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乐引军诈称李傕、郭汜,来追车驾,天子大惊。杨奉曰:“此李乐也。”遂令徐晃出迎之。李乐亲自出战。两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斧砍于马下,杀散余党(剩余的部下),保护车驾过箕关。太守张杨具粟帛迎驾于轵(zhǐ,车轴的末端,代指车)道。帝封张杨为大司马。杨辞帝屯兵野王(今河南沁阳)去了。帝入洛阳,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皆是蒿(hāo)草,宫院中只有颓墙坏壁,命杨奉且盖小宫居住。百官朝贺,皆立于荆棘之中。诏改兴平为建安元年。是岁又大荒。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尚书郎(因孝廉被举荐来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的官职)以下,皆自出城樵(qiáo,柴)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汉末气运之衰,无甚于此。后人有诗叹之曰:
血流芒砀(dàng,芒砀山)白蛇亡,赤帜(zhì)纵横游四方。秦鹿逐翻兴社稷,楚骓(代项羽)推倒立封疆。天子懦弱奸邪起,气色凋零盗贼狂。看到两京遭难处,铁人无泪也凄惶!
太尉杨彪奏帝曰:“前蒙降诏,未曾发遣。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宣入朝,以辅王室。”帝曰:“朕前既降诏。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彪领旨,即差使命赴山东,宣召曹操。
却说曹操在山东,闻知车驾已还洛阳,聚谋士商议。荀彧进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今天子蒙尘(流亡在外),将军诚因此时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不世(非凡、罕有)之略也。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曹操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报有天使赍诏宣召。操接诏,克(约定)日兴师。
却说帝在洛阳,百事未备(准备),城郭崩倒,欲修未能。人报李傕、郭汜领兵将到。帝大惊,问杨奉曰:“山东之使未回,李、郭之兵又至,为之奈何?”杨奉、韩暹曰:“臣愿与贼决死战,以保陛下!”董承曰:“城郭不坚,兵甲不多,战如不胜,当复如何(怎么办)?不若且奉驾往山东避之。”帝从其言,即日起驾望山东进发。百官无马,皆随驾步行。出了洛阳,行无一箭之地,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帝、后战栗(lì)不能言。忽见一骑飞来,乃前差往山东之使命也,至车前拜启曰:“曹将军尽起山东之兵,应诏前来。闻李傕、郭汜犯洛阳,先差夏侯惇(dūn)为先锋,引(率领)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帝心方安。少顷(一会儿),夏侯惇引许褚、典韦等,至驾前面君,俱以军礼见。帝慰谕方毕,忽报正东又有一路军到。帝即命夏侯惇往探之,回奏曰:“乃曹操步军也。”须臾(片刻),曹洪、李典、乐进来见驾。通名毕,洪奏曰:“臣兄知贼兵至近,恐夏侯惇孤力难为,故又差臣等倍道(加倍赶路)而来协助。”帝曰:“曹将军真社稷臣也!”遂命护驾前行。探马来报:“李傕、郭汜领兵长驱而来。”帝令夏侯惇分两路迎之。惇乃与曹洪分为两翼,马军先出,步军后随,尽力攻击。傕、汜贼兵大败,斩首万余。于是请帝还洛阳故宫。夏侯惇屯兵于城外。次日,曹操引大队人马到来。安营毕,入城见帝,拜于殿阶之下。帝赐平身(跪拜后起立),宣谕慰劳。操曰:“臣向蒙国恩,刻思图报。今傕、汜二贼,罪恶贯盈;臣有精兵二十余万,以顺讨逆,无不克捷。陛下善保龙体,以社稷为重。”帝乃封操领司隶校尉、假节钺(yuè)、录(总领)尚书事。
却说李傕、郭汜知操远来,议欲速战。贾诩谏曰:“不可。操兵精将勇,不如降之,求免本身之罪。”傕怒曰:“尔敢灭吾锐气!”拔剑欲斩诩。众将劝免。是夜,贾诩单马走回乡里去了。次日,李傕军马来迎操兵。操先令许褚、曹仁、典韦领三百铁骑,于傕阵中冲突(向前突击)三遭,方才布阵。阵圆处,李傕侄李暹、李别出马阵前,未及开言,许褚飞马过去,一刀先斩李暹;李别吃了一惊,倒撞下马,褚亦斩之,双挽人头回阵。曹操抚许褚之背曰:“子真吾之樊哙(kuài)也!”遂令夏侯惇领兵左出、曹仁领兵右出,操自领中军冲阵。鼓响一声,三军齐进。贼兵抵敌不住,大败而走。操亲掣宝剑押阵,率众连夜追杀,剿戮(戮灭,杀戮)极多,降者不计其数。傕、汜望西逃命,忙忙似丧家之狗;自知无处容身,只得往山中落草(逃入山林做强盗)去了。曹操回兵,仍屯于洛阳城外。杨奉、韩暹两个商议:“今曹操成了大功,必掌重权,如何容得我等?”乃入奏天子,只以追杀傕、汜为名,引本部军屯于大梁(今开封西北)去了。
帝一日命人至操营,宣操入宫议事。操闻天使至(到),请入相见。只见那人眉清目秀,精神充足。操暗想曰:“今东都大荒,官僚军民皆有饥色,此人何得独肥?”因问之曰:“公尊颜充腴(yú,丰满),以何调理而至此?”对曰:“某无他法,只食淡(吃清淡食物)三十年矣。”操乃颔(hàn,点头)之;又问曰:“君居何职?”对曰:“某举孝廉。原为袁绍、张杨从事。今闻天子还都,特来朝觐(cháo jìn,拜见皇帝),官封正议郎(议朝政得失的官员)。济阴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曹操避席(离座起立)曰:“闻名久矣!幸得于此相见。”遂置酒帐中相待,令与荀彧相会。忽人报曰:“一队军往东而去,不知何人。”操急令人探之。董昭曰:“此乃李傕旧将杨奉,与白波帅韩暹,因明公来此,故引兵欲投大梁去耳。”操曰:“莫非疑操乎?” 昭曰:“此乃无谋之辈,明公何足虑也。”操又曰:“李、郭二贼此去若何?”昭曰:“虎无爪,鸟无翼,不久当为明公所擒,无足介意。”
操见昭言语投机,便问以朝廷大事。昭曰:“明公兴义兵以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此五霸(春秋时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五个最有势力的诸侯)之功也。但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若留此,恐有不便。惟移驾幸许都为上策。然朝廷播越(到处流亡),新还京师(京城),远近仰望,以冀(希望)一朝之安;今复徙(迁移)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非同寻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决计之。”操执昭手而笑曰:“此吾之本志也。但杨奉在大梁,大臣在朝,不有他变否?”昭曰:“易也。以书与杨奉,先安其心。明告大臣,以京师无粮,欲车驾幸许都,近鲁阳(河南鲁山县),转运粮食,庶(shù,大概)无欠缺悬隔之忧。大臣闻之,当欣从也。”操大喜。昭谢别,操执其手曰:“凡操有所图,惟公教之。”昭称谢而去。
操由是日与众谋士密议迁都之事。时侍中太史令王立私谓宗正刘艾曰:“吾仰观天文,自去春太白(金星)犯镇星(土星)于斗牛(星宿名),过天津(星名),荧惑(火星)又逆行,与太白会于天关(星名),金火交会,必有新天子出。吾观大汉气数将终,晋魏之地,必有兴者。”又密奏献帝曰:“天命有去就(去留),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代汉而有天下者,当在魏。”操闻之,使人告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幸勿多言。”操以是告彧。彧曰:“汉以火德王,而明公乃土命也。许都属土,到彼必兴。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之言。他日必有兴者。”操意遂决。次日,入见帝,奏曰:“东都荒废久矣,不可修葺(qì,修补);更兼转运粮食艰辛。许都地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臣敢请驾幸许都,惟(希望)陛下从之。”帝不敢不从;群臣皆惧操势,亦莫敢有异议。遂择日起驾。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
行不到数程,前至一高陵。忽然喊声大举,杨奉、韩暹(xiān)领兵拦路。徐晃当先,大叫:“曹操欲劫驾何往!”操出马视之,见徐晃威风凛凛,暗暗称奇;便令许褚出马与徐晃交锋。刀斧相交,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操即鸣金收军,召谋士议曰:“杨奉、韩暹诚不足道;徐晃乃真良将也。吾不忍以力并之,当以计招之。”行军从事满宠曰:“主公勿虑。某向与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扮作小卒,偷入其营,以言说之,管教他倾心来降。”操欣然(高兴的样子)遣之。
是夜满宠扮作小卒,混入彼军队中,偷至徐晃帐前,只见晃秉(持)烛被(通“披”)甲而坐。宠突至其前,揖曰:“故人别来无恙乎!”徐晃惊起,熟视(仔细审视)之曰:“子非山阳满伯宁耶!何以至此?”宠曰:“某现为曹将军从事。今日于阵前得见故人,欲进一言,故特冒死而来。”晃乃延之坐,问其来意。宠曰:“公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于杨、韩之徒?曹将军当世英雄,其好贤礼士,天下所知也;今日阵前,见公之勇,十分敬爱,故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遣宠来奉邀。公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晃沈吟良久,乃喟然(叹息的样子)叹曰:“吾固知奉、暹非立业之人,奈从之久矣,不忍相舍。”宠曰:“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qī,居住或停留),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晃起谢曰:“愿从公言。”宠曰:“何不就杀奉、暹而去,以为进见之礼?”晃曰:“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吾决不为。”宠曰:“公真义士也!”晃遂引帐下数十骑,连夜同满宠来投曹操。早有人报知杨奉。奉大怒,自引千骑来追,大叫:“徐晃反贼休走!”正追赶间,忽然一声炮响,山上山下,火把齐明,伏军四出。曹操亲自引军当先,大喝:“我在此等候多时,休教走脱!”杨奉大惊,急待回军,早被曹兵围住。恰好韩暹引兵来救,两军混战,杨奉走脱。曹操趁彼军乱,乘势攻击,两家军士大半多降。杨奉、韩暹势孤,引败兵投袁术去了。
曹操收军回营,满宠引徐晃入见。操大喜,厚待之。于是迎銮驾(皇帝的车驾)到许都,盖造宫室殿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封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功罚罪,并听曹操处置。操自封为大将军、武平侯,以荀彧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马祭酒(即军师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yuàn),毛玠(jiè)、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催督钱粮,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皆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皆为校尉,许褚、典韦皆为都尉;其余将士,各各封官。自此大权皆归于曹操:朝廷大务,先禀(bǐng,下对上的报告)曹操,然后方奏天子。
操既定大事,乃设宴后堂,聚众谋士共议曰:“刘备屯兵徐州,自领州事;近吕布以兵败投之,备使居于小沛:若二人同心引兵来犯,乃心腹之患也。公等有何妙计可图之?”许褚曰:“愿借精兵五万,斩刘备、吕布之头,献于丞相。”荀彧曰:“将军勇则勇矣,不知用谋。今许都新定,未可造次(草率)用兵。彧有一计,名曰‘二虎竞食’之计。今刘备虽领徐州,未得诏命。明公可奏请诏命实授备为徐州牧,因密与一书,教杀吕布。事成则备无猛士为辅,亦渐可图;事不成,则吕布必杀备矣:此乃‘二虎竞食’之计也。”操从其言,即时奏请诏命,遣使赍(jī)往徐州,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领徐州牧;并附密书一封。
却说刘玄德在徐州,闻帝幸许都,正欲上表庆贺。忽报天使至,出郭(在城外加筑的一道城墙)迎接入郡,拜受恩命毕,设宴管待来使。使曰:“君侯得此恩命,实曹将军于帝前保荐之力也。”玄德称谢。使者乃取出私书递与玄德。玄德看罢,曰:“此事尚容计议。”席散,安歇(使住下歇息)来使于馆驿(yì)。玄德连夜与众商议此事。张飞曰:“吕布本无义之人,杀之何碍!”玄德曰:“他势穷而来投我,我若杀之,亦是不义。”张飞曰:“好人难做!”玄德不从。次日,吕布来贺,玄德教请入见。布曰:“闻公受朝廷恩命,特来相贺。”玄德逊谢。只见张飞扯剑上厅,要杀吕布。玄德慌忙阻住。布大惊曰:“翼德何故只要杀我?”张飞叫曰:“曹操道你是无义之人,教我哥哥杀你!”玄德连声喝退。乃引吕布同入后堂,实告前因;就将曹操所送密书与吕布看。布看毕,泣曰:“此乃曹贼欲令我二人不和耳!”玄德曰:“兄勿忧,刘备誓不为此不义之事。”吕布再三拜谢。备留布饮酒,至晚方回。关、张曰:“兄长何故不杀吕布?”玄德曰:“此曹孟德恐我与吕布同谋伐之,故用此计,使我两人自相吞并,彼却于中取利。奈何为所使乎?”关公点头道是。张飞曰:“我只要杀此贼以绝后患!”玄德曰:“此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次日,玄德送使命回京,就拜表谢恩,并回书与曹操,只言容缓图之。使命回见曹操,言玄德不杀吕布之事。操问荀彧曰:“此计不成,奈何(怎么办)?”彧曰:“又有一计,名曰‘驱虎吞狼’之计。”操曰:“其计如何?”彧曰:“可暗令人往袁术处通问(通信),报说刘备上密表,要略(掠夺)南郡。术闻之,必怒而攻备;公乃明诏刘备讨袁术。两边相并,吕布必生异心:此‘驱虎吞狼’之计也。”操大喜,先发人往袁术处;次假(假借,借)天子诏,发人往徐州。
却说玄德在徐州,闻使命至,出郭迎接;开读诏书,却是要起兵讨袁术。玄德领命,送使者先回。糜竺曰:“此又是曹操之计。”玄德曰:“虽是计,王命不可违也。”遂点军马,克日(约定日期)起程。孙乾(qián)曰:“可先定守城之人。”玄德曰:“二弟之中,谁人可守?”关公曰:“弟愿守此城。”玄德曰:“吾早晚欲与你议事,岂可相离?”张飞曰:“小弟愿守此城。”玄德曰:“你守不得此城:你一者酒后刚强,鞭挞(tà,打)士卒;二者作事轻易(轻率),不从人谏。吾不放心。”张飞曰:“弟自今以后,不饮酒,不打军士,诸般听人劝谏便了。”糜竺曰:“只恐口不应心。”飞怒曰:“吾跟哥哥多年,未尝失信,你如何轻料我!”玄德曰:“弟言虽如此,吾终不放心。还请陈元龙辅之,早晚令其少饮酒,勿致失事。”陈登应诺。玄德分付了当,乃统马步军三万,离徐州望南阳进发。
却说袁术闻说刘备上表,欲吞其州县,乃大怒曰:“汝乃织席编屦之夫,今辄(就)占据大郡,与诸侯同列;吾正欲伐汝,汝却反欲图我!深为可恨!”乃使上将纪灵起兵十万,杀奔徐州。两军会于盱眙(xū yí)。玄德兵少,依山傍水下寨。那纪灵乃山东人,使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是日引兵出阵,大骂:“刘备村夫,安敢侵吾境界!”玄德曰:“吾奉天子诏,以讨不臣(不守臣子本分的人)。汝今敢来相拒,罪不容诛!”纪灵大怒,拍马舞刀,直取玄德。关公大喝曰:“匹夫休得逞强!”出马与纪灵大战。一连三十合,不分胜负。纪灵大叫少歇,关公便拨马回阵,立于阵前候之。纪灵却遣副将荀正出马。关公曰:“只教纪灵来,与他决个雌雄!”荀正曰:“汝乃无名下将,非纪将军对手!”关公大怒,直取荀正;交马一合,砍荀正于马下。玄德驱兵杀将过去,纪灵大败,退守淮阴河口,不敢交战;只教军士来偷营劫寨,皆被徐州兵杀败。两军相拒,不在话下。
却说张飞自送玄德起身后,一应杂事,俱付陈元龙管理;军机大务,自家参酌(zhuó,斟酌、考虑)。一日,设宴请各官赴席。众人坐定,张飞开言曰:“我兄临去时,分付我少饮酒,恐致失事。众官今日尽此一醉,明日都各戒酒,帮我守城。——今日却都要满饮。”言罢,起身与众官把盏。酒至曹豹面前,豹曰:“我从天戒,不饮酒。”飞曰:“厮杀汉如何不饮酒?我要你吃一盏。”豹惧怕,只得饮了一杯。张飞把遍各官,自斟巨觥,连饮了几十杯,不觉大醉,却又起身与众官把盏。酒至曹豹,豹曰:“某实不能饮矣。”飞曰:“你恰才吃了,如今为何推却?”豹再三不饮。飞醉后使酒(耍酒疯),便发怒曰:“你违我将令,该打一百!”便喝军士拿下。陈元龙曰:“玄德公临去时,分付你甚来?”飞曰:“你文官,只管文官事,休来管我!”曹豹无奈,只得告求曰:“翼德公,看我女婿之面,且恕我罢。”飞曰:“你女婿是谁?”豹曰:“吕布是也。”飞大怒曰:“我本不欲打你;你把吕布来吓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便是打吕布!”诸人劝不住。将曹豹鞭至五十,众人苦苦告饶方止。席散,曹豹回去,深恨张飞,连夜差人赍书一封,径投小沛见吕布,备说(详细述说)张飞无礼;且云:“玄德已往淮南,今夜可乘飞醉,引兵来袭徐州,不可错此机会。”吕布见书,便请陈宫来议。宫曰:“小沛原非久居之地。今徐州既有可乘之隙(机会),失此不取,悔之晚矣。”布从之,随即披挂上马,领五百骑先行;使陈宫引大军继进,高顺亦随后进发。小沛离徐州只四五十里,上马便到。吕布到城下时,恰才四更,月色澄清,城上更不知觉。布到城门边叫曰:“刘使君有机密使人至。”城上有曹豹军报知曹豹。豹上城看之,便令军士开门。吕布一声暗号,众军齐入,喊声大举。张飞正醉卧府中,左右急忙摇醒,报说:“吕布赚(骗)开城门,杀将进来了!”张飞大怒,慌忙披挂,绰(chāo,拿起)了丈八蛇矛;才出府门上得马时,吕布军马已到,正与相迎。张飞此时酒犹未醒,不能力战。吕布素知飞勇,亦不敢相逼。十八骑燕将,保着张飞,杀出东门,玄德家眷在府中,都不及顾了。
却说曹豹见张飞只十数人护从,又欺他醉,遂引百十人赶来。飞见豹,大怒,拍马来迎。战了三合,曹豹败走,飞赶到河边,一枪正刺中曹豹后心,连人带马,死于河中。飞于城外招呼士卒,出城者尽随飞投淮南(安徽北部)而去。吕布入城安抚居民,令军士一百人守把玄德宅门,诸人不许擅入。
却说张飞引数十骑,直到盱眙来见玄德,具说曹豹与吕布里应外合,夜袭徐州。众皆失色(因震惊而变了脸色)。玄德叹曰:“得何足喜,失何足忧!”关公曰:“嫂嫂安在?”飞曰:“皆陷于城中矣。”玄德默然无语。关公顿足(因着急而跺脚)埋怨曰:“你当初要守城时说甚来?兄长分付你甚来?今日城池又失了,嫂嫂又陷了,如何是好!”张飞闻言,惶恐无地,掣剑欲自刎。正是:
举杯畅饮情何放,拔剑捐生(舍弃生命)悔已迟!
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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