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只鹦鹉,它是一个文盲。它歌儿唱得满不错,可从来没念过经典著作。
它蹦蹦跳跳的,一点礼貌都不懂。国王自忖道:“归根到底,愚昧是不划算的。傻瓜虽然和聪明人吃的一样多,可就是不能报效于我。”
于是国王把皇侄们召到驾前,吩咐叫那只鹦鹉一定得好好地受点儿教育。学术权威们被宣召了来,立刻就开始研究问题的实质。
专家们一致以为鸟类的愚昧无知是由于它们一直住在简陋的巢里这个天生的习惯使然。他们的意见是:“鹦鹉的教育问题的头等大事是给它修个适宜的笼子”。
专家们得到奖赏,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一只金笼子制好了,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四面八方的人们都赶来观赏。“教化呵,关在笼子里的教化!”
有人感叹着,激动得不得了,不禁泪流满面。有人却议论说:“即使教化达不到目的,到头来这笼子可是件硬砍实凿的东西。
这小鸟多幸运呀!”金匠的钱包装得鼓鼓的,一刻未停就扬帆回家去了。一位老学究开始教化鹦鹉了,他几经考虑,一边捏着鼻烟往鼻孔掊,一边说:“要想教化这只鸟儿,用多少课本也不为过啊!”
国王的侄子们找来了一大群抄书匠。他们抄书,抄呀抄呀,直到抄得的书稿堆成一大堆,高不可攀。人们惊奇地叹道:“喝!这幢文化教育的宝塔真是高极了!塔顶都没入云霄啦!”抄书匠兴高采烈地赶回家,口袋装得沉甸甸的。国王的侄子们为把鸟笼安排得井井有条,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不停地擦呀,磨呀,人们满意地说:“可真是成绩昭著!”打杂的雇员用了不计其数,督学员更多。
这些人又召来各自远远近近的亲朋好友,他们给自己盖了座宫殿,后来就在宫殿里快活地过日子。
咱们这个世界,不管它缺什么东西,从来也不乏鸡蛋里挑骨头的;这些人到处搬嘴,说那些和鸟笼子沾一点儿边的人都发了大财,只有那只鹦鹉一无所获。
这话传到国王的耳朵里,他把皇侄们传来,问:“亲爱的孩子们,这是怎么回事呀?”皇侄们回答说:“叔王,欲知真假,请让那群专家、督学、金匠、抄书匠来作证。
那些挑错找碴的人吃不饱肚子,舌头才变得这么尖刻。”
这番解释说得上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国王满意极了,赏给每个侄子一颗稀世珠宝。国王一直想亲眼看看他的教育部是怎样忙于教化那只小鸟的,有一天,他终于御驾亲临文华殿。
殿门口鼓乐大作,锣鼓、号角、海螺、铙钹、手鼓、铃鼓、喇叭、长笛、横笛、风笛、风琴响成一片。
学者们扯着嗓子高诵曼陀罗经,金匠、抄书匠和督学们,再加上他们那些数不清的远远近近的亲朋好友大声欢呼。
国王的侄子们笑着说:“叔王,您觉得怎么样?”国王说:“看上去的的确确、地地道道的和咱们的教育原则一点儿也没走样儿!”
国王满意极了,正要爬上大象回宫,这时那个鸡蛋里挑骨头的藏在树丛后,大声喊:“大王,您看见那只鹦鹉了吗?”“可不是我还没看见那只鹦鹉呢!”国王惊叫道,“我怎么把那鸟儿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国王回过身,向专家们问起他们用什么方法教导那只鸟儿。鹦鹉被带到国王驾前。一见之下,国王的印象至为深刻。教育方法真是惊人,以至于相形对比之下,那鹦鹉显得令人可笑的无足轻重。
国王看见种种安排都那么尽善尽美,不禁心中大喜。至于那只鸟儿自己有什么不满,谁也没想去问问。
再说它的小喉咙让书塞得满满的,既难婉转娇啼,也不能呢喃细语了。看见整个过程,让人直打寒颤。
这回,国王一边爬上大象,一边命令侍卫使劲揪住那个找碴的家伙的两只耳朵。就这样,鹦鹉一步一步地爬出了愚昧的边缘。
说实在的,它的进步简直无以复加地令人满意。然而,偶尔天性还会压倒教化,当晨曦窥视鸟笼的时候,鹦鹉有时还会以不太完美的方式拍打拍打翅膀。
尽管这事令人难以置信,但是鹦鹉还要可怜巴巴地用它的小嘴去啄鸟笼子。“真是不可理喻!”侍卫长大声喝道。
于是铁匠带着炉子和榔头到国王的教育部任职来了。啊,多么响亮的敲击声呀!一会儿工夫,铁链子就打好了,鹦鹉的翅膀剪短了。
国舅们沉着脸,摇了摇头,说:“这鸟儿不光是不懂情理,还不知感恩戴德!”后来专家们一手拿着书,一手攥着戒尺,对那只可怜的小鸟儿施行了一次名副其实的教诲!
侍卫长因他忠于职守,加官晋爵。铁匠呢,也因锻造铁链的技艺,受到赏赐。鹦鹉竟死了。没有一个人发觉它是什么时候死的。
第一个散布这个传闻的是那个鸡蛋是挑骨头的人。国王又把皇侄们叫来,问他们:“好孩子们,这是怎么回事呀?”
皇侄们回答说:“叔王,鹦鹉的教育已经结束了。”“它还蹦蹦跳跳吗?”国王问。“再也不了!”侄子们说。“它还飞吗?”
“不啦。”“把鹦鹉带来!”国王吩咐说。于是侍卫长率领骑兵护卫着,把鹦鹉带到国王驾前。国王竖起指头,捅了捅鹦鹉的尸体,只听得肚子里书页沙沙作响。
窗外,和煦的春风吹拂阿输迦的嫩叶,发出飒飒低语,四月的清晨充满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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