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这一下对老鼠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停地夸赞老鼠的聪明。但老鼠似乎并不领情,不客气地命令鼹鼠去拽门铃拉手。鼹鼠听话地跳起来抓住门铃拉手的绳子,整个身子都吊了起来。老鼠自己则使劲用短棍捶门。
他们耐着性子,似乎等了很久。后来,他们终于听到里面拖拖沓沓的脚步声,缓缓地由远而近,来到门边。
他们听到了拉门闩的声音,接着门开了几英寸,露出了一张长脸及一双迷迷糊糊的睡眼。
“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我可真要生气了。这一次到底是谁呀,在这样的夜晚来打搅别人?快说呀!”
“獾啊,”老鼠大声喊道,“请让我们进去吧。是我呀,老鼠,还有我的朋友鼹鼠,我们在雪地里迷了路。”
“是老鼠?我亲爱的小兄弟!你们这是怎么啦?”獾欢叫起来,“你们俩快进来。一定冻坏了吧?在大雪中迷路,而且是在野树林里,又是在这种时刻!快进来吧!”
两个动物都急着进去,结果撞在了一起。当他们听见门在身后关上时,一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獾亲切地看着他们,拍拍他俩的脑袋:“这样的夜晚,不是小动物们该出门的时候。老鼠,恐怕你又在玩什么鬼把戏了吧。跟我来厨房,那儿有一炉好火,还有晚餐,应有尽有。”
好心的獾把他们推到厨房的长椅上烤火,又命令他们脱去身上的湿衣服与靴子。给他们拿来了睡袍和拖鞋,之后亲自用温水清洗鼹鼠腿上的伤口,再用纱布把伤口包好。这样一来,鼹鼠就感觉好多了。
对于这两位在风雪中死里逃生的动物来说,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安全的避风港。
等他们完全烘干了,獾就请他们去餐桌吃饭,他已为他们备好了一顿美餐。他们早就饥肠辘辘了,谈话是根本顾不上了。等到谈话慢慢开始时,又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起话来也怪为难的。好在獾对这类事毫不介意,也不注意他们是否把胳膊肘撑在桌上,或者是不是几张嘴同时说话。他自己既不参与社交活动,也就认为这类事无足轻重。他听两只动物谈他们的遭遇,不时严肃地点点头。不管他们讲什么,他都不露出诧异或震惊的神色,也从不说“我早就这样告诉过你们”、“正像我时常说的”之类的话,或者指出他们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鼹鼠开始觉得他十分和蔼可亲。
他们终于吃完了。两个小动物心里十分开心。这时,獾真心地说:“好了!给我讲讲那边的情况吧。癞蛤蟆现在怎么样?”
“唉,越来越糟啦。”老鼠心情沉重地说,“就在上星期,又出了一次车祸,而且撞得很重。他硬要亲自开车,可他又特无能。要是雇一个正经、稳重、训练有素的动物为他开车,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可他偏自以为是个天生的、无师自通的好驾驶员,这么一来,车祸就接连不断了。”鼹鼠这时蜷缩在长椅上,脚后跟翘得比头还高,也一副悲伤的样子。
“已经有多少次了?”獾沉着脸道。
“这是第7次。你知道他的那个车库吧?现在里面都堆满了汽车碎片,没有一块比你的帽子大!这就是前6次的结果。”
“他还住过3次院。”鼹鼠插嘴说,“至于他被罚款的数目嘛,那算起来都吓人。”
“是啊,这是麻烦的一个方面,”老鼠接着说,“癞蛤蟆有钱,这我们都知道;可他并不是百万富翁啊。他开车的技术简直蹩脚透了,又不顾法律和规则。他早晚不是送命就是破产。獾啊!咱们是他的朋友,该不该拉他一把?”
獾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严肃地说:“但是现在,你们当然知道我是爱莫能助。”
两位朋友都同意他的话,也理解他的苦衷。按照动物界的规矩,在冬闲季节,不能指望任何动物去做任何费劲的或者英勇的举动,哪怕只是比较活跃的举动。所有的动物都昏昏欲睡,有的真的在睡。他们都多多少少因为气候的关系,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所有的动物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体力都耗费到极致。
“既然这样,那好吧!”獾继续说道,“等到春天到来,黑夜变短,人们醒来,感到坐立不安,想起来干点事情的时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老鼠和鼹鼠严肃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到那个时候,”獾接着说,“咱们要对癞蛤蟆严加管束,不许他胡闹。要让他恢复理性,哪怕是动武也必须办到。咱们要使他变成一只明智的癞蛤蟆。”
“好吧,是该上床睡觉的时候了。”獾又说,“你们跟我来。明天早上不必急着起床——什么时候吃早饭都可以!”
他把老鼠与鼹鼠领到一间长房间。他们半分钟内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欢天喜地、心满意足地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两个疲惫不堪的动物很晚才来到厨房吃早饭。他们看到,炉里已经升起明灿灿的火,两只小刺猬正坐在餐桌旁的板凳上,端着木碗吃麦片粥,一见他们进来,刺猬立刻放下勺子,站起来,恭恭敬敬向他们鞠了一躬。
“坐吧,坐吧,接着吃吧。”老鼠愉快地说,“你们两个小家伙从哪儿来的?想必也是在雪地里迷了路吧?”
“是的,先生。”年纪大一点儿的刺猬毕恭毕敬地说,“我们正找路去上学——哪知天气会变成这样呢——我们就迷了路。我们可吓坏了。后来,我们碰巧来到了獾先生家的后门,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大家都知道,獾先生是个大好人……”
“獾先生呢?”鼹鼠边在火上热着咖啡边问。
“獾先生去书房了。”刺猬回答说,“他说他今天早上很忙,千万不要去打扰他。”
当然,在场的每一位都心领神会。事实上,就像我们前面提到过的,一年当中你有半年过着极度紧张活跃的生活,而另外半年处在半睡或全睡的状态。在后一段时间里,如果总是会来客人,或者有事要找到你,你总不好老是推说自己犯困吧。几只动物都明白,獾饱饱地吃过一顿早饭以后,回到书房,就会倒在一张扶手椅上,架起双腿,脸上盖着条红手帕,忙他在这个季节照例要“忙”的事去了。
前门的门铃响亮地叫了起来。门开了,进来的是水獭。水獭立刻紧紧拥抱老鼠,亲切地和他打招呼。
“我就知道,准能在这儿找到你们。”水獭兴高采烈地说,“今天早上,河边的人全都惊慌万状。他们说:‘老鼠整宿没在家,鼹鼠也是——准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大雪把你们的脚印全盖上了。可我知道,人们遇到麻烦时,十有八九要来找獾,或者,獾也总会了解些情况,所以我就穿过野林,穿过雪地,直奔这儿来了。哎呀呀,天气可好啦!过雪地时,红太阳刚刚升起,照在黑黝黝的树干上。我在静悄悄的林子里走着,时不时,一大团雪从树枝上滑落下来,‘噗’的一声,吓我一跳,赶忙跳开,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夜之间,忽然冒出那么多的雪城、雪洞,还有雪桥、雪台和雪墙——要依我,真想跟它们一连玩上几个钟头。”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不害怕吗?”鼹鼠问。一提到野树林,昨天的恐惧又回来了。
“害怕?”水獭哈哈大笑,露出一副闪亮的白色利齿,“他们要是有谁竟敢对我动手,我会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这时獾进来了,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简单地向每个人问好,又对水獭说:“到吃午饭的时候了,留下和我们一起吃吧。早晨这么冷,想必你准是很饿了吧。”
“是饿坏了!”水獭说,“看到这两个小刺猬狼吞虎咽地吞着煎腌肉,我倒是真饿得慌。”
那两个小家伙向他们告辞,回去了。
跟着,他们都坐下来吃午饭。鼹鼠坐在獾先生的旁边,老鼠和水獭喋喋不休地讲着他们河上的行话,根本不注意其他的事情。鼹鼠乘机对獾表示,他在这儿感到多么舒适,多么自在。“一旦回到地下,”他说,“你心里就踏实了,什么事也不会落在你头上,什么东西也不会扑到你身上。你完完全全成了自己的主人,不必跟什么人商量合计,也不必管他们说些什么。地面上一切照常,只管由它去,不必替它们操心。要是你乐意,你就上去,它们都在那儿等着你啊。”
獾高兴地笑了,他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有地下才有安全与太平。要是你觉得地方小了,想扩大一下,你只要挖一下、扒一下就行了!要是你觉得房子太大了,你只要堵上一两个洞就可以了!不需要什么建筑工人,没有小贩的吵闹,也不会有什么人越过你家的墙头偷看你,对你评头论足。最妙的是,你不会受到天气的影响。出门到地面上去逛逛、挣点钱是可以的,但是最终还是得回到地下——这就是我对‘家’的看法。”
鼹鼠打心眼儿里赞同他的看法,因此獾对他很有好感。“吃过午饭,”他说,“我领你各处转转。你一定会喜欢这地方的,因为你懂得住宅建筑应该是个啥样子。”
午饭后,水獭和老鼠还坐在壁炉旁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獾领着鼹鼠,穿过大厅,沿着一条主要的通道走了下去。鼹鼠看见两边都有大大小小的房间,有的只有碗柜那么大,有的有癞蛤蟆家的餐厅那么大、那么气派。一条与通道垂直的小过道把他们领进了另一条过道。这里的情景和刚才差不多。看到这里枝枝杈杈的通道、宏大的规模、坚固的拱顶、塞得满满的储藏室,和石柱、石梁、石路面,鼹鼠真是惊叹不已。他最后说道:“獾,你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事情呢?真是了不起!”
“这一切假如真是我干的,那的确是了不起。”獾淡淡地说,“可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干——我只不过依我的需要,清扫了通道和居室罢了。其实是这样的:很久以前,就在这片野树林覆盖的地面上,有一座城池——人类的城池。他们就在我们站着的这地方居住、走路、睡觉、办事。他们是个强大的民族,很富有,很擅长建筑。他们盖的房屋经久耐用,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的城市是永存不灭的。
“可是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呢?”鼹鼠问。
“谁知道呢?”獾说,“人们来了,繁荣兴旺了一阵子,又离开了。他们总是这样来来去去。可我们始终留下不走。听说,在那座城池出现很久很久以前,这儿就有獾。如今呢,这儿还是有獾。我们是一批长住的动物。我们也许会迁出一段时间,可我们总是耐心等待,过后又迁回来了。永远是这样。”
他们回到厨房时,看见老鼠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地下的环境使老鼠感到很压抑、很烦躁。他已经穿上了大衣,把手枪重新插进皮带里。他一看到鼹鼠和獾就急不可待地说:“鼹鼠,走吧。趁现在还没有天黑,我们赶紧走。我可不想在野树林再住上一夜。”
獾理解老鼠的心情,就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隧道。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似乎有好几英里长,透过悬在隧道出口处杂乱的草木,终于看到了零碎的日光。獾向他们匆匆道了别,把他们推出洞口,然后用藤蔓、断枝、枯叶把洞口隐蔽好,尽可能不露痕迹,就转身回去了。
老鼠他们发现已经站在了野树林的边缘,身后是岩石、荆棘和树根,杂乱无章地堆积在那里;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宁静的田野;再向前,那条熟悉的河流正泛着粼粼波光,一轮红日低垂在那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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