啊。
老鼠在冬天早睡晚起,特别能睡。他白天醒来的时候,时而写上几句诗,并不时干点家务活。
有一天下午,老鼠坐在炉火前的安乐椅上,时而打着瞌睡,时而挖空心思想一些押不起韵脚的诗。鼹鼠打定主意,要一个人去野树林探险,希望能碰巧结识一下獾先生。
这是一个寒冷寂静的下午,头顶上是铁青色的天空。鼹鼠悄悄溜出了老鼠家温暖的客厅。周围的一切都是光秃秃的,树上也没有叶子。他觉得什么时候看东西都不如在冬天那样深刻,因为大自然这时候已经脱掉了衣裳,进入了一年一度的休眠。在枝叶繁茂的夏天显得那么神秘莫测的小灌木林、小山谷、小石坑,现在都可怜巴巴地袒露无遗,就好像要他对它们现在寒酸的样子网开一面,等到将来再让它们乔装打扮、改头换面,再用它们的老一套来哄骗他。这种情景其实怪可怜的,可也有点让人高兴,甚至让人感到振奋。鼹鼠很高兴,因为他喜欢这种除掉了华丽外衣的大地。他现在看到了大地本来的面目,看见了它是那样美丽、壮实、纯朴。
他欢欢喜喜地朝野树林走去。它低低地横在他的面前,令人望而生畏,就像平静的大海中的黑色礁石。
刚进野林时,并没有什么东西令他惊恐,反而使他兴奋不已。他一步步往前走,进入了林中幽暗的深处。树越来越密,两边的洞穴冲他张开丑陋的大口。前面后面,暮色迅速地逼拢来,包围了他;阳光像落潮般地退走了。
这时候周围开始出现了各种怪脸。
鼹鼠向后望去,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张邪恶的小脸,从一个小洞朝他张望。当他转过身来对着它看时,那东西就不见了。
他加快了脚步,关照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要不然,幻象就会没完没了。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洞口。是的!——不是!——是的!肯定是有一张尖尖的小脸,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在一个洞里闪了一下,又没了。他迟疑了一下,又壮着胆子,强打精神往前走。可是突然间,远远近近几百个洞里都钻出一张脸,忽而显现,忽而消失,所有的眼睛都凶狠、邪恶、锐利,一起用恶毒的眼光盯住他。
他心中不禁想起,要是能回到河岸上老鼠的洞里,这些鬼脸肯定就会消失的。他离开小道,走进了树林里没有人走过的地方。
这时他听见了鸣叫声。
他最初听到的时候,那声音很微弱、很尖,好像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他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伐。之后,那声音虽然还是很微弱、很尖,却好像来自他前面很远的地方。他不由得迟疑起来,想往回走。正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在他两侧响起来,像是一声接一声传递过去,穿过整座树林。不论这是些什么家伙,它们显然都警觉地做好了准备。而他——现在孤身一人,赤手空拳,无依无靠,夜晚又正在降临。
这时候他听到了“啪嗒”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那只不过是落叶声,因为声音很轻很细。后来,声音渐渐响了,而且发出一种有规律的节奏。他明白了,这不是别的,只能是小脚爪踩在地上发出的响声,不过声音离得还远。到底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开头像在前面,过后又像在后面,再后来好像前后都有。他焦虑不安地时而听听这边,时而听听那边,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杂乱,从四面八方朝他逼拢。他站着不动,侧耳倾听。突然,一只兔子穿过树林朝他奔来。他等着,指望兔子放慢脚步,或者拐向别处。可是,兔子从他身边冲过,几乎擦到了他身上。他脸色阴沉,瞪着眼睛。兔子绕过一个树桩,然后便钻进邻近一个洞穴,不见了。
“啪嗒”、“啪嗒”的声音响得更厉害了,听起来就好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冰雹打在他周围的枯叶上一样。现在整个树林好像都在跑动,都在追赶、搜寻、围剿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他惊恐万状,也开始瞎跑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时而撞到什么东西身上,时而摔在什么东西上面,时而躲到什么东西之后。最后,他躲进一棵老柏树深深的黑洞里面。他已经累得再也跑不动了,只能蜷缩在洞里,盼望自己能早一点渡过危险。他喘着粗气、浑身发抖,听着外面的尖叫声和“啪嗒”声,总算明白了其他住在田间和篱笆旁的小动物所见到过的可怕的东西,明白了这种他们称为最黑暗的东西,这也是老鼠一直努力让他躲避的东西——野树林的恐惧。
这时,老鼠正舒服地躺在温暖的火炉旁打瞌睡。那页写了一半的诗稿从他的膝盖上滑到了地上。突然,他猛地惊醒了,记起自己刚才写的诗,便从地上把诗稿检起来,苦苦思索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想问问鼹鼠,是否有什么好的意见。
鼹鼠不在家。
老鼠走出屋子,仔细检查屋子周围的泥地。泥地上留下的脚印是直接通向野树林的。
老鼠表情严肃,沉思片刻,走进屋里,系上皮带,插上两把枪,拿起一根短棍,急匆匆朝野树林走去。
那时天色已晚,老鼠天不怕地不怕地走进树林。一时间,洞穴里的小脸都不见了,鸣叫声和“啪嗒”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只剩一片寂静。
老鼠耐心地、仔细地在树林里搜寻鼹鼠,同时不停地大声呼叫:“鼹鼠,你在哪儿?鼹鼠!鼹鼠!我是老鼠,我来啦!”
过了一个多小时,老鼠终于高兴地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回答了他。他顺着声音找去,在一棵老柏树的树根旁发现了一个小树洞。洞里传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老鼠!真的是你吗?”
老鼠爬进洞,找到了精疲力尽、浑身发抖的鼹鼠。“哦,老鼠!”鼹鼠叫道,“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害怕!”
“哦,我能够理解。”老鼠安慰他说,“鼹鼠,你真不该这样冒失。现在,我们得打起精神,趁着还有一丝亮光,赶紧回家。要知道,在这里过夜是绝对不行的,至少这儿太冷。”
“亲爱的老鼠,”可怜的鼹鼠说,“实在很抱歉,可我真是累坏了。你得让我在这儿多歇会儿,恢复一下体力,才能回家去。”
“好吧,”善良的老鼠说,“那就歇一会儿吧。反正现在天已完全黑了,不如就等一会儿月亮出来再走。”
于是,鼹鼠钻进干树叶,伸开四肢,不一会就睡着了。老鼠为了取暖,也尽量把身子用干树叶裹起来,一只爪子握着手枪,躺着耐心等待。
鼹鼠醒来时,精神好多了,看到老鼠手中的短棍和闪闪发亮的手枪,也鼓起了勇气,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他们走出洞口。突然,老鼠大叫起来:
“天哪!这可怎么办呢?下雪啦!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该往哪里走,大雪把这一切都改变了模样。”
鼹鼠也同样认不出这片大雪弥漫的树林了。但是他们仍然勇敢地出发了。
但一成不变的白色原野和千篇一律的黑色树干使他们迷失了。约莫过了一两个钟头——他们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们停了下来,又沮丧、又倦乏、又迷惘,在一根横倒的树干上坐了下来,喘着粗气,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已累得浑身酸痛,摔得皮破血流;他们好几次掉进洞里,弄得浑身湿透。雪已经积得很厚很厚,小小的腿几乎拔不出来。树越来越浓密,也越来越难以区分。树林仿佛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也没有差别。最糟的是,他们找不到走出树林的路。
他们重新站起来,挣扎着向前面一个山谷走去。他们想在那里寻找一个洞穴或是一个干燥的角落,来抵挡刺骨的寒风和纷飞的雪花。鼹鼠忽然尖叫一声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哎哟,我的腿!”鼹鼠喊道,“哎哟,我可怜的小腿!”他翻身坐在雪地上,用两只前爪抱住一条腿。
“可怜的鼹鼠!”老鼠和善地说,“让我来看看你的腿。”
老鼠蹲下来察看:“咦,真奇怪!看上去好像是什么锋利的金属划的。”说着用手帕给鼹鼠包扎。
老鼠又想了一下,仔细地打量周围的小丘和山坡,然后忙着在雪里挖起来。他又刨又铲又挖,4只爪子忙个不停。
鼹鼠痛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喊道:“哦,行了,老鼠!”
老鼠突然叫了起来:“好哇!好哇!太好了!鼹鼠,快来看!”说着竟然在雪地上跳起舞来。
鼹鼠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儿,仔细看了一下,嘲弄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向门上刮泥巴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呢?”
“你这个呆瓜!”老鼠对他的迟钝毫无办法,“快过来帮我挖!”
又干了一会儿,他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块破旧的门垫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瞧,我说什么来着?”老鼠得意洋洋地说。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鼹鼠不客气地说,“这不过又是人家不要的破烂,你居然还那样高兴。你最好把你的舞跳完,然后我们可以继续上路,用不着为这种破烂东西浪费时间。”
“你这个固执的东西!”老鼠激动地嚷道,“你要是想今晚能睡在温暖干燥的地方,那就给我刨、给我铲、给我挖、给我在四周寻找。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老鼠发疯似的挖起来。鼹鼠也跟着挖了起来,倒不是因为相信了老鼠的话,而是为了能让老鼠高兴一下。他觉得老鼠有点神经过敏。
苦干了约10分钟,老鼠的短棍敲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空洞的声音。他又刨了一阵,可以伸进爪子去摸了。他叫鼹鼠过来帮忙。两只动物一齐努力,终于,他们的劳动成果赫然出现在眼前,把一直持怀疑态度的鼹鼠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出现的是一扇显得十分坚固的小门。门上面漆成了墨绿色。门的旁边挂着一个铁门铃拉手,下面有一块小小的黄铜牌,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他们借着雪地里反照上来的光,可以辨认出那几个字:
獾先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