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与民治国舆论的重要

大学与民治国舆论的重要120

今天是北京大学的22周年纪念日，校长请我来讲演，我觉得很荣幸。

校长请我来讲演的信到的时候，我正预备一篇“舆论在民治国的重要”的讲稿。当时我满心的想念都注在这个问题上，由不得我便联想到民治国的大学造成舆论和指导舆论的重要。

舆论是政府无上的“治力”，在民治国占最高的位置；议员不过代表舆论，官吏不过执行舆论，他们不是舆论的本身；他们占的是第二位。所以一国的教育制度不得不有政治的作用，大学更不能不有造成舆论和指导舆论的责任。

大学的功课差不多都含着高深的学理，怎样才可以做到造成舆论和指导舆论？怎样才可使与造成舆论和指导舆论生关系？

我的答案是：大学的重要不在它所教的东西，在它怎样教和怎样学的精神。它代表的是知识的重要；它代表的是光明，它反对的是黑暗；它代表真理的势力——不是遗传下来的真理势力，是由理性制成的、再由人生行为实验过的真理势力。它的责任是传播知识，不是要把学过的深深地藏起来；它是活水的源头，不是贮藏财产的铁箱。

从大学所代表的看来，我们得看着这种信仰：（1）智力；（2）有支配人生行为的真理。使人人都有得着知识的机会。大学传播知识如灯放光的一般：不论哪边都得着亮。不论怎样高深的学理，如果教的时候都这样教，便都可以养成这样的心理、这样的信仰。

信仰真理、信仰智力是造成舆论和指导舆论的根底。不信仰真理、不让知识去传播，便是舆论的仇敌。这些仇敌都是占特殊阶级的，他们都知道高等知识的增加与他们的利益有害，总想法子来“愚民”，好尽他们的兴去横行。知识的传播明明是反对他们的私利，他们反假借一种好听的名词，说是“扰乱治安”。大学要信仰真理和知识去打倒舆论的仇敌。

只有少数专门人才，不过是开明官僚政治，很危险！专门人才的可贵在传播知识到各方面去。从前以为“爱国”是感情作用的，只“心乎爱之”就够了；到了这个时代，不但心要爱，还要有实行爱的技能和知识。如果专门技术和知识传播的不广，多数人便没有实力；便不配赞成一种政策、反对一种政策，少数的政客便可以拿一种主义来操纵了。

大学有特殊的校制来教育高等的知识和技术，不是为个人财力上、智识上着想，也不是为了养成官僚，是为了公共的利益。近世国家很不容易。它有许多问题：交通的方法，征税的方法，森林保护的方法，教育制度的养成……这些问题全仗高等知识的解决。大学自然是一个养成专门人才的地方，它还要养成造成和指导舆论的“领袖”，使全国人对于政府各种事件的处理，有明白的反对，有明白的赞成，然后才有社会的力，才能有个真正的民治国家！

这是我在大学纪念日的贡献。我还祝此校将来为养成服务公共事业精神的中心，永远为社会的灯！

120　1919年12月17日杜威在北京大学的讲演,胡适口译,高尚德记,1919年12月20日《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