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议制度及其他

七、谏议制度及其他

第七点是谏议制度。儒家一直知道权力要制衡，权力制衡其实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的事情，权力不制衡，就过大；过大，就会出毛病。所以在中国的传统政治结构中，谏议制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制度。谏官实际上是各个级别都有的，有的官阶很低，但是他们说话的权力非常大。他们可以弹劾那些高级官员或外省的官员，他也可以去参皇帝、参太后。谏官有权力做这些事，他们的制度化的职能就是提意见。而现在我们没有制度化的谏官，有些腐败案件是偶然发现的，不是制度化地发现的。但传统中国拥有制度化的谏议监察制度，谏官的义务就是提意见，他不提意见，他不说句话，他的官就白当了。

一直到清代。清代应该说是谏议制度比较差的一个朝代。刚才讲，它相对专制一些。宋以后，从明到清相对专制，但是清仍然有它的谏议制度。在传统中国，这样一套制度其实是相当成熟的。我认为这套制度不仅在君主制度下有效，在民主制度下也有用，因为道理是一样的。不是说民主制度上来的官就不需要别人提意见，当然我承认，他们有民主的约束，但是并不见得不需要这套谏议制度。谏议制度是一套非常好的制度。

那么，缺陷是什么？我想强调一点，如果我们对儒家的民本主义是像夏勇那么理解的话，它没有缺陷。因为从权力来源来讲，它认为是主权在民的。但是我这里想讲，中国传统政治制度的缺陷是，政治权力的来源不是主权在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权力来源的正当性是它的一个重大缺陷。君主制，君主怎么来的？刚才虽然讲有天命、得天命这些东西，但是呢，严格来讲，尤其是周以后，这些改朝换代，很多权力来源就是靠暴力获得，它没有更好的权力来源。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主权不在民，权力来源于皇家，君权就会屡屡破坏这套宪政框架。这是非常大的问题。我认为这是传统中国政治制度的根本性的宪政缺陷。

这里稍微讲一讲西方政治传统的缺陷和问题。除了刚才讲的民主独大，还有一个缺陷是法律中心主义，这是很多经济学家批评的，如威廉森的批评；还有就是政府扩张，这是布坎南批评的，因为互投赞成票等形式的存在，政府收入占GDP的比重越来越大。还有一个缺陷是对外事务不受制约。美国的对外关系政策或战略，是由美国的总统或国会来决定的，由于美国在军事上异常强大，它往往会在这方面做出错误决定。这种情形已经和民主的机理相悖。民主机理是说，凡是和某个或某些人相关的事务，这些人就要参与有关这一事务的决策。但是美国在决定对外事务的时候不是这样。在决定是否打伊拉克的时候，伊拉克人民是不能参与的，是美国人在投票，他们来决定伊拉克人民的命运。大家知道伊拉克战争是错的，越南战争也是错的，但是美国人由于不受约束，就会犯这样的错误。

另外，我想强调，儒家的传统政治资源，我们要好好地去挖掘、去思考、去提炼，它对我们今天形成新的政治结构会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这样一种政治文化资源和其他文明的资源要放在一起形成互补，形成一个新的政治结构的基础。我们在讲儒家的宪政框架和政治结构的时候，我们在理解它的基本原则的时候，我们的目标还是要考虑今天和将来的中国政治结构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们必然是要把它作为一种资源加进来，同时，我们不能拒绝其他文明好的政治资源，把它们拿过来，与中国的资源一起，并以此为基础形成中国的新的政治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