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类宗教与宗教教学

关于把感知的精神自我，即人的精神，与上帝根本统一的预感提高为明确的意识，并实现以这种意识为基础的与上帝的一致，以及无论生活的境况如何，在与上帝的这种一致中坚定不移地持续生活下去的努力，就是宗教。宗教不是一种固定不变的东西，而是一种永恒地前进着的努力，正是由于这种努力，它是一种永恒存在着的东西。

唤醒、加强和阐明对扎根于上帝、受上帝制约和来源于上帝的人的精神自我，即人的灵性、精神和心情的感觉，使人认识受上帝制约的人的灵性、精神和心情的特性和本质，教人明察上帝必然的本质和作用，教人洞察上帝对人的关系(如圣书向我们启示的那样，这种关系清楚地表现在每个人自己的心灵和生活中，表现在生活本身之中，特别表现在人类的生活以及人类的发展史中)以及把这种知识应用于生活本身，特别是应用于每个人自己的生活，应用于人类的进步发展和提高修养，应用于在人类中表现神性，应用这种知识以认识和履行人的义务，即人按其本质必须从事的工作，说明并指出在与上帝真正一致中永久地生活下去或者一旦这种一致遭到损害时把这种一致重新建立起来的努力得到实现的手段和途径，这就是宗教教学。因而宗教教学始终是在一定的关系上以宗教信仰为前提的，不管后者表现的程度如何。因而，只有在人的心里有了真正的——尽管还是不成形的、不确定的和不自觉的——宗教信仰时，宗教教学才能富有成效，才能介入生活和对生活发生作用。如果一个人能够离开宗教而生活，那么也就不可能对他进行宗教的讲授。这一点，对于那些其子女到达入学年龄而对其心中的宗教倾向毫不关心的父母来说，是值得深思的。

就宗教来说，尽管其性质极其单纯，尽管它包含在人本身的本质之中，尽管与人完全和谐统一，然而要完全认识和理解宗教的本质是不易做到的，因为人除了作为精神的东西存在外，同时也作为肉体的东西而存在并生活于空间中，人作为这样的东西，对于真正统一的理解总是要以分离为前提，总是结合分离来理解统一的。但上帝和精神的东西是自身永恒地发展着的，永远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正是由于它是精神的，而人对统一的理解，总是同理解空间或时间的统一联系着的，尽管这一点往往可能是不明显的。真正的统一绝不是以分离为前提的，而是绝对排斥分离的，统一绝不要求，也不决定于空间的结合和时间的结合，而这一点也是绝对排斥的。在人的经验和观察中，关于这方面的证明和解释是远远超过所需要的限度的，因为人在某种工作中向自己外部转化成活的形式的思想观念，原来是与他的本质直接结合为一体的，带有这个人自身的明显的个性与特征。该思想就这种独特的形式而言仅仅属于这个人，当它意识到以赋予它的固有形式存在着的自身时，便能够重新回到持该思想的那个人的整个思维中，这就是说，它将会自己表明它与这个人的整个思维的关系。它将会进一步发展和培养对它的这种关系的意识，从而使自己上升为对于持该思想的人的整个思维的预感，甚至它至少能够上升为对于持该思想的人的基本思想的模糊预感，因为任何一个人本来只具有唯一的、对他来说特有的、占主导地位的自己的思想，可以说是他的整个本质的一种基本思想，是他的生活的基调，他只有力求通过千百种其他思想，通过他的全部行动才能加以说明和表现出来。尽管如此，人决不会由于表现那种活生生的、具有形态的思想，由于在自己外部表现的一切具有各种形态和形式的思想而在某种关系上说在自己内部变得空虚了。虽然这种思想在人的外部被表现出来了，但思维着的人是乐于并始终承认它为自己的思想并关心这种思想的发展和培养。思维的人和被思维的思想，假如后者能够自我意识的话，两者之间必然始终强烈贯穿着关于原先同属一个统一体的真理，尽管如此，被思维的思想并不是思维者本身，虽然按其本质是统一的和一致的，正如人的精神与上帝的关系那样。一个父亲有一个或几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是一个独立的、具有自我意识的存在。但谁能反对和否认每一个儿子在独特地表现他父亲的本质呢?每一个儿子在完全地表现父亲的本质，但在独特地、以他自己固有的方式表现他父亲的本质，在这种场合，这种表现的方式已由于母亲的生命和存在而本身发生了改变。尽管如此，并没有因为儿子的独立存在而在父亲身上发生了分裂。父亲的精神、父亲的心情、父亲的生命并不由于给了儿子们生命和存在而分裂和削弱了。儿子或儿子们中的任何一人直到最细微之处和最独特之处都仍然是父亲，仅仅是具有新的独特性而已。同一父亲、同一双亲的儿子们甚至在思想倾向、言谈、说话的声音以及一举一动上都相互一致，以致除了新的、细微的独特性以外，在许多关系上完全可以相互替代。但尽管这样，一个人不是另一个人的一部分，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整体，没有一个人是父亲的一个特殊的部分。正如他们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一样，父亲也还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如果我们能够从人的角度去清楚地观察人的关系的话，我们便能够预感到并且认识到神性。

同样，统一也并不以空间的、时间的和物质的结合为前提。尽管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人与他的朋友和他所爱的人被陆地和海洋隔开着，他们能否一致，甚至统一行动呢?人的精神相互之间能否感到一致，能否与仅仅听到过而从未看到过的、将来也不会看到的人感到一致并在行动上与他们一致呢?人和人的精神能否与数千年前的古人和人的精神或数千年以后作为个体出现于地上或宇宙中的其他地方的人和人的精神感到一致并一致行动呢?人是鄙夷他所感知的领域里对他起引路作用和照明道路作用的那些东西的，因此，在纯粹精神的、超时间和空间的领域里，即上帝的领域里攀登和漫步中他也会撇开对他来说十分必要的指导者和光明而独自摸索前进的。在纯粹的、明晰的人际关系中，特别是在双亲的精神的人际关系中反映着上帝与人的关系，并通过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纯粹的关系，我们可以认识这种上帝对人和人对上帝的关系，达到对这种关系的观察和理解，这是真理，且永远是真理。

如果人自觉地和清楚地认识到了他的精神的自我来源于上帝，在上帝中和从上帝那里产生，认识到了他与上帝本来是统一不分的，因而他必然地受上帝制约，永远依赖于上帝，永不间断地前进着的与上帝的共同生活，如果他在对上帝的这种永久的、必然的、受制约的依赖关系中，在对这种关系的明确的认识中，在根据这种认识进行积极的、持久的活动中，即在与这种认识和信念完全一致的生活中认识到了对自己的拯救、自己的安宁、自己的欢乐、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命(真正的、唯一真实的生命本身)以及他的存在的理由，那么他便会在人类语言的真正意义上说，在上帝中认识到他的父亲。如果他认识到自己是上帝的儿女，并根据这种认识去行动和生活，这就意味着他信奉了基督的宗教，耶稣的宗教。因此，一种真正尘世的子女对双亲的关系，无论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如耶稣表现的那样：他是从属于他的双亲的。因此，一种真正的父亲、母亲或双亲对子女的关系，无论在思想和行动上都必须尊重、重视和承认孩子身上的那种尚未得到承认和尚未发展的神性；又如圣母玛利亚表现的那样：所有这些话在她的内心引起了活动、注意和思考。因此，纯粹人间的亲子关系是对于天上上帝来说的亲子关系和生活的关键与首要条件，是真正的基督生活、基督的精神和行动在自身中得到实现的关键与首要条件。因此，透彻理解纯精神的人的关系、真正的父子关系、双亲与子女的关系，乃是认识、洞察和预感上帝的人间关系，即上帝对人的关系和人对上帝的关系的唯一的关键。只有当我们完全透彻地认识了人的纯粹精神的、内部的关系，在生活中直到最细微之处忠实于这种关系，我们才能充分认识和理解上帝的人间关系，才能极其深刻地、活生生地和真实地预感到这种关系，以致出自我们整个本性的一切渴望都将得到满足，或至少得到充分的说明，并从永远得不到实现的渴望转化为始终带来同等报偿的努力。我们还不知道，甚至我们根本不会预感到与我们十分接近的东西，与我们的生命和我们本身统一不分的东西，我们在生活中甚至根本不忠实于我们所自夸的口头上的认识和口头上的预感。我们日常对待我们双亲、对待我们孩子以及对待人的教育的态度就表明了这点。我们想做上帝的儿女和成为上帝的儿女，却还不是自己父亲的儿女，自己双亲的儿女。上帝应当是我们的父亲，而我们却长期以来还不是自己孩子的父亲。我们想洞察上帝的本质，却不重视引导我们去洞察上帝本质的人的关系。洞察和透彻认识上帝的人间关系乃是子孙万代的福祉，而这种福祉的实现是以双亲对子女的关系和子女对双亲的关系以及与这种关系相适应的生活为基础的。我们给永恒地向前发展的人性从外部划定一条界限，并把它限制在这条外部的界限之内，相信它即使在地上的发展也已经达到这个界限。因此，在我们看来，人性是一种死的、固定不变的东西，而并不把它看作一种仅仅在不断发展和形成中并通过不断发展和形成而存在的东西，并不把它看作一种始终仅仅是一再地重复同一模式的仿制品。我们不认识我们自己的本质和人性的本质，却要去认识上帝和耶稣的本质，我们还相信已经完全认识我们自己的本质和人性的本质，正因为如此，我们并不认识上帝和耶稣。我们把上帝与人、人与耶稣分离开来，却想去追随上帝和耶稣。我们不认识也看不到外部的划分是以本来的内部的统一为条件的。尽管“分离”这个词语和概念向我们说得那么清楚和明确，我们却忽视这点。

上帝对耶稣的亲密的、统一的关系在人间最广泛、最全面、最真实和最适当地表现在父亲对儿子的关系上，这是最崇高和最亲密的关系，对这种关系，人只能认识、洞察和预感，但只从外表加以观察，而不是按其本质透彻地观察其内在的精神的东西，也就是说，只从外表来看儿子就是儿子、父亲就是父亲的关系。但是，孩子只有在自己身上发展父亲的本质，使其成为自己的意识和明确的观点，使父亲的思想、本质和追求成为自己一切思想和行动的动机，在自己的行动中与他承认具有高度尊严的父亲保持协调一致，并把这种协调一致看作他的最美好的天职，看作他的安宁和欢乐生活的源泉，只有这样，才成为其真正的儿子。这就是儿子对父亲的纯洁的、真挚的、高尚的关系，也是真正人间的关系，是真正的、真挚的儿子对真正的、真挚的父亲的关系。“儿子”这个词语和名称总是以一种意识为前提的，在其完全意义上被使用的场合，总是以一种已经形成的意识，即作为父亲的思想和追求之局部的意识，以及儿子与父亲之间完全的、基本的、内在的、精神的协调一致为前提的。当然这种关系首先会表现在，而且应当首先表现在最先出生的长子身上。因为这时他所有的弟弟还是幼小的孩子，他是唯一最先出生的儿子。耶稣是上帝唯一的儿子。他是上帝的爱子，因为他在所有地上生的人间的孩子中和天上生的孩子中是第一个在自己的认识和洞察中，在自己的思想、意向和行动中都同样深刻和同样活生生地充满着他的对上帝的儿子关系、上帝对他的父亲关系。因此，他是上帝的长子，万物的长兄。耶稣一再地向我们重复说的“相信我”，“假如你们相信我”等话在这里的意思就是：你们将会预感、认识、洞察和知觉到，人作为上帝的本质在地上的表现，他所能认识、洞察和知觉到的最崇高的东西就是他来源于上帝，因而他总是要受上帝的制约和依赖于上帝，这一点，同样清楚、同样活生生地表现在我身上，表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的思想和意向中。你们将通过我，通过我的生活、我的思想、我的意向、我的行为、我的活动、我的言论，预感到、认识到、洞察到、感觉到每个人能把自己提高到具有这种见解和意识并相应地生活，这种见解和意识再也不可能比之通过父子关系表现得更高尚、更纯洁、更充分的了。你们还将把自己提高到实现真正的生活，你们将如上帝和我本身永恒地生活一样去真正地、永恒地生活。你们将通过我获得真正的、永恒的生活。我将给予你们这种真正的、永恒的生活。承认这点并运用它去表现纯洁的人间生活，此乃基督教的宗教。

基督的宗教和基督教的宗教就是对耶稣亲自说出的真理的永恒信念和忠于这种信念的坚定的、持久的行动；就是这样一种信念：任何人在任何场合都会遇到由耶稣说出的认识的真理性，不管他探求真理的、试探的、研究的、质疑的心眼投向何方；就是对于他无论转向何方都会遇到这唯一的真理，这唯一的精神的信念；就是这样一种信念：当人的心眼直观和认识处处无限多样地表现的这唯一的上帝的真理、唯一的上帝精神时，便会从这种精神得到安慰和支持，而当他在一个世界上表现那种真理时，在内部的、心灵的眼睛的训练相对于外部的、感官的眼睛的训练以及精神的人的训练相对于外部的人的知识和训练还相当落后的情况下，这种安慰和支持对他来说是十分必要的，这样，他将会达到不仅对人，而且对上帝的一切创造物最大限度的认识，就是说，使自己能够从认识来源于统一体的个别事物上升到对真理的认识，这就是在有限中表现无限，在暂时中表现永恒，在尘世中表现天上，在无生命中表现有生命，在人间表现上帝精神。

因此，基督的宗教和基督教的宗教就是一种明确的、不含任何虚假的、立足于永恒不变的基础上的见解和信念以及与这种信念和认识完全协调一致的生活和行动，这种见解和信念就是：统一的、永恒的、活生生的、不言自明的存在的显露和自我揭示，即上帝的显露和自我揭示，必然表现为三位一体的：上帝在作为创造者、保护者、支配者这三者的统一体中，即作为万物之父，把自己显露和揭示出来；上帝现在和过去都是在一个把他的全部本质吸收到自己身上的人身上，并通过这个人，一个唯一地最完美和最完全的人，把自己显露和揭示出来的，因而这个人便是他的儿子，他的唯一的也是第一个出生的儿子；上帝过去曾经、将来仍然不断地在无限多样性中，在一切现象中，在一切存在的东西及其作用中，在一切事物的生命和精神中作为唯一的生命和精神，即上帝精神，把自己显露和揭示出来，而这一切，始终是唯一的和富有生命的上帝的表现。我们虽从人的立场出发，但用具有充足的精神真理性的深刻的思想意义的话来说：我们这个家族的安宁、秩序和纯洁的精神正如表现在整个家庭中一样表现在每一个别事物中；正如我们正确和真实地预感到的那样，父亲的精神表现在所有孩子身上和整个家庭中；或者，我们从更高尚的创造者的真理出发来说：艺术家的精神表现在他的全部作品中，同样地也表现在他的每一件作品中；或者，我们带着对真理的充分的感觉和感情说：艺术家把自己活生生地表现在自己的作品中。

基督的宗教和基督教的宗教带有一种永恒的信念，相信上述认识就是这样的一种认识：它不仅将把人，而且也将把一切创造物，即由于上帝这个统一体的存在而存在的、作为个别事物出现的东西，引导到认识其自身的存在，实现其天职和使命；相信每一个别事物，如果它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必然地和不可避免地要按其本质忠实地按这种三位一体的方式，即：在统一体中和作为统一体，在个体中和作为个体，在多样性中和作为多样性，在无穷地向前发展的多样性中把自己显露和揭示出来。

这一真理，即这一信念的真理是一切见解和认识的唯一基础，是一切行动的试金石，是一切宗教教学的根本。通过这一真理，通过这种认识和见解及其应用，我们就能够如实地按其本来面貌来认识自然，正如上帝的圣书和上帝的启示所表明的那样。

通过对这一真理的认识，无论对自然界和人类来说都一样，语言、一切教与学、一切知识和技能，才具有其真正的意义和真正的生命。只有通过这种信念，生命才会在一切侧面和一切方向上，在其一切现象中，成为限定在自身之中的独立的整体，成为自身中的统一体。唯有通过这种认识和信念，真正的教育，人的教育，才实际上成为可能。认识了这一真理，洞察了它的本质，即有了光明和生命，必要时，可获得各种形式的安慰、支持和帮助。唯有依靠这一真理，生命本身才有意义和目的。

因此，耶稣命令他的弟子道：“你们到世界各地去教导一切民族的人民吧!你们去洗刷他们的罪恶，并引导他们去认识天父上帝、上帝的儿子耶稣和神圣的上帝的本质，去实现基于这种认识和见解的生活，并获得由此必然产生的见解。”因此，关于统一的上帝的三方面显露和自我揭示的真理乃是宗教的基石，即是使世界各民族的人们得到满足的，为他们自己所渴求的(尽管仅仅是模糊地预感到的和无意识地向往的)宗教的基石，因为它在精神和真理上、理解和生活上把人重新引向上帝之处和上帝之中。

每一个人，作为一个来源于上帝的、通过上帝而存在并生活于上帝之中的生命，应当把自己提高到符合耶稣宗教的要求，符合基督教宗教的要求。因此学校应当把教授基督的宗教、基督教的宗教放在优先于一切的地位。无论哪个地方的学校都应为这种宗教而教，并教授这种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