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刻意雕饰

第七十八封信：不要刻意雕饰

对身体行为和理念两者而言，天性是可以被教化和改善的，但天性不是通过技艺来识别的。

如果真正剔除掉所有理念或身体行为上的虚饰，没有人会因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而感到荒谬。相反，真正让人觉得可笑的是那些刻意雕饰，使自己成为什么也不是的人。这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判断。就天性而言，没有哪个人是蠢笨的，但也没有人因为粉饰就可以由此变得优雅而富有教养。

我认识许多平庸之辈，本来吗，平庸并非是一个人的缺点，但这些人却故作深沉，假装自己具有某种程度的智慧。但上帝并不买他们的账，对这样的智慧并不加以认可，其结果是，他们中的大多数，被当作愚蠢之辈。一个农民尽管学识不高，但他绝对不会在买卖中处于下风。但如果让他改行，专学时尚之人的姿态与优雅，那就是一件荒谬的事了。你学习跳舞，也不应纠缠于舞蹈的姿势本身，如果舞蹈的一招一式能够得到上乘的展现，并且在你年轻的时候，没有因为一些糟糕的示范或其他男生笨拙的模仿而扭曲，那么你学习舞蹈的目的应该是将这些姿态与动作回归于它们的原本状态。

对身体行为和理念两者而言，天性是可以被教化和改善的，但天性不是通过技艺来识别的。所有为识别技艺而作的努力都是荒唐的，如同无尽的资金换来的只是嘲弄一样。你的身体与思想必须放松，使其令人感到愉快。做作是一种挥之不去的约束。在这样的约束下，没有人能够在他的马车里保持良好的教养，在与他的交谈中也无法感受到愉悦。如果你穿上另外一个比你瘦得多或高得多的人的衣服，你想你的举动会是轻松或优雅的吗？当然不会！在思想上，如果你佯装一种根本就不适合于你，并且天性上本来就不具备的特征，结果也将会同样如此！

说到这里，不要错误地认为，既然是自然的特性，你就应该把你的全部特征都展示于众。不！有许多东西还是必须要加以控制的，偶尔还必须有所隐藏。不要强抑本性，但也绝对没有必要将其完全展示出来。这时，要运用明辨来帮助你。明辨可以作为一个确信而可靠的指导者贯穿于你的生活中，它是我们理性的而又必要的陪伴者，可以的话，也是我们智慧与想象的指导；明辨为我们指明了目标。有了它，人所有的普遍特征也将获得进一步的识别，它远胜于那些显著但没有经过仔细分辨的特征。尽管判决与明辨在内涵上不是很相当，但就判别而言，则具有另外一种意义。判决不需要依据必须的事件或场合来进行，但明辨却通常如此。千万不要虚饰或伪饰某种特别的特征，这样做可能会给你带来荒谬，也会将你的行为、高尚品质、道德情操、礼仪举止置若罔闻。除此之外，它永远也不会适应你，赋予你这种伪饰的特征。

在我们的语言中，找不到一个词可以确切地表达Moeurs这个词的意思，用“道德”，觉得太泛；用“礼节”，又觉得太浅；而“规矩”与其意思最为贴近，尽管它的内涵远不及Moeurs。西赛罗的“礼仪”一词比较恰当。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单词没有在我们的语言中得到采用和移植，而对这个词的使用，我从来都没有犹豫过。

你要比大多数英国人更认真地学习你自己的语言，要养成在说话当中讲究礼仪和文雅的习惯，因为很少有比我们听到一位绅士满口粗俗的话，说话失礼又失态、操着杂物工人的下流话更让人感到不快的事情了。另一方面，也应该避免太过生硬和正式。如果有一些平实的话语可以表达，就更应该避免使用那些被女人称为生硬的言语。

宗教、政治与新闻是人们交谈中最为常见的三大主题。尽管人们从来没有对宗教和政治进行过研究，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对这两项的理解相当之好，因而往往会武断、无知却又热情地谈论它们。但是，对一个混杂的群体而言，宗教绝对不是一个恰当的用于交谈的主题，它只能在一些有学识、能相互教诲的人群里得到探讨。宗教是一个如此威严而可敬的主题，以至于它无法成为一个大众都通晓的话题。所以，不要把自己混杂在其中，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在他行动的时候进行思考，就像你在行动中不得不进行思考一样。何况事实上，他会情不自禁地这样去做。

关于政治，它已经得到了普遍地理解，因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利益多多少少与政治有关。每个人都愿意果断地声明他与政治的关联，哪怕是那些女人。她们在对政治的辩论中所体现出来的博学多闻，远比她们富于结论性的逻辑更值得赞赏。要你避免参加这样的讨论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少数的人能冷静地或用幽默的态度来关注这些讨论。无论什么时候，当你发现人们被激怒，听到他们为国家利益而高喊，除非你能插入一些讨人喜欢的嘲弄并对他们依然保持良好的兴致，否则，你就只能耐心地做一名听众。讲到这里，我禁不住想提醒你，在阻止那些令人不快、令人困惑的事情时，没有什么方式会比一个既具迎合又具文雅的嘲弄更有效的了。我是经过长期的实践才发现这一点的。它应该是轻松的，毫无轻浮；是合情合理的，没有警句。简而言之，它应该是令人愉快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但没有人能将它描绘出来。

现在，我想要搁一下笔了。但是既然主题是无穷无尽的，我也会在某个时候再接着写下去。同时，请相信并记住：一个通常令人不愉快的人是小人之辈；持之以恒去努力愉悦他人的人必能使人愉悦，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