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壁垒与蓝色贸易制度

在经济全球化浪潮中，我国经济发展既面临发展的机遇，又面临着包括非关税壁垒在内的各种挑战，其中劳工标准和国际贸易的关系已经成为发展中国家必须认真面对的问题。2004年5月前后，欧美一些国家相继推广SA8000认证体系，我国出口企业开始陆续遭遇一种新的贸易壁垒。欧美一些大型的企业如耐克、沃尔玛、麦当劳、家乐福等已加入认证的行列，这些企业的采购部门已陆续要求其供应商必须通过SA8000的相关认证，否则，将重新考虑合作关系。珠江三角洲一带的出口企业已因未能通过SA8000的相关标准或要求而被采购商要求撤销订单⁽²⁾。目前，以体现和贯彻SA8000企业社会责任原则的蓝色贸易制度已形成，这样我国企业除了面对质量认证体系ISO9000和环境保护认证体系的同时，又将面临一种新的认证体系——SA8000。我国是最大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国，随时都可能受到SA8000标准关于劳工标准的审核，因此，必须研究SA8000标准和建立蓝色贸易制度对我国对外开放和经济发展的影响。面对着SA8000认证步伐的加快带给我国出口企业劳动力优势可能丧失甚至变成劣势的负面影响，我们应积极研究对策，减少负面影响，加快制定外经贸可持续发展的战略。

SA8000全称为社会责任国际标准（Social Accountability 8000 International Standard），于1997年8月由美国经济优先认可委员会根据国际劳工组织和《世界人权宣言》及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等要求制定，并于1997年10月公开发布。这是全球第一个企业道德规范标准，是以保护劳动环境和条件及劳工权利等为主要内容的管理标准体系，其宗旨是通过规定企业必须对劳工和社会承担的责任，达到保护劳工基本权益的目的。

从长远来看，SA8000标准有利于保护企业员工的合法权益和人权，代表了社会发展方向。由于现行SA8000标准是按照欧美等发达国家标准制定的，难以反映发展中国家的社会责任现实，因此，SA8000标准往往被发达国家强加于发展中国家的出口企业，使得SA8000标准又具有贸易壁垒的一面。但作为贸易壁垒的SA8000标准又不同于传统的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具有以下新的特征：（一）从一般性贸易壁垒转向道德性壁垒，保护手段更加隐蔽；（二）从单一的最终性产品限制转向整个生产链限制，保护范围更加宽泛；（三）从政府性壁垒转向民间性壁垒，贸易保护措施走向市场化。

人们一般把国际标准化组织（ISO）、世界贸易组织（WTO）等国际组织以及各国针对进出口商品所设置的环境标准称为绿色条款，把符合环保标准的产品称为绿色产品；绿色贸易制度是指体现和贯彻环境标准（ISO14000）以及和可持续发展原则的贸易制度；以环境保护名义实施贸易保护主义，则构成绿色壁垒，是非关税壁垒的一种形式。相应地把针对进出口商品所设置的劳工标准和社会责任标准称为蓝色条款，把符合SA8000标准的商品称为蓝色产品，蓝色贸易制度则是体现和贯彻SA8000企业社会责任原则的贸易制度；而有些国家打着保护劳工利益和企业社会责任的幌子实施贸易保护主义行为，则被称为蓝色壁垒。由此可见，无论是对于国际贸易中的环境保护运动还是社会责任运动，都必须辩证地分析。一方面，在国际贸易中加强环境保护和企业社会责任管理，是经济全球化发展的新动向，有其合理的一面；另一方面，如果打着环境保护和实施社会责任的幌子，达到贸易保护的目的，构筑起非关税壁垒，则不利于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政治秩序的建立。

发达国家极力主张各国采用标准相同的社会责任认证条款，发达国家积极推进SA8000标准的直接动机，并不在于维护劳工的权益和消费者的利益，而是为了维护本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地位。发展中国家在履行SA8000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确实存在着较多的问题。从客观方面看，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劳动力成本较低，企业拿不出更多的资金用于改善劳工条件。从主观方面看，企业对产品生产中应遵循社会责任的意识比较淡漠，政府、社会和公众对企业实施社会责任的外在约束力不强。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SA8000的实施有两大难点：（一）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在经济发展水平方面存在巨大差距，在现阶段就采取用统一的蓝色条款来衡量和限制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产品，所形成的蓝色壁垒对发展中国家是不公平的。因为企业劳动力成本和劳工标准是一个相对值，应该根据各个国家不同经济发展水平来确定。只要劳动力成本和劳工标准在特定经济发展水平下保持相对合理的值，就没有构成对进口国的劳动力倾销。全球实施相同的劳工标准的条件并不具备。（二）不同发展水平国家制定最低工资标准的依据，一是维持劳动者以及家庭基本生活水平所必需的货币量，二是物价水平或者说货币购买水平，三是劳动者所从事劳动对社会的贡献量，四是国家综合发展实力。由于各国经济发展不平衡，制定最低工资标准一刀切是违反规律的，因此，发展中国家缺乏实施SA8000的动力。

不论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应该从经济全球化和民族经济发展的角度，认识建立蓝色贸易制度的重要性。基于这个前提考虑问题，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就可以在所谓“劳工标准贸易壁垒”问题上趋同存异，达成共识。发达国家应该积极帮助发展中国家克服存在的困难，逐渐趋向国际劳工标准，发展中国家则正视本国企业在劳工标准问题上存在的差距，积极创造条件，尽快达到国际劳工标准，融入世界经济发展的主流。劳工问题的全球化性质需要各国采取协调统一的蓝色贸易制度，这既有利于发展中国家不断改善劳工条件，又有助于规避发达国家借所谓劳工问题设置蓝色壁垒，形成合理公正的国际贸易秩序。从这层意义上看，蓝色贸易制度是保护生产经营主体劳工者权益，推进国际贸易发展的最有力的激励机制，是发展中国家经济融入经济全球化浪潮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可靠保证，是规范各类国际贸易所涉及的劳工标准的根本途径。

1．削弱出口产品的竞争优势

目前，蓝色贸易制度重点推行的领域是零售业、跨国制造企业的采购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国际供应商。据不完全统计，自1998年以来，我国沿海地区至少有1.2万家工厂接受过跨国公司的社会责任审核，有的企业表现良好获得了更多的订单，有的则因为没有改善而被取消了供应商资格，还有的认为要求较高、检查繁琐而放弃了。可见，企业为了保持出口产品的销路，不得不被动采取措施改善劳工条件，争取SA8000标准认证⁽³⁾，短期内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费用，原有的竞争优势将大大削减。早在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就要求美国企业在进口中必须与相关企业签订SA8000标准。全球最大零售企业沃尔玛将其全球采购总部迁至中国深圳，要求成为其供应商的中国企业必须遵守所在国的法律和美国法律，并在深圳、东莞等地设立了专门的劳工监督小组。全球有200家跨国公司已经制定并推行了公司社会责任守则，其中家乐福、通用电气等50家公司已经在我国开展社会责任审核。这对我国许多企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无疑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2．制约我国出口产品的增加

国际贸易容易产生连锁反应，即容易从一个国家扩展到另一个国家甚至全球。如某产品在欧盟一个国家禁止进口，很快就会被欧盟周边国家禁止进口。事实上，我国出口到欧美国家的服装、玩具、鞋类、家具、运动器材及日用五金都遇到了SA8000的要求。2004年在“西方双节”这个玩具销售的黄金时期，占据欧洲玩具市场70％的中国玩具首次在欧洲三国连续遭到质量、产权、工人权益三大壁垒的重创。11月22日德国各大媒体不约而同地炒作中国玩具出自“血汗工厂”。欧美一些主要的进口国，将禁止或延缓进口没有环境保护措施和有童工问题的企业生产的纺织产品。从2003年下半年开始，浙江永康的许多外贸出口企业就经常收到类似“通知”的传真，被告知从2004年5月1日开始，欧美开始强制实施SA8000，过不了这一关，企业的产品将被限制出口到欧美市场。欧美利用蓝色贸易制度对中国劳动密集型产品进行抵制，给我国出口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3．提高了发达国家市场准入标准

建立蓝色贸易制度，发达国家势必在继续加强对我国的贸易摩擦、制裁措施的同时，进一步提出在我国企业实施SA8000标准的要求，设置市场准入的新壁垒。目前部分发达国家开始执行SA8000标准，明显增加了我国贸易环境的不稳定性，如德国进口商协会制定了《社会行为准则》，规定德国进口商应对其供应商的社会行为进行审查，该准则有可能被法国和荷兰的进口商协会所采用，由于这三个国家是欧盟主要纺织品进口市场，进口份额约占欧盟的50％以上，该项要求无疑将给我国出口企业带来巨大压力；美国、法国、意大利等传统采购中国轻工业产品的贸易组织也正在讨论一项协议，要求把我国纺织、服装、玩具、鞋类生产企业通过SA8000标准认证作为供应商选择的依据。种种迹象表明，以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为主的我国出口企业受到SA8000标准的压力正在增大。此外，外资进入中国内地逐渐增多，已有500多个国际服装品牌以属地生产形式进入中国市场，如果中国企业仍然停留在OEM、ODM等简单加工层面的产业链的最低端上，随着劳动力优势的逐渐消失，将会失去可持续发展的竞争优势。

1．有利于企业可持续发展

传统贸易理论认为，比较优势的存在是国际贸易产生的原因，参与国际分工的国家应该生产并出口本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进口本国比较劣势的产品。发展中国家具有劳动密集和人力资本低廉的优势，可是，蓝色贸易制度的本质是通过保证和改善劳工条件而使企业产品达到国际社会责任的标准。表面来看，这样必然会引起产品成本的相应提高，实际上，产品的比较优势不仅包括生产成本优势，还有技术优势、生产规模优势、产品性能优势、市场营销手段优势等。劳工条件的改善所增加的是生产成本，然而在完善的蓝色贸易制度下，却可能使产品的其他优势凸显出来，弥补因生产成本增加而带来的利润减少，从而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目前，许多跨国公司都把推行社会责任标准作为推动企业发展的杠杆。国内外的实践都已经表明，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与企业的经济绩效呈正相关关系。企业进行良好的社会责任管理，不仅可以获得良好的社会效益，而且可以获得长远的商业利益。

2．有利于企业更多地参与国际竞争

SA8000标准，既可以看作是一种限制和壁垒，也可以看作是一张通往国际市场的通行证。积极参与SA8000认证并获得通过，无疑有利于优化企业与客户之间的关系，维护企业的社会和品牌形象，帮助企业赢得国际市场消费者的青睐，最大限度地争取市场份额，进而在长期内达到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从某种角度讲，SA8000认证是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的新型贸易壁垒，外向型企业只有接受SA8000认证，才能顺利步入国际市场，从而迫使中国企业积极参与“全球协议”，真正融入经济全球化，提高企业的国际市场地位。不解决国际化的问题，中国不可能变成经济强国，中国也不可能出现世界级企业。国际化公司的概念就是必须按照游戏规则办事，而游戏规则里面有三层阶梯：第一层是ISO9000，这是企业质量管理和质量保证良好的控制标志；第二层阶梯上升到ISO14000，主要是环境管理体系标准认证，尤其是食品类加工企业，不走ISO14000的认证不行；第三层是更高级的，就是SA8000，实际上就是把企业作为社会人来要求。

3．有利于出口企业改善劳资关系

尽管我国的《劳动法》等法律法规对劳工权益的保护有比较具体的规定，但由于管理滞后、劳动力市场供求关系失衡等多方面的原因，我国一些企业违反《劳动法》、侵害职工权益的行为还时有发生。如一些企业非法雇佣童工、收取职工押金、侵犯工人人身权利、超时加班加点、拖欠职工工资等；一些地区工伤事故不断，中毒案件屡有发生，职工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没有保障。SA8000标准是社会良知对资本权力的制约。我国企业实施SA8000标准，就要求企业树立“以人为本”的管理思想，从而改善我国比较紧张的劳资关系⁽⁴⁾。SA8000标准把人本管理、商业道德和精神文明等指标化，使关心人、理解人、尊重人、保护人有了可操作的量化标准。它的推行实施正是借助于外力推动改善企业劳动条件，促进生产经营改革、创新的良机。应该看到，SA8000标准的推广应用不仅是推进保护劳动者权益，更重要的是促使工人在经济生活中的角色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员工的劳动热情和创新精神的激发和释放，不但会使企业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且能为社会创造出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

4．有利于争取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

一方面，发达国家应该承担起帮助发展中国家加快提高劳工标准的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发达国家在实现工业化的过程中，推行以强凌弱的国际分工格局，形成了畸形的国际经济结构。发达国家经济结构以资金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为基本形式，劳动密集型经济则集中在发展中国家。在世界经济市场上，劳动密集型产品处于不利地位，这是因为绝大多数劳动密集型产品的需求弹性较低，世界市场有关需求趋于饱和，大量增加出口的难度越来越大，其绝对价格优势较小。与工业制成品相比，它们的相对价格也呈现持续下降的趋势。这就是说，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条件越来越处于相对恶化的状况。如果不顾发展中国家的实际情况，硬性推行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势必使发展中国家面临更为不利的国际贸易环境。因此，发达国家要在资金、技术等方面援助发展中国家，使其尽快具备实施企业社会责任的条件。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要充分认识实施企业社会责任制度对于增强本国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积极作用，在经济发展中不断提高企业实施社会责任的程度。

5．有利于我国劳动法规的建设

蓝色贸易壁垒盛行之时，我们可以在综合考虑蓝色贸易壁垒各项内容的前提下，结合我国劳动法规的不足与中国国情，反省本国法规与国际立法趋势之间的差距，找出有效的解决办法解决劳工权益保障问题的根本症结。我国劳动法规在实体内容中缺乏基本原则的规定，使现有法规在面对新的问题时缺乏足够的灵活变通性，一些具体内容如就业歧视、结社、强迫性劳动、聘用童工等规定也不完善，在程序上缺乏执行的便捷性与时效性，劳工权益受损时难以寻求到快捷有效的解决方式。蓝色贸易壁垒的出现，可促使我国积极完善本国法规，从制度上根本解决企业承担社会责任过程中的种种问题。此外，壁垒中一些具体规定也为我们制定法规提供了良好的思路和丰富的理论依据，我们如能以正确的态度实施“拿来主义”，将有利于我国劳动法规的不断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