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吱吱吱,然后一片安静。接着,又是咔嚓咔嚓!
胡桃木小姐皱起那张小小的胡桃脸。她太清楚这些声音是怎么回事了。在她的树下,松鼠正在洞里咔嚓咔嚓地开胡桃吃。那是他最近的收获,而且他肯定还在想着她头上的这一颗。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地面盖了一层雪,有些地方还结了一层薄冰。形势十分严峻,该好好为过冬的食物做打算了。胡桃木小姐还没完全放下对松鼠的恐惧。每当他们在果园里相遇,松鼠总是一言不发地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光痴痴地看着她的脑袋。他还总是开玩笑般要摘下她的帽子。事实上,他已经把帽子摘下来过,还把上面的装饰物给吃掉了。有一天晚上,下起第一场暴风雪,他们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胡桃木小姐正想着雪不是毛毯而是敌人时,松鼠竟跑到树上来了。胡桃木小姐把树叶被子一直拉到了下巴,害怕得浑身发抖。她看到两只灰色的小爪子抓住巢沿,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地窥视她。她只好从床上坐起来。
“在这样的夜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她询问道。
“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害怕,胡桃木小姐。”松鼠说着,上前挤到她的身边,只有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垂在巢外面。“只是想让你暖和一点。”松鼠用一只爪子轻轻地拍了拍胡桃木小姐的脸蛋。
“你真是太好了,我不得不说,真的非常好,”她酸溜溜地反驳道,“那你今晚要不要睡我的床,而让我到你的洞里去睡觉呢?我敢说,那里应该比这个巢更加遮风挡雨吧。”
“噢,不行!谢谢你。”松鼠连忙从树上下来,回到自己暖和的洞里。里面铺着老苔藓,角落里还堆着一堆胡桃。
“我并没有恶意。”他在下面喊道。
胡桃木小姐回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便问自己,真有那么怕松鼠吗?他的记忆力那么差,做计划的能力也很弱,运气真的很不好。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似乎并没对她的脑袋下手,只是觉得很好玩。于是,在初冬的这一天,胡桃木小姐从树上又跳又晃地下来,站在松鼠洞的入口。她什么也不干,只是观察。就在松鼠咔嚓一声开始吃另一个胡桃时,她开口说话了。
“明天还有吃的吗,年轻小伙子?”她问道。
松鼠一下子跳了起来。他苦思冥想,想找个借口。然后——“我今天就要出门去,去收集更多山毛榉坚果。”他吱吱吱地说。
“然后呢?你能记得住自己的洞口吗?你能保证在回家的路上不会把那些坚果吃掉吗?要是你真的能把食品室装满,你能坚持一天吃三顿,而不是六顿吗?”
“行了,胡桃木小姐!”松鼠的大眼睛露出精明的光,“你应该清楚,怎么做才能保住你那颗坚果。”
胡桃木小姐片刻也不敢停留,立刻飞快地踩着溜冰鞋跑了。去年夏天她的鞋是用强韧的树叶做成的,但自从她搬到这里之后,每天都在粗糙的地面上走路,还得上下爬树,那双鞋已经被磨得很尖锐了。胡桃木小姐现在穿溜冰鞋或者雪地靴,那正是她需要的。她在冰面上像鹿一样飞快地溜走了,在这样一个下着雪的冬日里,她突然开心起来。她的目标是食物。上个季节装罐储存的东西已经不够吃了,不过她也知道,冷藏食物越来越受欢迎。每一颗浆果或其他果实,都是她的自助餐。她先溜过高帽儿牧场,这里的周边长着赤杨浆果,吃起来脆脆的,非常美味。然后,她来到石墙旁的冬季庇护所,听见里面传来愉快的歌声,她曾帮助母鸡们在这里成立了妇女互助协会。山鸡太太就在里面,一群灰扑扑的小母鸡围在她身边。雪覆盖在她们做的那床漂亮的树叶床单上,却让床单上的颜色更加鲜亮了。她们似乎很开心地凑在一起筑巢,用不着山鸡先生和他那些趾高气扬的同伙。胡桃木小姐听到了她们的一些对话。
“山鸡先生得穿着他那身上好的燕尾服走在光秃秃的路上,用草根当早餐。而我们的食物就在这里。”山鸡太太说着,快活地啄了一颗玉米粒。
“他们不久就都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我们和先生得在冬天的时候分开住,这是传统。”
“这里有大量的玉米和种子,我们可以尽情享用啊!”
就这样,妇女互助协会沉浸在一阵低低的歌唱声和咯咯声里。
“她们挺好的,我就不打扰她们了。”胡桃木小姐咬了一口赤杨浆果,便穿过大路,溜到农田那边去了。
农田的一旁流淌着第一条小溪,岸上长满了野生的玫瑰花。在十一月份里,野玫瑰丛上一片叶子都没有,但挂满了颜色鲜亮的玫瑰果。在雾气的渲染下,圆圆的野玫瑰果看上去就像小橙子似的,正等着胡桃木小姐去摘。她把这些冰冻的果实和种子摘下来品尝,嘴里发出满足的啧啧声。吃完以后,胡桃木小姐休息了一会儿。她低头往下看,听见溪流在薄薄的冰层下发出细细的水流声。她很想知道小溪究竟要往哪里去,因为它不像青蛙、池塘那么固定不动。而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第一条小溪对胡桃木小姐来说,还有另外一种魅力,夏天的时候,岸边的葡萄藤上就开始长出葡萄来了;到了秋天,成熟的葡萄变成深紫色,藏在许多小树、高高的蕨类植物和团团的漆木里,只有树林里的动物才能找到它们。现在这上面还有很多冰冻的葡萄,正好让胡桃木小姐敞开胃口吃。她边吃葡萄边在冰上进行花式滑冰,沿着第一条小溪的河道一直往前溜。她溜得很远很远,比自己认识的所有地方都要远。直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河岸变得像远古时代一样古怪。她便离开冰面,爬上陡峭的河岸。结果,她发现自己面前正好是老房子!她就站在谷仓的后面。
经过这么愉快的溜冰和饮食,时间过得飞快。当胡桃木小姐来到谷仓时,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白天变得很短,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它像一个火球般挂在西边,那里是一片冷冷的绿色。胡桃木小姐想起了T.威拉-布朗先生的警告,他说过野生小母牛的胃口。她还记得自己错过观看吃太多的奶牛被灌药的表演。胡桃木小姐知道,谷仓是一个又温暖又友好的地方,这里住着母鸡和绵羊,马匹和鸽子,奶牛和她的双胞胎小母牛,当然,还有T.威拉-布朗先生。
“当时他邀请我,我应该跟他来的,”她自言自语地说,“我不应该那样发脾气。”
就在这时,谷仓的门轻轻地开了,好让动物们进去吃饭。那里给家禽们准备了谷物,给小羊羔准备了饲料,干草和燕麦也都在地上堆好了。胡桃木小姐决定溜进门,在回家之前先暖暖身子。她刚动身,就有一只小母牛飞奔着冲了进去,幸好她避开了。
“跟你打了一个近距离的招呼啊,胡桃木小姐。”T.威拉-布朗先生对着她的耳朵呜呜地说,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两只眼睛像绿色的探照灯一样,“要是你想进来,就从我的猫洞进来吧。你来得正好,有好东西给你看,是你最意想不到的哦。”
那个小小的方形猫洞是一道带铰链的门,开在靠近地面的地方。T.威拉-布朗先生用鼻子顶开门,走进了谷仓,胡桃木小姐跟着他进到里面。大家正在里面吃东西,整个谷仓洋溢着一种满足的气氛。可胡桃木小姐却看得目瞪口呆。那只野生小母牛并不在奶牛的畜栏里吃晚饭。只有那只谷仓小母牛站在她妈妈的身边,安静地吃东西。
T.威拉-布朗先生的眼睛照亮了黄昏,他带着胡桃木小姐朝一扇半开的门走去。野生小母牛和小鹿正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吃饭。他们一起跑了一整天,野生小母牛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小鹿跟她分享了森林的秘密。自从夏天以来,他们都已经长高了,但还是能判断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野生小母牛的腿脚变得敏捷了,那是其他小母牛都不懂的事情。小鹿换上了一身更厚的冬衣,身上那件斑纹外套已经看不出斑点了。一开始,小鹿不敢进谷仓。通往农田的入口处有四棵白桦树,后面西沉的太阳把余晖洒下来,他就在那里的灌木旁边一直等到晚饭时间。但野生小母牛一直催促小鹿跟她进去。最后,他终于迈开矫健的步子,鼻孔由于犹豫张得老大。他昂着头,随时准备好弹起身来逃跑。小鹿就是这样走进谷仓,装着美味饲料的桶正在打开的门边等着呢。
“我告诉过你,我们的谷仓正发生着一些奇怪的事情,”T.威拉-布朗先生和胡桃木小姐看着眼前的情景,“每天晚上,野生小母牛都跟小鹿分享她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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