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小山坡上,有一片茂盛的青竹。那一簇簇竹叶像一颗颗光华内蕴的绿色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流转,璀璨而绚烂,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
竹林前有一个人影,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扶了扶略显僵硬的腰,好像在笑。我冷漠地站在屋内,看他在炎炎夏日中劳动,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意愿。
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魔鬼,是囚禁我的地狱。是他逼着我不背完一定数目的唐诗便罚站,是他催着我做错事后向别人道歉,让我失尽颜面。我总是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终于等到父母接我进城读书那一天,我欢悦无比,蹦跳着奔向大巴。父母则凝重地望着身后的青竹,透着担忧,双眼隐约闪着泪光。
不知为何,在进城的第一个冬天,我屡屡从美梦中惊醒。喘出的粗气在空中弥漫成白雾,透过白雾我隐约瞥见一山更挺拔的翠竹和一个更衰老的身影,久久不散。
再见到他时,他如木头般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心电图刺耳的“嘀嘀”声像时钟,在无情倒数最后的时光。我愣愣地杵在那里,不自觉地向他踱去。近了,看得便更清晰:那青筋暴起的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针眼,狰狞似恶魔,那肿胀的眼睛微张,一片浑浊,哪里还有生气?枯瘦枯瘦的脸,惨白惨白的唇,让我无言,那个健壮凶狠的老人再也回不来。
轻轻地拉过一张椅子,把早已备好的饭盒打开,用勺子绕着粥面一圈,吹几下,慢慢地把粥给他喂下,并把嘴边漏出的粥轻巧地刮起。我的内心不知何时想到在课堂上引用他教我的唐诗侃侃而谈引来无数膜拜眼光的时候,想到道歉后邻人表扬我诚实的场面……忽地,心软了下来,变得不再不情愿,而是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原来是他培养了我,也是他改变了我。让我拥有知识,促我诚实守信,更重要的,在不知不觉中让我发现,我们的隔膜并非像墙般厚实,而是如那青竹一般,从竹笋变成竹林,从厌恶变成感恩,从隔膜变成理解……
正是因为他改变了我,我才领悟到亲情可贵,理解至上,才让我明白:改变悄然发生,我不断进步,完善人生之行,人生和世界,因改变而美丽动人。
名师点评
文章结构严谨,笔法娴熟。
一、欲扬先抑。先抑,极力写老人的凶狠,逼“我”背诗,催“我”道歉,是魔鬼,是地狱,甚至极尽夸张之能事,称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后扬,写老人改变了“我”:引用唐诗受膜拜,勇于认错被认可。从而突显主题:改变悄然发生,人生因改变而美丽动人。
二、巧设悬念。首段结尾说“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欲言又止,悬而未决,引人入胜。
三、首尾呼应。“原来是他……改变了我”呼应“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我的内心不知何时想到……场面”呼应“是他逼着我……失尽颜面”,多处照应,首尾圆合,条贯统序。
此外,文章描写生动,细节感人。“扶了扶略显僵硬的腰”,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形象跃然纸上;“木头”“挺”,活画出老人病入膏肓的模样。心电图的声音,青筋暴起的手上大大小小的针眼,肿胀的浑浊的微张的没有生气的眼睛,枯瘦的脸,惨白的唇……作者浓墨重彩,穷形尽相,一幅幅特写镜头昭示着那个深刻影响了“我”悄然改变了“我”的生命正在进入最后的倒计时。读来令人扼腕,让人唏嘘。(颜义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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