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传统阅读教学注重读书
传统阅读教学非常注重训练读书,读书的方式是传统吟诵,前面第二节已经作了介绍,不再赘述。这里主要从培养语感的角度论述传统的读书经验。
1.在吟诵声中培养语感
中国古代虽然未提出“语感”一词,但在教育实践中重视吟诵,实际上非常重视语感的培养。学童在塾师的带领下,按照特定的旋律,以一唱三叹的形式进行大声读书,其神态或如塾师一样,凝神闭目、摇头晃脑,陶醉其中。这种披文入情的有声吟诵是语感的源泉。从生理学的角度看,人脑左半球具有语言功能,右半球支配形象思维活动,吟诵则需要左右脑的密切配合才能完成,是对脑功能的充分利用,在大脑皮层的语言区和思维区上形成对语言文字感知的敏锐刺激。因此,吟诵是一种有意识的识记过程,通过反复吟诵,语言信息进入长时记忆系统,纳入认知结构,有利于锻炼学童的记忆能力。
在书面语与口头语严重分离的文言文中,学童难以从生活口语中得到书面语的积累与帮助,只能通过大量的诵读来培养良好的语感,大声诵读以求熟读精思是古人母语学习的经验。教育家朱熹说:“大抵观书须先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1]唯有熟读精思,才能积累语言,培养语感。清末曾国藩说:“先之以高声朗读,以昌其气,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喉舌相习,则下笔时,必有句调凑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兴会来。”[2]所谓“兴会”是指诗文的神妙之处,实际就是文言文的语感。这种语感是在吟诵声中玩索出来的,而领悟这种神妙之处的过程,实际是文言语感的积累过程。
2.在句读练习中培养语感
古代的课本是没有标点的,教学时,塾师会教学童用红笔断句,称为“句读”。语言学家杨树达先生说:“句读之事,视之若甚浅,而实则颇难。”[3]明句读,实际是一件颇难之事。所以古代塾师往往一边示范读书,一边指导学生句读,目的是让学生基本明白文言意思,或者说积累一定的文言语感。清代教育家崔学古说:“书有数字一句者,有一字一句者,又有文虽数句而语气作一句读者,须逐字逐句点读明白。”[4]时间长了,句读多了,学生读书水平提高了,对文言文的语感也增强了,慢慢地,不用句读也能够读通文章。这个时候,学生的文言语感就养成了。这种边读书、边句读的独特读书方法,是古代阅读教学培养学童语感的重要途径。很多文史大家,如章太炎、黄侃、启功等读文言时,都是从句读开始的。
3.在反复读、广泛读中培养语感
古人不但讲究大声读,更注重反复读、广泛读。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苏轼说“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朱熹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孙洙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现代大文豪郭沫若也说“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翕张”。这是古今名家一致的读书体会,他们在反复读书的过程中,和书本结下不解之缘,从中获取知识,形成卓尔不群的智能基础。清初教育家唐彪说:“阅者必宜博,经史与古文、时文,不多阅则学识浅狭,胸中不富,作文无所取材,文必不能过人。”[5]他并且强调:“从古未有止读四书一经之贤士,亦未有止读四书一经之名臣。故欲知天下之理,识古今之典故,欲作经世名文,欲为国家立大功业,则诸子之中有不可不阅之书,九流杂技之中有不可不阅之书。”[6]因为掌握书面语言最直接、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是大量读、反复读。大量读、反复读是一种言语的内化过程,能将文章的语言转化为学生自己的语言,不但实现了语感积累,培养了语感的直觉性、整体性和情感性,而且受到了思想和情感的熏陶,还促进了口头表达能力的发展,对于提高学生的语文能力具有重要的基础作用。
(二)传统阅读教学强调背诵
传统阅读教学不但重视读书,更重视背诵练习。背诵是熟读的最高境界,被奉为学好语文的“第一法宝”。历代蒙学教育均重视背诵,不要说“三、百、千”等识字教材要背诵,“四书五经”更要背诵,就是注疏也须一字不落地全部背出,烂熟于胸。举一个例子,晚清进士、上海交通大学老校长唐文治先生是传统语文教育培养的典型人才。他6岁开蒙,14岁时已读完“四书五经”并可全部背出。15岁中秀才,18岁中举人,28岁中进士。[7]晚年双目失明后,靠儿时的背诵功底,仍旧教学不辍。“无锡国专”毕业生萧善芗老师撰文回忆说:“开讲时,先由陆景周先生分段朗读课文,老夫子详析各段内容。《诗经》《楚辞》《左传》《史记》以及唐宋散文,他都了如指掌,甚至连注疏都不差一字。解读时引经据典更是如数家珍。”[8]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能凭借儿时的记忆力给学生讲解国学原典,且“连注疏都不差一字”,这种背诵本领堪称一绝,现代学子中几乎没有。不要说中小学生,就是本科生、研究生能背诵的经典诗文,恐怕也比不上只读了数年私塾的学童,更遑论与前辈先贤相媲美。
为什么传统阅读教学强调背诵,传统蒙学更讲究背诵呢?
首先,这是由汉语的特点决定的。传统蒙学教材几乎都采用整齐的韵语,所选的诗词文赋也都是国学原典。古汉语的特点是单音节词居多,很容易构成整齐对称的词组和短句,读上去合辙押韵。采用口诵心维、吟哦不息的背诵方法,是对汉语言自身特征的尊重与适应。因为背诵经典的过程,发挥汉语言文字的优势,实际上是将读音、词汇、语法、逻辑、修辞等内容集中起来的综合训练,对激发学生兴趣、内化语言材料、丰富语感积累、提高读写能力等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是千百年来语文教育实践经验的总结反映。
其次,这是由小学生的特点决定的。依据人类学家和心理学家的研究,记忆力和理解力在人生长过程中的发展曲线是不同的。6~13岁是一生中记忆发展的黄金时代,至13岁基本达到最高峰。而理解力在1~13岁间缓慢上升,13岁后方有长足进展。因此,对小学生的语文学习而言,重记忆而非重理解是明智的选择。明末清初著名的理学家、文学家陆世仪认为:“凡人有记性,有悟性。自十五以前,物欲未染,知识未开,则多记性,少悟性。自十五以后,知识既开,物欲渐染,则多悟性,少记性。故人凡有所当读之书,皆当自十五以前使之熟读。不但四书、五经,即如天文、地理、史学、算学之类,皆有歌诀,皆须熟读。”[9]这个观点是基本符合小学生认识规律的。其实,不只是小学生要重视背诵训练,即使是中学生也应强调。如果只阅读不记诵,朱自清先生认为“功夫做到一半”,是低效的。他说:“一个高中文科生,与其囫囵吞枣或走马观花地读十部诗集,不如仔仔细细地背诵三百首诗。”[10]这是极有见地的语文教学经验。
再次,小学生的记诵效果优于成人。小孩子一旦记住某篇诗文,往往终生不忘。而成人的记忆效果往往输于小孩子。《颜氏家训》说:“人生幼小,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二十之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矣。”[11]颜之推现身说法,以自己的读书经历证明儿时背诵记得久远,不易忘记,成人之后所读之书容易忘记。古人这样说,现代人也这样说。著名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对学好语文有自己的看法:“学龄儿童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实是他们本能上记忆力最强的时期,真是所谓出口成诵。要一个受教育的青年能接受一点中西文学和文化遗产,这个时候实在是他们的黄金时代——尤其对中国古典文学的学习和研读。这时如果能熟读一点古典文学名著,实在是很容易的事——至少一大部分儿童是可以接受的;这也是他们一生将来受用不尽的训练。这个黄金时代一过去,便再也学不好了。”[12]古今学者,英雄所见略同。可见,启蒙时期的背诵训练是何等的重要,应让小学生趁着年少的大好时光多读多背,从小养成勤于背诵的良好习惯,以后必将受益终生。
一般来说,十年寒窗苦读,背下数百篇文章、数百首诗词,有了丰厚的阅读积累,必然“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人做过统计,传统学子读完“十三经”,其背诵量在50万字以上。有了这样的文化积淀,说话作文,引经据典,再也不会感到腹内空空如也了。这种学习经验,某些受过传统语文教育的现代名家也是津津乐道的。著名作家巴金说:“我仍然得感谢我那两位强迫我硬背诵《古文观止》的私塾老师。这两百多篇古文可以说是我真正的启蒙先生。我后来写了二十本散文,跟这个启蒙先生很有关系。”[13]学贯中西的桥梁专家茅以升说:“经常背诵古文,使我渐渐掌握了作文的道理,了解了抒发感情的表达方法,谙练了语言的流畅和优美。”[14]这些经验之谈揭示了一条语文学习的规律:经过记忆积累沉淀在脑海中的语言模块,一旦遇到类似语境,就会不假思索地、下意识地从脑海中蹦出来,这正是语感能力提高的表现。
传统语文教育的背诵训练,在某些人看来是“死记硬背”的代名词,在某些时段里曾经被批得声名狼藉。这种看法实在有失偏颇。其实,背诵是一种积极的学习方法,是符合现代心理学认知规律的教学方法。它能积累优秀的语言材料,能让学生在头脑中储存起感性的语言模块,能够形成良好的语言反应机制,能受到文化和审美的熏陶。举个例子,古人在阅读背诵时积累了许多关于“月亮”的别称,有金蟾、金波、金兔、金镜、银钩、冰轮、玉轮、玉镜、玉兔、玉桂、玉盘、玉弓、婵娟、素娥、嫦娥、广寒、清光、夜光、蝉宫等数十个之多。这就极大地丰富了学生的词语积累,为今后的遣词用语提供了大量的语言储备。
小学生正处于机械识记占优势的黄金时期,过多的讲解势必会降低学习的兴趣、效益和质量。传统语文教育正是充分利用学童机械记忆能力强、理解记忆能力弱的特点,先让学生有大量的语言储备、知识储备,等到他们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之后,再来理解当时记忆的内容就容易多了。本色语文认为,这种重视知识积累、语言积累、文化积累的背诵训练,为学生一生的语文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是一种“语文童子功”。即使不说这是一种最好的教学方法,至少是一条有科学依据的教学之路。
(三)传统阅读教学重视讲书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传统语文教育,特别是蒙学教育,塾师只是教学生认字、读书、背书、写字而已,并不讲解。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传统阅读教学不但有讲解,而且很有特色。三十年前,笔者刚参加教育工作,曾听学校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先生讲述其私塾读书的情况。
私塾里学生不多,少的几个,多的十几个。上午读书,下午习字,也学算术,教打算盘、记账。读书的时候,先生把学生叫到案前,一个一个地教。每个人的学习内容不一样,有人读“三、百、千”,有人读“四书五经”。都是老式读法,像念经似的。开始只认字,先生什么都不讲。识了一两千字后读“四书”,都要求背诵。后来先生开讲了,还要学生回讲,回讲出来才往下教。讲不出,就一直读原来教的内容,不教新的。一旦开讲、回讲,原先根本不理解的《三字经》《千字文》仿佛一下子全懂了。这不失为一种经济、有效的教学方法。可惜我家境贫困,只读了“四书”,“五经”一部都没读。
这是笔者第一次听老先生讲述私塾学习的情况,颠覆了我对传统私塾教学的印象,颇觉新鲜。原来私塾的讲解包括两类:一是塾师的开讲,二是学生的回讲。稍后我查阅古代教育专业相关书籍,深知老先生所讲并非虚言,实有其事。
所谓“开讲”,也叫讲书,顾名思义是塾师讲解教材。所谓“回讲”,也叫复书、复讲、复解,就是让学生把教师所讲的内容讲还给教师听,是另一种性质的讲书。回讲的范畴要比我们现在所说的复述课文内容更广泛,不仅仅是文章的内容,还包括字词句篇的理解、阅读的心得等。
元代教育家程端礼在《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中对教师讲书有明确的要求。他说:“每句先逐字训之,然后通解一句之意,又通结一章之意,相接续作去,明理演文,一举两得。”[15]要求教师为学生作详细的讲解,让学生在一字一句一章理解通透的基础上熟读背诵,增强阅读理解的重要性,避免死记硬背。明末清初教育家唐彪说:“读书能记,不尽在记性,在乎能解。”[16]他反对只读不解或死记硬背,提出了记忆是在理解基础上的记忆。他认为,“凡书随读随解,则能明晰其理,久久胸中自能有所开悟。若读而不讲,不明其理,虽所读者盈笥,亦与不读者无异矣。故先生教学工夫,必以勤讲解为第一义也”[17]。读了不懂等于没读,因此教师要勤于讲解,并把讲解作为教师教学的第一要务。唐彪还说:“诸经既读,必期于能解,苟不解其义,读无益也。”[18]也就是说,阅读能力的培养关键在于理解,如果只读不解,那么读了也没有什么价值。唐彪的这些观点得到比他稍晚的清代语言学家、文字学家王筠的充分肯定,王筠在《教童子法》里说:“学生是人,不是猪狗。读书而不讲,是念藏经也,嚼木札也。”[19]这是一种以人为本、尊重学生的教学思想,实际是把学生看作课堂学习的主人。他反对学生只是知识容器,教学只是死记硬背。因此他强调要给学生讲书,在他看来,死读书如同“嚼木札”,学生就失去了读书的乐趣,教学便成了枯燥无味、如同嚼蜡的教学。程、唐、王三人表述的语言虽然不同,但观点比较相似,都重视教师的讲解,以求学生在理解的基础上记忆背诵,启发学生的智慧,丰富学生的内心世界,使学生获得阅读的乐趣和精神的愉悦。这种见解对于以记忆背诵为主的古代蒙学教育而言,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体现了教育家和一般塾师的认识差异。
更为可贵的是,古代教育家们没有把教师讲书作为教学的终极目标。在他们看来,讲书是教师的职责所在,更要紧的是让学生也有讲的机会和权利。程端礼说:“凡玩索一字一句一章,分看合看,要析之极其精,合之无不贯。去了本子,信口分说得出,合说得出,于身心体认得出,方为烂熟。”[20]要求学生把教师所言和自己的理解,在不看书本的情况下回讲出来,而且说的时候,字义、句义、段义、文义,都要说得精准透彻,分合自如,达到“烂熟”的程度。不仅让学生做到熟读背诵、腹有诗书,而且还要做到融会贯通,如出己口。唐彪提出:“先生止与学生讲书,而不令其复书,最为无益。”[21]他认为没有学生复讲的阅读教学是不完整的,也是极其盲目的。他要求学生回讲学过的语句、旨意、作法,便于教师及时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同时达到督促学生的作用,使学生没办法偷懒。清代另一位蒙学教育家崔学古也说:“与少年讲书,最忌诵述讲章。间引一二语,须讲了再讲,使其方寸豁然。一在复讲,不复讲则不知其胸中消息。”[22]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先生的讲书要讲得透彻、明白,让学生完全听懂,而非一知半解;二是先生通过学生的复讲,可了解学生是否听懂,了解学生的掌握情况。这种重视回讲的做法,不仅是接受信息反馈的方法,也是阶段复习法和检验法,便于教师调节教学。古代教育家们还认为,学生回讲时,教师要诘问。不但教师要诘问,而且学生也要驳问教师。王筠认为,教师讲授时“必时时诘问之,令其善疑,诱以审问”[23],还提出了“指点释疑法”“教学相长法”两种诘问的方法。这样学思结合,学生才会对所学的文章有疑问,才会求解,才会把书本上的死知识变为头脑中的活材料,从而培养学生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唐彪主张的诘问更全面:“学生复讲书时,全要先生驳问,层层辩驳,如剥物相似,去尽皮,方见肉,去尽肉,方见骨,去尽骨,方见髓,书理始能透彻,不可略见大意,即谓已是也。虽然,凡书不特弟子复讲时,师宜驳难,即先生讲解时,弟子亦宜驳问。先生所讲未彻处,弟子不妨以己见证之。”[24]他认为,教师要针对学生的阐述来发问,学生也可以随时驳问教师。他已经意识到,教学活动是一个师生双边活动的过程,仅仅教师讲学生听、教师问学生答,是无法达到预期教学效果的。必须通过师生互讲、师生互问,彻底解决不会的问题。
本色语文认为,从讲书到复书,从回讲到诘问,从诘问到驳问,这种教学过程中的师生互动,既体现了传统阅读教学的基本流程,也体现了传统阅读教学的基本思想,值得现代语文教育借鉴。
(四)传统阅读教学讲究涵泳
中国文学,特别是古代文学,很多诗词文赋言简而意赅,词约而意丰。对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作品,古人主张“妙悟”。严羽《沧浪诗话》言:“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25]如何“妙悟”呢?古代语文教育的宝贵经验是涵泳意会法。“涵泳”一词,为南宋教育家朱熹提出,他说:“学者读书,须要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涵泳,切己省察。”[26]所谓“涵”,是沉潜、沉浸的意思;所谓“泳”,是游于水中的意思。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浸润其中,深入领会。涵泳,是中国人的一种思维方式,重直觉、重语感;同时,也是传统语文教育倡导的一种学习方法、教学方法,即学习语文要沉浸在文本语言中,细细品味,反复体悟,要在反复诵读、熟读精思中鉴赏语言,潜心思索。
历代学者、教育家均提倡涵泳。《三朝名臣言行录》中记载了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关于勤读的名言:“书不可不成诵,或在马上,或中夜不寝时,咏其文,思其义,所得多矣。”[27]强调在反复诵读中深入思考,获得启示。与朱熹同时代的哲学家陆九渊在《读书》诗中有“读书切忌在匆忙,涵泳工夫兴味长”两句,把涵泳看作重要的读书方法,须慢慢体察,反复玩味,细细推敲,以得其中趣味。元代教育家程端礼说:“已读《大学》,字求其训,句求其义,章求其旨,每一节十数次涵泳思索,以求其通。又须虚心,以为之本。”[28]他以读《大学》为例,强调虚心涵泳是一种重要的读书方式,要求学生在不断思考中理解透彻词句的意思,主要用来训练理解精读的能力,实际是一种阅读过程中的思维训练。清代大儒曾国藩在家书中谆谆教导儿子曾纪泽:“涵泳二字,最不易识,余尝以意测之。曰:涵者,如春雨之润花,如清渠之溉稻。雨之润花,过小则难透,过大则离披,适中则涵濡而滋液;清渠之溉稻,过小则枯槁,过多则伤涝,适中则涵养二浡兴。泳者,如鱼之游水,如人之濯足。程子谓鱼跃于渊,活泼泼地;庄子言濠梁观鱼,安知非乐?此鱼水之快也。左太冲有‘濯足万里流’之句,苏子瞻有夜卧濯足诗,有浴罢诗,亦人性乐水者之一快也。善读书者,须视书,而视此心如稻、如鱼、如濯足,庶可得之于意之表。”[29]他用生动的比喻,向儿子阐释“涵泳”的含义,讲得十分形象、透彻。他告诫儿子,读书宜虚心涵泳,切己体察,必须全身心地沉浸在书本语境中,潜心会文,口诵心惟,反复体悟,方能知其意、得其趣、悟其神。这种“涵泳意会”的读书方法,既提倡反复吟咏,又强调潜入文本,切己体察,体现中国文化朴素的整体观念和直觉体悟的思维方式。读文言文要涵泳,读现代文也要涵泳。学生阅读文本,需要与文本对话、与作者对话,需要有一个内心世界的体验过程。这个体验过程如同植物生长一样,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即需要教师的指点与同伴的交流。从这个角度讲,语文是“农业”,语文学习是“农业生产”。
本色语文认为,古代阅读教学要求学生在反复阅读中感受和体验,进而达到“心悟”和“顿悟”的境界,这是涵泳的一大特点。浸润性习得是语文阅读教学的最佳境界。这种重体验、重感悟的学习方式,与语文新课标提倡的阅读理念是一脉相承、不谋而合的。“阅读是学生的个性化行为。阅读教学应引导学生钻研文本,在主动积极的思维和情感活动中,加深理解和体验,有所感悟和思考,受到情感熏陶,获得思想启迪,享受审美乐趣。”[30]两者都强调,读思结合是一种互为表里的学习活动。正如王国维所言,“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个“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个“弄”字而境界全出矣。[31]阅读文本需要熟读精思,心领神会,揣摩文字的背后含义,品味语言的丰富意蕴。语文学习在很多时候没有标准答案,只有读者各自诵读涵泳后的感悟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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