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跨国工作

既来之，则安之。

孔子

环游世界的愿望一直都是人们最高的人生目标之一。有意思的是，这并不限于年轻的梦想家或手上有大把时间的老人。这是跨越几乎所有国家、所有年龄段人士的顶级目标。⁽¹⁹⁾大部分人都喜欢出国观光，但有多少人愿意出国工作呢？现在，越来越多的职场路径呈现出跨国的机会和竞争，你该如何决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接受一份跨国工作呢？接受一个远离家乡的职位，其中存在什么样的好处、现实问题和陷阱呢？

在从苏黎世到吉隆坡的航班上，卡尔·穆尔（Karl Moore）算了一下，自己在40年的时间里已经访问了41个国家。这一事实令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即要让去过的国家的数量永远比自己的岁数大。现在59岁的他依然成功坚持着这一想法：他的护照上拥有60多个国家的印记，而且缅甸和卢旺达已经在计划之中了。当然了，这样的结果也不足为奇，毕竟卡尔是位于蒙特利尔的麦吉尔大学管理学院的教授，也是全球化问题的国际权威。

卡尔·穆尔博士　59岁

职业：

麦吉尔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作家

甜蜜区：

学术、产业和国际经验

他的职业生涯就是全球化影响越来越广的最好例子。卡尔在加拿大多伦多长大，后来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攻读研究生。他曾在IBM从事系统工程的研究，也在日立负责过全球产品管理。在完成了有关产业全球化的博士论文后，他在欧洲待了5年时间，曾在英国、荷兰、法国和芬兰讲学，还在东京生活了三年。后来，他决定回到麦吉尔大学，与全球顶尖管理学专家亨利·明茨伯格博士⁽²⁰⁾合作。

2006年，卡尔偶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带着20名麦吉尔大学管理学院学生踏上了前往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Omaha）的游学之旅，到传奇的投资大亨沃伦·巴菲特那里取经。后来，这次行程转变成名为“全球热点城市”（Hot Cities of The World）的系列活动，学生们可以申请与卡尔一起到班加罗尔、多哈、雅加达和莫斯科等迅速崛起的国际市场开展紧张的学习之旅。“这就像是将未来引向未来。”卡尔解释道。

他认为，跨国经验是当今职业生涯发展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在过去，你只需要与来自本国的学生和工人竞争，”他说，“现在，你要与全世界竞争，不管是竞争职位还是竞争客户。因此，感受这个世界的其他地区才如此重要，尤其是那些快速增长、高度创新的市场。”

国际化思维是一项可迁移性非常强的技能，因为它让我们能欣赏多种多样的思想和文化。它有助于开启新的机会之门，带来全新的经历。不管你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没有野心，踏出舒适圈都会是一种有价值和意义的经验。卡尔鼓励学生和毕业生尽可能地接触国际市场。“活到老学到老，走到哪儿学到哪儿。不断接触别的家庭，”他建议道，“有时候虽然你很难或根本不可能学会他们的语言，但不要放弃。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历史、地理和文化。你知道如果你认真地去了解别人的历史、英雄人物和音乐，他们会有多高兴吗？”

跨国经验会让你在个人和专业上都显得更加有趣。“你可以与更多的人交谈，而且当学生参与求职面试时，这是个很好的开场白。”卡尔说道。跨国工作的一个最佳时机就是20多岁到30岁出头的时候。这类人往往还单身，或者刚成家，搬家相对容易。“跨国工作是在早期建立一系列基本技能的好办法。这时，你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试验和探索的自由，所以赶紧了解一下不同的行业、职业和国家吧。”

卡尔的背景也证明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跨国经验已经成为他职业生涯的关键优势。深度的学术研究、与知名行业领袖的实际工作经验，以及在数十年时间里系统地建立起来的对不同国家的第一手了解，他凭借这套独一无二的组合技能成为举足轻重的专家。卡尔建议：“你至少需要对两个国家有充分的认识，比如你的祖国和另一个国家。那些有意识地到广阔的世界中去探索，以此来扩展眼界的人才能在职场中蓬勃发展。”

贾斯廷·克鲁亚尼斯（Justin Cruanes）就是一个乐于迎接跨国挑战的人。贾斯廷在几年前加入了卡尔·穆尔的“全球热点城市”进入中东的计划。虽然这场旅程激起了贾斯廷全球探险的热情，但他也想要在跨国企业的中心更深入地工作。通过Skype，我与贾斯廷进行了视频通话，他当时身处非洲布隆迪的临时居所之中。

贾斯廷·克鲁亚尼斯　26岁

职业：

东非的非政府组织

“一英亩基金会”（One Acre Fund）

在布隆迪的业务助理

甜蜜区：

新兴世界的经济发展

贾斯廷出生在美国，也曾在法国生活，后来在麦吉尔大学攻读经济与金融学。

贾斯廷在践行个人使命时一直充满冒险精神，他把两个暑假的时间都放在了叙利亚，在那里帮助建立面向不识字的工人的学校。2011年，他原本计划在叙利亚找一份固定工作，但因为“阿拉伯之春”运动（Arab Spring）而泡了汤。贾斯廷启用了备用计划，搬到了摩洛哥的拉巴特（Rabat），在一家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的承包公司实习，参与改进当地的政府管理工作。后来，他跳槽到了专注于儿童保护的瑞士非政府组织“人之大地”（Terre des Hommes）。贾斯廷说：“我很喜欢这份早早到来的责任感，现在已经有3家组织的18名员工要向年仅24岁的我汇报工作了。”经过一年时间，他对下一步动作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该专注于人道主义援助、经济发展，还是私营企业。

贾斯廷在约莫一年前发现了一份非常棒的工作。如今，他正处于与非政府组织“一英亩基金会”为期两年的合同期内。贾斯廷是这样解释的：“这家社会型企业向当地农民提供可赊账的产品，例如种子、肥料、树木、太阳能灯具以及灶具，同时还为农民提供相关培训。他们的目的是帮助布隆迪、卢旺达、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农民种植豆类、土豆和杂交玉米，从而令农民在经济上能自给自足。”

贾斯廷打心底里尊敬“一英亩基金会”及其“农民优先”的理念。

他喜爱此类社会使命，也喜欢去这些独一无二、并不热门的地方看看。像“一英亩基金会”这样的组织深得他的喜爱，因为他能借此给社会带来一些影响。

他的老板和同事们都是很聪明的人。他的老板是西北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能为他提供很好的意见和支持。贾斯廷有一份合理的发展计划，并且至少每6个月都能得到目标和业绩的反馈信息。

在布隆迪，贾斯廷深深融入到当地的社区中。他的住处距离首都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是一个人口不足6 000的小村落。贾斯廷每天的菜单就是米饭、豆类和卷心菜，都是自己下厨。惨痛的教训让他知道，千万别去当地医院。如果你真的病了，那也必须去内罗毕或沿海地区。当地的供电和供水很不稳定，有时候会一起中断一到两周的时间。通过卫星，偶尔可以上网。我们这次Skype通话时，贾斯廷惊喜地发现网络持续了30多分钟都没有中断。

贾斯廷承认这份工作的短期经济回报很低，不过生活成本也低到让他在经济上可以自给自足。贾斯廷称：“我的积蓄要比住在纽约、伦敦或巴黎的许多同事都多得多。”他也相信，长期的经济回报将非常可观。“我正在学习像世界级人物那样早早地担负起责任，并且在快速成长的市场中获取第一手创业经验。”

和许多不走寻常路的人一样，贾斯廷也经常听别人说：“你一定是疯了吧。”他在法国的教育体制中成长，许多同龄人都在努力攻读硕士学位。不少人告诉他：“去找一份真正的职业吧。”大多数人并不认为非政府组织的工作能成为一份严肃的职业。他父亲是一名企业家，在美国和法国都有业务。他父亲很支持他：“在你的一生中，要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不要纯粹为了生意而活。”

贾斯廷说：“我想要将商业和理想结合起来。对我而言，这是第一要务。”贾斯廷建议其他想要在跨国职业生涯中闯出一番名堂的人：“走出去看看。你在家里是不可能找到有意思的跨国任务的。去其他地区，适应当地生活，建立人脉关系网，让别人理所当然地支持你。”

在至今为止的职业生涯中，贾斯廷已经探索了不少东西。对于前途，他正在仔细思考是否应该再找一两份跨国的非政府组织工作，比如说在北非、中东或南美地区的工作。他应该读一个公共管理或商业的硕士学位吗？他应该继续留在非营利性事业里，还是转移到咨询公司或跨国银行之类的私营企业中呢？他有点担心，如果在非政府组织的世界里待得太久，就会被贴上“非营利性”的标签，之后就再也无法打开一些机会之门了。贾斯廷认为自己有机会在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样有关全球发展的大型组织里工作，或者在促进新兴市场经济发展的全球咨询机构里任职。

虽然贾斯廷的跨国经验相比其他人更极端，但它突出了跨国职业发展的核心优势。在踏出舒适圈后，贾斯廷在职业生涯早期就获得了无与伦比的丰富经验。他的智慧和运气让他找到了一些艰苦但能提供顶级培训和反馈的组织。他觉得这些工作是有挑战和有意义的。他利用自己亲身实践的跨国工作建立起了职业技能和与众不同之处。因此，他拥有了多种多样的职业选择。

之前我们已经了解了宝洁加拿大的前任总裁蒂姆·彭纳，他因为成为社区领袖而在退休后找到了新的目标和乐趣。蒂姆的职业生涯有很大一部分都与跨国工作有关，其中有快乐的时光，也有痛苦的回忆。

蒂姆的跨国经验从37岁开始。此前一直在宝洁加拿大稳步攀爬职业阶梯的他开始有了新的追求。“公司当时正在进行全球扩张，去国外工作看起来拥有光明的前途。”于是，蒂姆和妻子帕特（Pat）决定将这个新婚家庭搬到英国去。后来，蒂姆在那里大显身手，带领奄奄一息的宝洁英国的健康与美容部门实现逆转。“跨国工作的好处在于，它们会让你离开舒适圈。最重要的是，你能学会信赖自己的团队，因为你已经失去平常的人脉关系网和联系人了。”不管是对于职业还是个人，这最终都成为一段极其精彩的经历。蒂姆和他的团队让宝洁的这个部门打了个翻身仗，他们的成绩令人艳羡。“接手一团混乱的垃圾并不是一件坏事。它会迫使你去学习和用尽全力。你会搞清楚能信任谁。因为冒着一无所有的风险，所以你会学着全情投入。”蒂姆接下来就进入了宝洁位于美国辛辛那提的总部工作。对他而言，新职位的回报大不如前，他失去了在过去职位中享受到的责任感和自由感。他发现，自己的政治雷达也失灵了。

在总部郁郁寡欢地工作了三年后，蒂姆表现出了回归加拿大的强烈意图。当公司重组北美业务时，蒂姆就提出要回到加拿大。他渴望着在总部以外世界的自主力和影响力，并想在自己的家乡扎根。事实证明，此举对宝洁和蒂姆本人而言都是极其成功的。他运用在世界各地积累的所有技能，再次振兴了日渐衰微的宝洁加拿大团队。蒂姆和他的团队在12年的时间里创下了令人赞叹的业绩新纪录。

对于跨国工作的经验，蒂姆有一些充满智慧的反思。“在考虑跨国工作时，关键在于你和你的整个家庭必须将其当作一场冒险。当你发现家里没有孩子们最喜欢的早餐麦片、你不能继续原有的兴趣爱好或者看不到想看的球赛时，整个家庭都必须认识到，这是冒险的一部分。你需要时刻保持合适的思维方式，说‘我想知道这儿的孩子早餐都吃什么’，然后享受这个学习和尝试新事物的机会。如果你无法享受这种全新的冒险，那么就根本不应该出国工作。这种冒险让我们的家庭关系更加亲密，并逐渐成为欢笑的来源，而非泪水。”

蒂姆在宝洁一共工作了30年，他不认可那种人们觉得持续待在一家公司会限制学习机会的看法。他说：

有好多人都跟我说，一直待在一家公司里是不对的。但这根本不是真理，重点在于你要找到一个可以学习和成长的地方，或者说你可以打开机会之门的地方。从我22岁到50岁，公司给了我一条非常棒的学习曲线。在这之后，最陡峭的学习曲线就来自外界了。在45岁之前不要关上任何一扇门。在做出有关职业生涯的决定前一定要问自己：“这会为我打开还是关闭更多的门？”有许多伙伴都过早地离去，追求更高的职位或更多的薪酬。然而，这些举措常常会为他们关上而不是打开许多门。为二流公司工作会关闭机会之门，你应该先在自己的组织中寻找机会。

如果生活环境不允许你转向跨国的全职工作呢？眼前还有什么更实际的选择吗？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考虑在国内公司工作，但要进入一个对接国际客户的部门；申请为期几个月的短期任务，填补某个跨国工作的空缺；参加一些关于全球话题的课程；开展一项让你参与分析国际业务的特殊项目，例如评估正在进入国内市场的外来竞争对手的威胁程度，或者帮助自己的组织确定是否应该进行全球扩张；自愿参加或者主动创建国际培训项目，让你与来自另一个国家的人合作。你要让老板知道跨国工作是你职业规划的一部分，确保高层能听到你的想法，因为跨国业务往往不是中层管理人员负责的。

在看到卡尔、贾斯汀、蒂姆和我自己的跨国工作经验时，我深信跨国工作经验对现代职业生涯而言肯定是一大支柱。它能带来长期的多元性、稳定性、差异性和创造性。史宾沙管理顾问咨询公司（SpencerStuart）最近的报告称，将近四分之三的首席执行官都有过跨国工作经验或监管过全球职能部门。他们的平均股东回报要比没有此类背景的首席执行官高出许多。⁽²¹⁾

跨国工作并不是成功的保证，也不一定能加速或带来完美的经济回报。有些人担心在接受跨国职位后会“从雷达上消失”。根据我的经验，情况通常与之相反。拥有跨国经验的勋章会让你的曝光率提高，而不是降低。不过，关键还是你在公司总部和国外分公司都有支持者。跨国转岗可能困难重重且压力巨大。关于税率、外币兑换和签证需求之类的问题，你可以寻求专家的建议，并且最好是公司内部的人。如果对此预估失误，这些就很可能带来巨大的压力。有意识地利用职业生态系统，让别人在事业的两端为你提供支持。从总部转移到“小型市场”会让你学会如何凭借较少的资源完成任务，而从“小型市场”光荣凯旋回到总部则会让你懂得如何在更大的背景下处理复杂的问题。树立正确的思维方式是关键，你和任何家庭成员都必须始终将跨国工作当成一种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