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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期的人

时间:2023-03-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继婴儿期以后的时期,即把人看作一个统一体并作为一个统一体来要求的幼年期,这一时期主要是教育的时期。所以,作为少年的人同时成了学生。因此,少年期的陶冶也完全以幼儿期教育为基础;因此,意志活动产生于强健的性情和心情,没有后者,前者即难以达到,难以取得。

 

 

第三章 少年期的人

 

人的前一发展时期,即幼年时期,主要是生活的时期,是生活本身的时期,仅仅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时期。这是一个使内部的东西成为外部的东西的时期。而现在这个时期,即少年时期,则主要是使外部的东西成为内部的东西的时期,即学习的时期。

从父母和教育者方面来说,婴儿期主要是保育的时期。继婴儿期以后的时期,即把人看作一个统一体并作为一个统一体来要求的幼年期,这一时期主要是教育的时期。刚才提到的少年期主要是让儿童懂得事物的特殊关系和个别事物,以便他们以后能够引出它们内在的统一性,即从观察诸个别事物出发,发现并指出它们内在的各种倾向。观察和处理个别事物本身和从这些事物的各种特殊的内部倾向的关系上观察和处理个别事物乃是教学的任务和本质,因而少年期主要是教学的时期。

作为教学的少年期的发展和训练,不仅要遵循人本身的本质,而且还要遵循事物本质中包含的一定的、不变的和明确的法则,特别是人和事物同样必须遵循的那些法则。或者更明确地说,少年期的发展和训练的工作,不仅要遵循这条普遍的、永恒的法则在人身上特殊地表现的方式,而且也要遵循该法则在人以外的任何事物中表现的或是在人身上和事物中同时地和共同地表现的方式。那就是说,它必须遵循以这种特有的或普遍的形式存在于人以外的不变的、一定的条件。所以,教学只能和必须借助认识、见解、谨慎、洞察力和觉悟来进行。起到这种作用的是最广义的学校。学校的作用就是引导人去认识并把握存在于他以外的事物并按照存在于这些事物中的特殊的和普遍的法则去认识并把握它们的本质。学校通过把外部的、个别的、特殊的个体展示在人面前,引导人去认识并把握普遍的、内在的、统一的东西。所以,作为少年的人同时成了学生。随着少年期的开始,学校生活也开始了,不管是在家里或家庭之外,也不管孩子受教于父亲、家庭成员还是老师。在这里,学校既不能被理解为校舍,也不能被理解为学校的经营,而是为一定的目的和按自觉的内在联系有意识地传授知识。

正如从各方面表现出来和继续表现出来的那样,人为了完成他的使命和实现他的天职而需要经历的发展和训练,乃是一个永久性地连续不断地前进的、始终一贯地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上升的不可分割的整体。婴儿期已觉醒了的共同感情发展为儿童的冲动和倾向;这些冲动和倾向进而形成儿童的心情和性情,并由之在少年身上表现出智力活动和意志活动。使意志活动提高为坚强的意志,并激发和养成一种纯洁的、巩固的、坚强的、经久不渝的意志,借以使纯洁的人性首先在本身之中并通过本身得到实现和表现,乃是指导少年儿童、教学和学校的主要目标和关键所在。

意志始终是有意识地从一定的点出发、按照一定的方面、朝着一个确定的目标前进的、与人的整个本质协调一致的人的精神活动。这一定义说明和决定着家长和教育者、教师和学校在这些年里对待儿童的态度和应给予儿童的一切。儿童的整个精神活动的起点应当是坚强有力的和健全的;这种精神活动的源泉应当是纯洁的、清澈的和源源不断的;它的方向应当是单纯的和确定的;它的目的应当是肯定的、坚定的、自觉的,就其本质来说是有生命的、促使生命发展的、滋养生命的,本身应始终是生气勃勃、不断向上、不断完善的,它应是值得努力追求的,应是对得起人的使命和天职、对得起人的本质的,是使人的本质得以发展、得以表现的。所以,为了使儿童自然的意志活动提高为真正坚强的意志,儿童的一切活动、一切意志必须从内部本质的发展、训练和表现出发,并与内部本质的发展、训练和表现联系起来。借助实例和言语进行的教学以及以后借助教诲和实例进行的教学是达到这一目的的途径和手段。单凭实例是不行的,单凭言语也是不行的。不能单凭实例,这是因为实例是单一的、个别的,只有通过言语才具有它的普遍性和适用性;不能单凭言语,这是因为言语是普遍的、精神的东西,常常是多义的,只有通过实例,通过教学,才具有直观性,才具有意义,才有它的存在。但是单就作为一个整体和统一体的实例与言语、教学与实例也是不行的,而必须去适应一颗纯洁的、善良的心,这颗心就是幼儿期教育的结果。因此,少年期的陶冶也完全以幼儿期教育为基础;因此,意志活动产生于强健的性情和心情,没有后者,前者即难以达到,难以取得。

但是,儿童为大量地存在于他周围的一切在外表上相互孤立的事物找到一个内在的、必然的统一体,找到一个如他本身感觉到的那样的一个精神的统一体,一条赋予事物以生气的精神纽带和法则这样一种内心的渴望,就是他本身包含着一个统一体的一种纯洁善良的心灵和敏锐而真诚的性情的表现。通过这条纽带和法则,这些事物至少可以获得生命的意义和对于生命的意义。这种渴望对于幼年期的人来说,是通过充分地享受他亲身经历的生动活泼的游戏得到满足的,儿童通过游戏而被置于一切事物的中心,一切事物被看作仅仅同他自己、同他的生活发生关系的。然而,充分满足这种渴望的首先是家庭生活,唯有这种家庭生活才能促使儿童善良的心灵和充满思想而天真无邪的性向真正活生生地、充满活力地,对于任何教育阶段来说,甚至对于人的整个一生来说无可比拟地重要的发展和形成。由于这种统一的渴望是人实现真正的发展和形成的基本条件,而任何分离的思想会破坏人的完美的发展,所以在人的少年期,一切东西就已经关系到家庭生活,一切东西都见之于家庭生活,见之于家庭生活的反映和形式之中,正如幼年期十分清楚地向我们表明的那样。

因此,对于儿童来说,自己的家庭生活本身成为一种与自己生活不同的外界生活,并成为他的生活楷模。父母必须始终注意到这一事实。儿童将按照这种生活楷模在他外部所表现的那样在自己的生活中把它纯正地、和谐地、有效地表现出来。在家庭里,儿童会看到父母、其他家庭成员,看到成年人在生活中和他的家庭所触及的各种关系中进行创造、工作和劳动,于是,这一发展阶段的儿童也会自己去表现他所看到的这一切。他将尝试去表现他看到他的父母、成年人所创造的、表现的和做的一切,这样他将会从中认识到通过人的力量,通过人的四肢进行表现的可能性和方式。在以前,幼儿期儿童只是为了活动而做,而现在,少年期儿童却是为了创造物而活动,或者说为了成果而活动;幼儿的活动本能在少年儿童身上发展成为塑造的冲动,而整个外部生活,即这个时期儿童生活的外部表现,要归结到这种塑造的冲动。

首先,这个年龄阶段的男孩和女孩是多么由衷地乐意分担父母的工作啊!而且不是分担游戏性的、容易的工作,而是费劲的、要求付出力气和辛苦的工作。父母们,这一点你们要谨慎,要小心和多加思考!如果你们把自己孩子的帮助看作孩子气、不中用、作用不大,甚至也许看作是障碍而加以拒绝,那么你们可能会一下子至少在长时间内破坏了你们孩子的活动和塑造冲动。你们不要因为工作紧迫而使自己作出错误的引导。要防止对孩子说:“走开,你只会妨碍我!”或者说:“我很忙,让我一个人快点做!”这样,孩子们的内心活动被扰乱了。他们会感到自己被拒绝于他们感到与之密切联系的整体之外。他们整个内在的力量被激起了,但他们感到自己是孤单的,不知怎样去运用所激起的力量,甚至这种力量反而成为他们的负担和压力。他们会感到恼怒和变得怠惰起来。父母这样地拒绝他们用不着三次,孩子便不会再要求帮助父母和分担父母的工作了。他会感到生气和烦闷,尽管他现在看到父母所做的工作他确实是能够参加的。谁没有听到过如此地对待孩子的家长们在后来这样地抱怨自己的孩子呢:“当这个孩子年龄尚小,不能帮忙时,在什么事情上都要瞎胡闹;现在,他(她)有了知识和力气,却什么都不想做了。”父母们,要注意的是:从人身上出现的人最初的活动本能和最初的塑造冲动是在没有他的任何主观努力的参与下,甚至在违反他的意志的情况下,按照对他来说无意识地、不知不觉地在他身上起作用的精神本质而从他身上产生的,这一点,一个人即使在以后的年龄阶段上也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如果一个人,特别是在他较年轻时,这种对活动的内在要求,特别是对于常常与身体的努力联系着的塑造、创造和表现的内在要求遭到外部障碍时,特别是遭到无法排除的父母意志的阻碍时,那么这种内在力量本身便会削弱,而当这种力量多次重复遭到削弱的情况下,便会完全丧失和不起作用。这种受到干扰的孩子不会去考虑他的帮助是否合适和为什么这一次被允许而另一次不允许。他会选择适合于自己的身体和自然本性的东西。他容易和甘愿戒绝活动,似乎父母的意志要他必须这样。孩子将变得怠惰起来,就是说,他的肉体不再是渗透着精神和生命的了。它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个躯体,是他必须承受的负担,因为以前对力量的感觉引导他感觉到的身体根本不是这样的身体,而仅仅是渗透到这个身体上的力量的强有力的载体。所以,父母们,假如你们以后在适当的时侯希望你们的孩子能够帮助你们的话,那么就要及早地在他们身上培养活动的本能,特别是在目前少年期培养他们的塑造冲动,即使需要你们作出一些克制和牺牲,也在所不惜。你们所作出的克制和牺牲,犹如从肥沃的土地上获得良好的收成一样,以后将会得到许许多多的,甚至上百倍的报答。你们要加强、发展和巩固这些成果。你们要最大限度地满足你们孩子现在的需要。你们要允许孩子把他的力量使在父母的工作上(因为是父母的工作,所以是他们特别喜爱的工作),这样,他不仅能够意识到他的力量,而且尤其知道这种力量的尺度

如果以前的活动仅仅是模仿家庭生活的活动,那么现在的活动是分担家里的事情,例如举东西、拉东西、搬运东西、掘地、劈柴等。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想试试和衡量衡量自己的力量,于是他会觉得他的身体强壮了,他的力量增长了,他知道了自己力量的强弱。儿子到处伴随着父亲——到田间和园圃里,到工场和图书馆去,去森林和牧场,饲养家畜,制作小件家具,锯木劈柴,堆放木头,在父亲的任何职业所包含的一切工作中。孩子从渴望知识的心灵出发会接二连三地提出问题,怎样?为什么?用什么办法?什么时侯?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每一个稍能满足孩子的答案,会给孩子开拓一个新的世界。在这方面,语言对他来说处处起着媒介作用,因而它具有独立的性质。

本身健全的、经过幼年时简单而自然地引导的这个年龄阶段的少年是决不回避障碍和困难的,不,他会去寻求这种障碍和困难并加以克服。“让它横在那里!”这个强健的男孩向他的父亲喊道,因为父亲想为他把一根木头稍稍滚离他将要走过的那条路。“让它横在那里,我会跨过去的。”这个孩子虽然第一次费劲地越过去,但因为是他自己越过去的,所以在他身上增强了力量和勇气。他退回去,再一次越过障碍,不久他便能轻易地越过去了,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横在路上一样。如果说,孩子在幼年时乐于活动,那么现在在少年期, 做事使他感到是一种乐趣。因此,少年期儿童的大胆而敢于冒险的力量的表现是:爬洞穴和深坑,爬树和爬山,探寻高处和低处,漫游森林和田野。对于他来说,最困难的事情也是容易的,最冒险的事情也是没有危险的,因为这些要求完全是从内心产生的,出自他的情绪和意志。但这不仅仅是试验和测量他在这一年龄阶段已试图在高处和低处、远处和宽广的范围里冒险的那种力量,而特别是他现在正在发展的内在生命的特性和需要是要概观一下事物的多样性,从整体上观察个别事物,特别是想弄清楚远离自己的事物,从广度上、多样性上、整体上了解事物。少年的追求就是要逐步逐步地扩大他的视野和眼界。对少年期儿童来说,每爬上一棵树同时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从上面看下来完全不同于我们通常习惯的那种偏狭和扭曲地侧视的情景。一切在孩子的下方显得那么清楚。要是我们能够重新唤起我们自己在少年时代所经历过的当环境的狭隘境界在我们开阔的视野里消失时所产生的那种开阔人的心胸的感觉,那么我们就不会对孩子冷淡地喊道:“下来,你会摔下来的!”人们不能仅仅通过行走和站立来学习行走和站立。不能通过行走、站立、坐和爬来防止跌跤,而还要通过环顾周围的事物。而当人们从高处向下眺望时,即使是最通常的事物,也显得多么地不一样!我们是否应当和愿意及早地把我们孩子的精神和心灵提到这种高度呢?他是否应当站在明显的高处去获得对事物的明确的理解,是否应通过眺望远景而开阔他的心灵和思想呢?“但是,孩子会变成一个大胆妄为的汉子;我永远也免不了为他担忧。”从早期起就经过冷静的、按其不断发展的力量加以引导的孩子始终不大会把自己的力量估计得超出他已经检验过的那种程度,所以,他将会像受到一个守护神引导的那样安全通过所有这些危险。而另一个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和对力量的要求的、在缺少即使是极为有限的经过训练的力量的情况下敢于贸然行事的孩子,在即使十分小心的人也估计不到会发生危险的场合下,他却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不加考虑地去冒险的往往还有这样一些孩子,他们不是依靠经过经常不断的锻炼而获得的力量,而是受突然感到的一点点力量的驱使去寻找机会应用它。尤其在旁观者在场时他们更容易去冒险。

孩子喜欢爬进洞穴和深坑,在葱郁多荫的小树林里和幽暗的森林里漫游,这种倾向所具有的意义和对于他的发展的作用并非无足轻重。这就是他为寻求和发现尚未发现的东西,为看到和认识尚未看见过的东西而作出的努力,是为了揭示、占有和掌握处于黑暗和阴影里的东西而作出的努力。孩子从这样的漫游中会带回一些不熟悉的石块和植物,隐蔽着的和生活在黑暗中的蠕虫、甲虫、蜘蛛、蜥蜴等小动物作为丰富的收获,并在他返回的路上会提出“这叫什么?这是什么?”等等、等等许多需要解答的问题,而每一个新词将使他的世界更为丰富,使外部世界在他面前更为明显。自然,我们不可在回家的途中就对着孩子喊道:“去你的!把它扔掉。多讨厌的东西!”或者说:“放掉,它会咬人的!”如果孩子顺从了,那么,他同时也放掉或抛弃了他的相当大一部分的人的力量,而你以后可能对他说,或者孩子的常识和理智以后可能告诉他:“你瞧,这是一个无害的小动物!”那时,他会把目光移开,同时也将丧失掉不少知识。而另一方面,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将会向你讲述一个甲虫的奇妙结构及其各条腿的特有的用途,这些东西以前在你看来都曾经是不值一顾的。当然你可以在孩子捕捉这些不认识的小动物时提醒他小心,但不要造成他胆怯的心理。

然而我们的真正健全强壮的少年期的孩子绝不总是要去高处、低处和黑暗处进行观察的。促使他到山上和谷地去环视,概观和细察的愿望同样地吸引他到平地上这样做。瞧,那里他在靠近父亲花园的栅栏处的灌木树篱下面为自己造了一个小花园。那里,他在一条小水沟里表现河水流动。那里他借助他的小水车观察研究水的向下流动或压力的作用以获得关于这种现象的更明确、更全面的观点和认识。这里他在观察一块小木片或一块树皮在自己围成的一个小池里漂浮的特性。孩子特别喜欢研究清澈的、给人以活力的、形态可变的水,渴求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孩子,会如同在镜子里一样在水里观察自己心灵的影子,同样地,这一年龄阶段的孩子一般特别喜欢玩弄如砂和粘土等可塑性的材料,人们可以说,这是生命发展的要素,因为现在他凭着以前获得的力量的感觉,试图去掌握和控制这些物质。一切都应当和必须服从于他的塑造冲动。那里,他在土堆里面建造一个地窖、一个洞穴,在土堆上面建造一个花园、一条长凳。在那里,树枝、木条和棒头被搭接起来构成一间小屋、一幢房子。把厚厚的积雪用来堆成围墙和壁垒,堆成一个堡垒,把小丘上的粗石子筑成一座城堡,一切都是按照少年期儿童的思想、精神和意图,按照把事物统一起来加以掌握的思想和精神建造的。瞧那里两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他们相互友好地勾肩搭背,和气、亲切地一边商量着事情一边穿过庭院,他们想去取工具,以便在屋后小丘的一个阴暗的灌木林中建造一所配有长凳和桌子的小屋,从这个位置上,他们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整个山谷,看到一个构造得景色秀丽的整体。孩子的这种统一的、同时又以自己为基础的精神会把向他接近的、适合于他的本质、他的需要和他内心的状态的一切东西统一起来,为了共同的事业而把石头和人统一在共同的目标上,这样,每一个人将为自己建立起一个他所特有的世界,因为对自己力量的感觉也会立即决定并要求占有自己的领地和自己所独有的材料。尽管他的国家、他的领域、他的土地可能是院子、房子或房间的一角,尽管这可能仅仅是一个匣子、一个箱子或一个柜子大的空间,或者尽管这也许仅仅是一个洞穴、一间小屋、一个花园。作为少年期孩子的人也必须有一个外界的、最好是一个自己创造、自己选择的他的活动的据点和协调点。如果需要占据的空间足够宽广,如果需要支配的领域足够大,如果需要表现的整体的结构复杂,那么,在这方面思想一致的人便会达到友好的统一,他们会作出共同的努力,达到意气相投,于是已经开始的工作会得到扩大,个人着手做的新的工作会变成共同的工作。家长们,儿童的指导员们,教育者们,你们是否想看看我这里指出的一张图画,看看这个缩影:请看这个教育场所,看看这个由八名以上七至十岁的男孩构成的团体。在这所多种用途的小屋里的这张大桌子上放着装着积木的一个箱子——积木具有墙砖形的形式和关系,每边长度相当于实际大小六分之一,这是最华丽和形态极其多样的材料,适合于正在成长中的少年用作表现的手段。在这个小屋子里也可以看到砂和木屑,以及最近在美丽的松林里散步时采集到的大量备用的苔藓。这是放学后的时间,每个孩子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那边一所小教堂不显眼地坐落在屋角里,十字架和祭坛标志着这座教堂的精神。这是一个幼小的、文静的男孩子的创造。在那里的一把椅子上两个孩子已共同着手建造一座相当大的建筑物。这是一幢多层的大楼,看来是一座宫殿,人住在这座宫殿里从椅子上看下去,好像从一座山上看到山谷里一样。那么那里一个孩子静静地在桌子底下建造的是什么呢?这是一座翠绿的小山,一座古堡庄严地坐落在山顶上。在那边平地上,在另一些孩子的手下展开了一个村落。现在他们每一个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每个孩子都察看着自己和别人的作品。每个孩子都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愿望:把个别的创造成果统一为一个整体,并且这种愿望一旦被理解为共同的愿望,便立即会共同地从村落到城堡、从城堡到宫殿、从宫殿到教堂铺设起道路,并使两者之间展现出牧场和小河。或者,如果你们再一次到这里,你们看到的将是这样的情况:几个孩子用粘土创造一个山水景色,另一个孩子用厚纸板建造一所门窗俱全的房屋,还有一个孩子在那里用胡桃壳建造小船。现在每一个孩子都察看自己的作品,考虑着:这东西确是很好,但却是孤单单的。他也察看与他近邻的孩子的作品,想道:要是使各人的作品联合起来就好了。于是房子立即像一座宫殿似地矗立在风景区内的小山岗上,小船漂浮在人造的湖面上。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还兴高采烈地在山岗和湖泊之间添上牧童和小羊,显示牧羊的场面。现在他们都满意地、兴致勃勃地站在那里观赏自己亲手创造的作品。下边,在流成小河的泉水旁,一群孩子多么热烈地在喧闹着。这是些比较年长的孩子。他们开凿了运河,引水过闸,架设桥梁,开辟海港,修筑堤坝,建造磨坊水车。每个孩子只埋头于自己的工作而无心去关心和顾及别人的工作。而现在应当根据水的本性,利用水的力量使船从它的高处滑到低处。但是每前进一步便意味着侵入另一个孩子的领域,每个孩子都同样有资格要求作为主人和创造者的权利,每个人可以要求自己的权利,同时也要承认别人的要求。那么什么东西能够在这方面起到调停作用呢?只有条约,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那样通过严格的条约相互联合起来。谁能够指出这种孩子游戏的多方面意义和多方面收获呢?只有两方面是肯定无疑的:这些游戏是从少年期儿童的同一心意、同一精神产生的;进行这种游戏的是品行端正的学生,他们学习好,理解能力强,富有洞察力和表现力,做事勤奋,富有进取性,具有出色的头脑和心灵,言谈举止得体。进行这种游戏的孩子将会成为目光敏锐、行事谨慎的精明强干的人。

在这一年龄阶段,特别重要的是为了生产的目的在自己的花园里种植作物;因为孩子在这里首先可以看到果实如何通过他自己的行动,以逻辑的必然性和规律性决定的有机的方式产生出来的,这些果实是以多种方式产生的,他们尽管要服从于自然力的内在法则,然而也取决于他的活动,取决于他的活动的意向。特别是,通过这种活动,通过儿童在大自然中的生活及他对自然提出的疑问,他对于认识自然的渴望——这种渴望会促使他长时间地、经常地、反复地去观察和有意识地去注意草木和花朵——会得到多方面的、充分的满足,而自然界似乎也善意地对待孩子的这种欲望和活动,并赐以丰硕的果实作为报答;因为,要是对孩子的花园瞥上一眼,立即会有这样的景象出现在我们面前:如果孩子适度地培育和照料他的植物,这些植物便会生长得特别引人注目地健壮和富有生气,便会花朵盛开;当然,如果孩子们带着特别的爱护来期待和注意他们的植物和花朵,如同与它们一起生活一样,那么,这些植物和花朵也会长得特别健壮和茂盛。要是孩子不可能有亲自照料的小花园,那么至少他应有一些栽在花箱或花盆里的植物。花箱或花盆里不应栽上珍奇的、难以栽培的植物,而应当是易于生长的、花苞累累、叶子茂盛的普通植物。曾经养育和保护过外界生命(尽管是十分低级的生命)的孩子,或者说少年,也将更容易地学会养育和保护他自己的生命。并且,通过植物的培育,孩子去注意甲虫、蝴蝶、鸟类等动物的渴望也会得到满足,因为这些动物喜欢接近植物界。

但是这个年龄阶段儿童的游戏和活动并不尽是在表现事物。更确切地说,许多游戏和活动主要是纯粹体力的练习和尝试。许多游戏的目的几乎仅仅在于显示力量。但是这个年龄的儿童的游戏总是带有独特的、与儿童的内心生活相适应的性质。如果说前一时期,即幼儿期,游戏的目的仅在于活动本身,那么现在游戏的目的却始终是一种特定的有意识的目的,就是说,现在游戏的目的就是表现,就是表现的事物本身。少年期儿童自由游戏的这种性质随着年龄的进一步增长而日益得到发展。甚至在儿童身体运动的一切游戏中,如奔跑、拳击、角力等,以及球类游戏、捕人游戏、表现战争和狩猎的游戏等等,都可以观察到这点。儿童在这些游戏中感到特别愉快的是,他作为个人和集体的一员,感觉到有一种肯定的和可靠的力量,并感觉到这种力量的增长。但是在这些游戏中得到充足滋养的绝不仅仅是身体的,或者说肉体的力量,而且也在不断增长地、肯定地、可靠地显示出精神和道德的力量。实际上,如果要衡量身心两方面的力量增长优势在哪一方,在精神方面呢还是体力方面,那就很难说是体力方面占有优势。正义、节制、克己、诚实、忠诚、友爱以及严格的公正无私,这些由儿童的心灵和性情以及坚定的意志开出的美丽花朵以及勇敢、忍耐、坚定、慎重及谴责和清除怠惰放任的精神等这些艳丽多彩的、尽管也许香气不那么浓郁的、根本未被编入花束的花朵,对于那些接近一群正在做这种游戏的孩子的人来说,谁不会感觉到它们的芳香呢?不管谁,如果想呼吸一下令人振奋精神的新鲜的生命气息,都得参观一下这些孩子的游戏场所。在这里盛开着更加娇嫩芳香的花朵,而勇敢、自由的孩子们爱惜着这些花朵,犹如一匹勇敢的骏马爱惜一个横卧在它急速奔驰的跑道上的人或孩子一样。这些娇嫩的、类同于紫罗兰和白头翁的花朵就是指对无过的弱者、娇嫩者和幼小者的宽容、忍耐、爱护和鼓励,就是对待尚不熟悉游戏的孩子的谦让。但愿所有那些勉强容许在少年教育中给少年游戏场所以一席之地的教育者对上述例子作一番思考!确实孩子的有些话是粗野的,他们的有些行动是鲁莽的,然而在培养的力量出现之前,最初具有的力量和力量的感觉是不可缺少的。孩子认识事物内在意义的眼力和感觉是锐利的、明确的和透彻的,因此他对于在判断力和体力方面与自己同等的或至少声称与自己同等的人的判断是尖锐的、断然的,甚至是严酷的和粗暴的。

每一个村镇应当具备一个自己的、供儿童世界使用的公共游戏场所。这对整个社区的生活将会产生卓越的成效,因为这一发展时期儿童的游戏,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具有共同性,所以它将为社会培养共同的意识和感情,发展社会共同的法则和要求。孩子会尝试在他的伙伴中观察自己,感受自己,衡量和测量自己,通过他们去认识自己和发现自己。这样,这种游戏便直接地对生活发生了作用,培养了孩子的生活,激发和培育了许多公民的和道德的品质。

然而季节关系和环境不容许儿童在每天完成家庭和学校里的课业后始终在户外练习和发展自己的力量,同时孩子也绝对不应当无所事事,因此在这一年龄阶段,各种屋内和室内的外部作业和表现,特别是被称之为机械作业的那些活动,如纸工、 厚纸工、模型制作等构成了少年期儿童生活和指导的基本部分,并对儿童是极其重要的。

然而在人身上还有一种追求、一种渴望、一种心灵的要求,这是任何外部作业和外部活动都不能予以满足的。外部作业和活动给予这一时期的人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对于他在适合于其本质的教育中寻求的和需要的东西来说,是远远不够的。现在的状态不管如何充足和丰富,对他来说都是不能满足的。他要通过事物的现状去了解事物过去的状况。他也想知道在他出生之前存在过的东西。他想知道现有事物的过去的根源和起因,他甚至希望把过去遗留下来的东西本身、它的存在的原因、它过去的那个时代都讲给他听。谁能忘记他自己在特别成熟的少年时期,当他看到古老的城墙、古塔、废墟遗迹,甚至古旧的建筑物时,当他看到耸立在高地和路旁的古老的纪念碑和圆柱时,在心灵里说出的那种希望别人告诉他关于这些东西、它们的时代和起因的明确的渴望呢?不,在这个时刻,谁不会在自己的心里觉得有一种模糊的、不定形的预感:说不定将来有朝一日这些东西本身会来说明它们自己和它们所处的时代呢?除了在他之前就已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年长者之外,又有谁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知识的判断来说明这些呢?他的愿望就是这些年长者能告诉他这一切,向他说明这一切,因此在这一年龄阶段的儿童便发展着对童话、传说、一般的故事以及后来对历史故事的需要和迫切的欲望。这种迫切的欲望,特别是在这一年龄阶段最初出现的时候是十分强烈的。这种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致当它不能从周围的人那里并通过周围的人得到满足时,儿童就会设法从本身并通过本身使其得到满足,特别是在空闲的时间和日子里和在白天的体力活动和通常的作业结束的时候。谁没有看到过一群这一年龄的孩子如何地团团围住一个由于其良好记忆和生动想象力而成为他们的讲述者的人以及当他的讲述满足了他们的生活愿望和证实了他们的动作、行动和判断时,总之,当讲述中的实例和语言与孩子的内心思想感情和谐一致时,他们是如何地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的那种情景并对此充满着崇敬的心情呢?

但是,即使在儿童当前的生活中,还有很多东西是这一发展阶段上的人所不能解释清楚的,但他却迫切希望解释清楚。在他看来不作声的东西,他却希望它能够说话。在他看来没有生命的东西,他却极希望它是活的并且是活动的。他希望别人能给他提供这方面的解释。他希望别人把在他看来不作声的对象的无声语言变成他听得见的语言,给不说话的对象以语言。他希望听到通过词汇和语言清楚地说明他头脑中模糊地预感到的一切事物的内在的、生动的联系。但是别人也并不总是和经常地能满足甚至根本不可能满足儿童的愿望,因此在他身上就发展了对寓言和童话的生活需要和渴望,这些寓言和童话把语言和理性给了不说话的事物,前者是在人的关系和人的、尘世的现象限度之内的,后者是超出这种限度的。当然,任何人,只要比较深入和比较注意这一年龄阶段儿童的生活,他是一定会觉察到这一点的。同样地,如果周围的人在这一点上也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将会自发地去寻求童话和寓言的虚构和表现,不是为自己创造,就是为他的同伴们创造,并为了使同伴们获得巨大的乐趣而与他们倾谈这些童话和寓言。这些童话和故事将会很清楚地向观察者揭露该年轻讲述者内心发生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无疑地甚至是还完全没有意识到的。

凡是他自己内心感觉到的和在内心活动着的,甚至他因缺乏语言而不能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的东西,他都希望从别人那里并通过别人听到用语言表达出来。

凡是儿童心灵里模糊地预感到的东西,凡是使他的内心充满欢乐和愉快、力量和青春的感觉的东西,他都希望用言语表达出来,但是他感到自己尚未具备这种能力。他寻找着表达的言语,由于他不能在自身中找到这种言语,于是,当他在自己以外通过格言,特别是通过诗歌来找到这种言语时,便感到内心的高兴。这一年龄阶段的爽朗、快活的儿童不是喜欢唱歌吗?他不是在唱歌中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具有生命的吗?这不正是一种正在增长着的力量的感觉,并且正是这种感觉促使他越过溪谷,登上山头,从这山到那山的漫游中,从他的嘴唇和健康的喉头倾唱出欢乐的歌曲吗?

儿童具有一种了解自己的强烈愿望。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他在寻找清澈的、纯净的、新鲜的、平静的或流动着的水。他在游戏中总是离不开水,因为在水中他可以看到自己,看到他的心灵的形象,并且他希望在水中和通过水,认识自己的精神本质。溪流和湖水之于儿童的心灵,纯洁的空气和清晰可见的远方的山顶之于儿童的心灵,就好像游戏之于他一样——这是等待着他将来去进行的生活斗争的一面镜子。因此,为了壮大自己生活斗争的力量,少年期儿童和未来的青年甚至在游戏中寻找障碍、困难和斗争。

儿童对认识过去的世界和认识自然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把儿童引向花卉和古旧的断垣残壁和崩塌的殿堂。这种要把充满着他内心的东西表达出来的渴望,促使他歌唱。因此不用说,很多外部现象,很多在儿童的行为和行动中表现出来的东西,都有一种内在的、精神的意义,即具有象征的意义。假如父母们相信幼年期和少年期的这种象征性的东西,假如父母们从这一关系上去注意他们孩子的生活,那么,无论对于父母或子女,对他们的现在和将来,将是多么有益的事情啊!这在父母和孩子之间将会建立一条新的、活生生的纽带,将有一根新的生命之线把他们现在和将来的生活贯穿起来。

这一年龄阶段的纯粹的儿童生活就是这样。现在让我们从关于纯粹的少年期和幼年期儿童的内部和外部生活(这种生活,在适合于人的天性和人的本质的幼年期和少年期儿童的指导和教育占统治地位的地方,我们也能幸运地看到,并且事实上比我们这里所描述的那种生活总是更完美、更充实、更富有生气)的描述出发,看一看在现实生活中大量地,尽管仅仅是部分地表现的幼儿期和少年期儿童的生活,让我们特别看一看幼年期和少年期儿童在作为子女对父母的、对兄弟姊妹的、对家庭的关系中进行活动和工作的那种学生和同伴的生活,那么我们不能不坦率地说,有许多事实与前面说的完全另一个样子,我们将会遇到任性、固执、贪图安逸、身心不活泼和怠惰、多欲、高傲、武断、专横、缺乏友爱精神和孝顺、思想空虚、轻浮、厌恶做事甚至厌恶游戏、不听话、不敬神,等等。我们要寻找幼年期和少年期儿童生活中这些以及其他许多绝不能加以否定的不良现象的根源的话,那么归根结底有两方面原因。首先是纯粹的人的本质的各个方面的发展被完全忽略了;其次是,由于人的本质的、合乎规律的、必然的发展过程遭到任意的、不规则的干预而引起早期出现的不正倾向,早期的发展阶段出现错误的、不自然的倾向,人的本来良好的力量、本质和追求被扭曲。因为人的本质本身肯定是善的,并且人本身有良好的品质和追求。人绝不是生来就坏的,他也不是生来就有坏的和恶的品质和追求,除非我们要把有限的物质的暂时的肉体的东西说成本来是恶的、坏的和错误的,除非我们要把这样的东西的性质及其必然结果,即人为了使自己成为善良、能干和有德性,他必须有犯错误的可能,为了使自己有真正的自由,他必须有可能使自己成为奴隶,也列为坏的、恶的、错误的。但是,这一切乃是暂时中表现永恒,多样的个别中表现统一的必然现象,也是人注定要成为一个有意识的、有理性的和自由的人这种命运的必然现象。谁能够利用自决和自由来实现上帝的和永恒的东西,谁就必须能够和应当去实现尘世的和有限的东西。因为上帝是愿意在有限中表现自己的,所以就只能通过有限的和暂时的东西,并在有限和暂时中去达到目的。谁如果因此而把暂时的、个别的,因而是有限的、物质的、肉体的东西本身称作坏的,那么他从而就蔑视了创造,蔑视了已经形成的东西,蔑视了自然本身,甚至在本来意义上亵渎了上帝。同样地,如果把人说成按其本质他本身既不善,又不坏,也不恶,那么这就已经违背了人性和人,更何况甚至敢于说人本身和按其本质是坏的、恶的了。说这种话的人,在人间否定了上帝的存在,因为他否定了上帝的事业和真正认识上帝的手段和途径,这样,便把谎言带到了世界上,这种谎言是一切罪恶的唯一的来源。如果说有一种本身可以被称之为恶的罪恶,那么所指的便是这种情况,因为这是最根本的罪恶。但是谎言本身是不存在的。它已经被否定和正如按其本质已经被否定一样,它作为一种现象也将被否定,因为人既不是随同谎言又不是为了谎言被创造出来的,而是随同真理并为了真理被创造出来的。人也不会从自身出发,从他的本质出发制造谎言,而人能够制造并确实会制造谎言,正是由于他是由上帝为了真理把他创造出来的。当一个人在既不让自己承认这一事实,又不让别人承认这一事实的情况下便制造了谎言。当他阻止一个人在自己身上并通过自己从他的本质的纯粹本源中认识这一事实,并阻止别人承认这一事实,这时便制造了谎言。

人作为尘世的现象,作为凡人,是注定在精神与身体、肉体与灵魂之间要有一定程度的协调发展的,要与意识和理性取得平衡的。在人身上存在并通过人表现出来的、好像粘附在他身上和像一件伪装的外衣缠在他身上的一切缺点,即坏的和恶的现象,只要他能够对他的本质达到彻底和明确的认识,只要他完全或部分地有了这种认识之后不被恶习和弱点磨灭了力量和意志,那么,他可以通过本身摆脱这些缺点。所有这些缺点和不良行为的根源在于人的两个方面的关系被搅乱了,这两个方面即他的自然性,就是随着人的成长而形成的东西(das Gewordene)和他的本质,就是人的内在的实在(das Seiende)。因此,人身上的缺点的一切表现,归根结底,根据在于他的善良的品性和良好的追求遭到了压制或扭曲,被误解或往错误方向引导,因此,克服和消除一切缺点、恶习和不良现象的唯一切实的方法在于努力寻找和发现人的本来就有的善良的源泉,即人的本质方面(而缺点产生的原因,正是由于人的这个本质方面受到了压制、干扰或错误引导),然后加以培养、保护、树立起来,加以正确引导。于是,缺点终将消除,尽管需要同习惯进行艰苦的斗争,而同习惯作斗争,与同本来的人身上的恶习作斗争相比更为艰苦。这一切做得越快、越坚决越好,因为人本身是倾向于抛弃缺点的,因为人是倾向于走正路而不愿做坏事的。这里要强调说明的一点是,不可否认,目前在幼儿和少年儿童的世界里十分缺少真正天真无邪的、虔诚的意识,缺少相互宽容的、友好地忍耐的、真正宗教的意识,相反地,自私自利、不友好,特别是粗暴行为等等却占了统治地位。原因十分简单和单一,即是因为不仅没有从早期开始就在儿童身上唤起一种共同的感情并在以后培育这种感情,而且相反地,从早期开始在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这种共同感情遭到破坏和干扰。因此,如果要使真正的友爱、真正的天真无邪、真正充满信任和爱的虔诚心,对同伴和旁人的友好、宽容和尊敬重新占据优势,那么,只有把目前在每一个人身上潜在着的共同感情,不管有多少,都激发起来,并十分小心地加以培育。这样,我们也一定能够很快地重新占有我们目前在家庭、社会和宗教生活中令人十分痛心地失去的东西。

少年儿童的许多错误的另一个根源乃是性急、不注意、轻举妄动,总之是缺乏思考。这就是说,他是根据支配着他一切意识和身体活动的、本身完全无害的和无过的、甚至值得称颂的一种冲动行事的,然而这种特殊情况下的冲动之满足的后果,对于孩子来说,在他的生活经历中尚未遇到过,并且在他的脑子里还根本没有产生过从事物本身来说明行动后果的念头。因此,一个绝不怀有恶意的孩子用磨细的石膏粉末涂抹他所喜欢的那个伯父的假发,从中获得充分的乐趣,而毫不认为有什么不对,更不考虑这种烈性的石膏粉对于假发上的头发等等东西必然会起到损害的作用。另一个孩子在一个大水桶里看到一些深而圆的瓷碗。他偶尔觉察到,只要把这些碗重新捞起来,让其在平静的水面上跌落下去,便会在急速运动中发出清晰的响声。这一现象使他感到十分高兴。他一再地尝试这样做,自言自语地肯定器皿在柔软的深水里不会破碎。他常常如愿以偿地成功了,为不断提高试验的效果,必须使碗从越来越高的地方落下去。然而有一次碗完全水平地落到水平的水面上,并且落下的高度达到如此程度,以致在碗的穹窿与水面之间被挤压的空气无处退让,并被挤压得如此猛烈,以致该部分被强烈压缩的空气的强大力量通过一次垂直的冲击把本来毫无损伤的碗分成两个几乎完全相等的部分。现在,这位自己教育自己的小物理学家站在给他带来如此多乐趣的游戏的意外结果面前感到惊惶失措和困惑不解。当然,少年儿童在按照他的生命冲动行事时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并几乎不可置信地带有盲目性。另一个孩子长时间地把石子往邻家屋子的小窗上投掷,十分努力地试图击中它。但他既没有预感到,也没有注意到,如果石子按照他的目的和愿望击中了窗子,窗子便必然被击碎。最后石子击中了,成功了,孩子却茫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再一个绝无恶意的、相反是十分善良的孩子,他本身是十分喜爱并爱护鸽子的,却兴致勃勃地努力把射击的目标对准邻居屋顶上的美丽的鸽子,而没有考虑,如果子弹命中了,鸽子必然会被打死,更没有考虑,这只鸽子可能是一群完全需要它照料的雏鸽的母亲。他射击了,美丽的鸽子掉落下来了,美好的一对被拆散了,而刚刚长出绒毛的幼鸽则失去了喂养它们和给它们温暖的母亲,如此等等。使人,即少年期孩子变坏的大多是别人,是成年人,往往甚至是教育者自己,这确是一条深刻的真理,否认这条真理,会给日常生活带来严重的恶果。他们是如何使孩子变坏的呢?从孩子方面来说,或者由于无知,由于缺乏考虑,或者也由于他对自身以外的正确和错误具有十分敏锐的鉴别能力,因而从一种十分出色的、值得赞扬的公正感出发而做的一切,总是被他们归结为一种可恶的、不良的或至少是一种不恰当的意图。可惜在教育者中间也存在着这种不幸的人。他们总是把孩子看成邪恶的、诡计多端的、阴险的小魔鬼,而另一些人至多把他看作过度的恶作剧和过于放纵了生活乐趣的结果,这些倒霉鬼,特别是教育者,才把一个即使不是完全无罪,却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变成有罪的人,因为他们把孩子所不熟悉的思想和行动灌输给他。他们促使他做出坏的行动,虽然最初并非出自自己的意志。他们从精神上扼杀他,剥夺他的生命,以让他认识到,他的这个生命不是通过自己和从自己身上获得的,也不可能是自己产生的。但是真正的生命现在已被剥夺了,他也不可能使自己获得这个生命。那么这种脱离现实的认识有何帮助呢?这种没有实力的虚弱的愿望有何帮助呢?他们由于相信,孩子即使退一步说先前并没有什么过失,却也决不能到达天国,决不能在他的心灵里怀有一个天国,这样,他们就已经把孩子造成恶的、不善的人了,于是,仁慈的上帝就应当把他们造成的后果重新纠正过来,即他们称之为:培养儿童的虔诚精神。

这种方法正如心地善良的小孩子采取的方法一样,他抱着坚定的信念把经过他多次折腾之后变得十分虚弱,有的甚至掉了脚的苍蝇或甲虫说成:它已经被驯服了。还有一些完全被冲动的内在生命支配着的孩子,尽管在外部现象的关系上,由于缺少观察和注意以及由于对外部生活关系缺乏知识而会犯大的错误,然而他们却具有做一个善良有为的人的内心深处的和热切的追求。然而遗憾的是这些孩子最后也许甚至确实变坏了,这是由于人们不仅不理解其内心深处的追求,而且甚至加以错误的理解。但一旦在适当的时侯他们内心深处的追求受到重视,那么他们便肯定会成为无比精明的人物的。幼年和少年期的孩子常常由于某种错误和过失而遭到成年人、父母和教育者的惩罚,正如他们自己小时候从同样的长者那里受到过惩罚一样。尤其十分常见的一种惩罚,即通过言语的惩罚,恰恰是在把孩子根本不知道的那种错误的东西灌输给他。因此,人对人、对孩子犯的罪过,远远多于对上帝犯的罪过;因为一个顽皮孩子的恶劣行动怎能损害在体现德行上已得到证明和公认的天父的尊严呢?一个顽皮的孩子又怎样通过自己的言和行从心灵和肉体上损害比他小的孩子呢!人与人和与上帝的关系也同样如此。

正如刚才已经说明的那样,儿童在这一时期所做的一切都体现出占据他的心灵的一种深刻的渴望和意向,一种深刻的、充满意义的感觉。他的一切行动具有共同的性质,因为他在寻求把万物结合在一起的统一体,并在万物之中和万物的相互关系中发现自己。一种自己无法说明的内心的渴望驱使他去发现自然界的事物,去发现自然界中隐藏着的事物、植物和花卉,等等。因为一种可靠的感觉告诉他,使内心的渴望得到满足的那些东西并不是暴露在眼前的和存在于外表的,而应当和必须从隐避处和黑暗处把它发掘出来。这种渴望的培养不仅在早期被耽误了,而且甚至儿童通过自己来培养这种渴望的努力过早地受到干扰。因为得到自然的引导的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不管他的力量如何微弱和缺乏自觉性,不管对他自己心里的暗示如何地缺乏认识,他所寻求的本来仅仅是把一切事物结合在一起的统一体,是必然的、活生生的统一体,是万物的根源——上帝,这个上帝,不是由人的聪敏和才智设计和塑造出来的,而仅仅是始终与我们的心灵和思想和活的精神接近的上帝,因而我们也只能依靠精神和真理去认识上帝并依靠精神和真理向上帝祈祷。少年儿童逐渐成长成熟,唯一能得到满足的是发现他在模糊的憧憬和思慕中预感到的上帝,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同时发现自己。

所以我们要对上学时期的作为学生的少年儿童自由活动的内部和外部生活作一番观察。那么什么是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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