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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教科书和各种自然科学教科书之不同处

时间:2023-03-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编历史教科书,在一点上与编算学、物理等教科书有绝不同之处,我们要看明白,才可以谈编历史教科书的宗旨。在一人著书时,作史论,成一家言,本无不可,然而写起历史教科书来,若这样办,却是大罪过,因为这是以“我”替代史实了。我们没有两件相同的史事,历史中异样石子之数,何止六千万,所以归纳是说不来,因果是谈不定的。我想,我们对历史事件,虽不能作抽象的概括命题,却可以根据某种观点,作严密的选择。

编历史教科书,在一点上与编算学、物理等教科书有绝不同之处,我们要看明白,才可以谈编历史教科书的宗旨。算学与物理科学是可以拿大原则概括无限的引申事实的。这个凭借,在地质、生物各种科学已难,在历史几不适用。庞加莱(Henri Poincaré)说:“最有趣的事实是那些不止一次可用的,是那些有机会再出现的。幸而我们生在一个富于这样事实的世界内。姑假设说,我们这世界中不止六十元素(按,此数是三十年前的话)而有六千万元素,而众多的它们,又不是这些极希少,那些非常多,而是平均的分配着。那么,我们每次捡起一块石子便得到一个新元素的机会,是很多的。我们知道别的石子的成分,不足以助我们知道这个新捡起来的。在遇到每一件新物体时,我们只好像一个婴儿一般,顺从我们一时的兴致与需要而行动。在这样一个世界中,科学是不会有的,也许思想与生命都是不可能的,因为照这样情形,天演不能发展出自身保存的本能来。多谢上帝,事实不如此,但这个福气,也同其他我们常有的福气一样,并未引人注意。生物学家也要同样的受窘,假如世上只有个体,没有种类,而遗传性不足以使儿子像父亲的话。”(Science et méthode,P.11)

物质科学只和百来种元素办交涉。社会科学乃须和无限数的元素办交涉,算学家解决不了三体问题,难道治史学者能解决三十体?若史学家不安于此一个庞氏所谓“天命”,而以简单公式概括古今史实,那么是史论不是史学,是一家言不是客观知识了。在一人著书时,作史论,成一家言,本无不可,然而写起历史教科书来,若这样办,却是大罪过,因为这是以“我”替代史实了。

物质科学中,设立一个命题,可以概括(Mach所谓述状)无限度的引申命题,所以编物理以及理论化学教科书,虽不必如Hertz的办法,把机力学变做一个几何原本,总可以拿原则概括事实,拿大命题统率小命题。所以编这些门类的教科书,大约有三个领导的原则。第一项,列定概括命题,以包函甚多引申的命题与无限的事实。第二项,举切近于读者的例,以喻命题之意义。第三项,在应用上着想。这些情形,一想到历史教科书上,几乎全不适用。第一项固不必说,历史学中没有这东西。第二项也不相干,历史上件件事都是单体的,本无所谓则与例。第三项,历史知识之应用,也是和物质知识之应用全然不同的。

我们没有九等人品微分方程式,所以人物只得一个一个的叙说。我们没有百行的原素表,所以行动只得一件一件的叙说。我们没有两件相同的史事,历史中异样石子之数,何止六千万,所以归纳是说不来,因果是谈不定的。因果二词,既非近代物理学所用,亦不适用于任何客观事实之解释,其由来本自神学思想出。现在用此一名词,只当作一个“方便名词”,叙说先后关系而已,并无深意。照这样说,历史教科书怎样写呢?

我想,我们对历史事件,虽不能作抽象的概括命题,却可以根据某种观点,作严密的选择。古今中外的历史事件多得无数,既不容归纳,只得选择了。至于选择的原则,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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