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要方便

方法本身就含有方便的意思。追求方便也是人类最古老、最原始的动机之一，或者说是人类进化和演变的驱力之一。方法的方便，当然要取决于实际尝试及其体验，而不是取决于迎合权威或赶潮流。课题研究中，有些方法不是可选择的，比如文献法，就不是可选择的，而是必须的。一是因为课题报告中有相关的格式要求，这一块又必须依赖于文献查阅来满足和完成；二是因为任何课题研究都不是白手起家，不是一切从零开始，也需要从文献研究入手。正如语言哲学家纽拉特所说：“不存在什么白板状态。我们就像必须在茫茫大海上翻修船只的海员一样，永远不可能在干船坞上把它拆下，并用最好的材料加以重建。”⁽¹⁰⁾

有些方法是可以选择的，根据需要和可能加以选择，而且这种可选择的方法，都可能是选对的，或者都可用，都合适；在这种情形下，还要多考虑一个参数，这个参数就是方便。对中小学老师而言，由于受条件约束比较大、比较多，这个参数显得更为重要；不然，光在方法上就耗费了很多资源，如时间、精力等，课题进展就很容易受耽误。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但急来抱佛脚，也未必能磨好刀，所以方法选择上的必要策略还是要的。用白话说，课题研究说到底就是为了揭示和证明事实或观点，并为此寻找、探究有效和可靠证据的活动总和；因而，所谓方法就是使证据浮现、确定的动作或行为，而方法方便就是使证据浮现、确定的动作或行为，更为省力并有效而已。这个简单而实用的策略就是方便，即使用起来方便，加以简化比较方便，或者受限少，实施比较容易，同时又能满足对证据搜寻的需要和标准。

笔者在这个问题上，就犯过头脑简单的毛病。前几年做一个有关高等教育发展战略方面的课题，考虑到这类战略问题，无法回避高层人物的意见和看法。在中国，发展战略之类基本上也是取决于高层人物的设想和意愿，是其意志和意愿的集中表达和体现，所以做这个课题能直接了解高层人物的观点和意见，是相当重要的和必要的，所以采用访谈法是合理的；何况访谈法本身也不复杂，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来专门学习和操练。这个看法本身并没有错，但由于自己做那个课题时，已经脱离了高教的关系圈了，只是一个研究个体户了，无法像以前，可以依赖于相关行政资源和关系资源，从而较方便地达到目标。但课题已经挂在自己名下，不做也不行。问题是，资源实况变了却又没有及时做必要的策略和方法上的调整，还继续按原思路、原计划实施；结果，在实施这个访谈法时，发现除了有限的个人关系资源可用外，实际上很难实施：不仅访谈对象数量凑不齐，访谈启动也常常会因一个小小的内部变动而不得不瓦解，不方便之处太多。而且这个不方便，不仅存在于外部，也存在于课题组内部，所以无法继续进行下去。最后，只好大量消减访谈对象，而采用问卷的方式来适度弥补，才算应付过去。

可见，选对方法是从正面讲的，而方法要方便是从反面讲的。像上面指出的我们大家一窝蜂首选“行动研究”的现象，从反面讲，就是没有把“方法是否方便”考虑进去。除非必须，不然就一定考虑方法是否方便的问题。实际上，行动研究受限很大，不能只看到合乎教师角色而有利的一面，看不到其中会不断延伸出来的复杂或不利的一面。例如，行动研究意味着研究含量扩展，研究因素细微化，需要渗透到相应的实践环节中，并且各个行动环节又存在不断的调节，这种调节不是依赖于行政权力的单向指令，而是依赖于研究者与行动者彼此的商议、默会和协作的调节，并逐步推进研究和行动的同步、互动和互进。一个完整的行动研究，与其行动及其情境逐渐趋于定型化或确定化，是合二为一的；或者说，是一个不断磨合、碰撞和尝试并逐步定型化的过程。所以，这里涉及的要素和条件相当多，比较完整地实施，遇到的障碍不会少。第一个障碍是研究与行动的界限模糊化过度，甚至导致研究的消解和非逻辑化，参与研究的老师甚至会忘了课题研究在认识上的目标，无法搞清自己行动、实践或实验的归属范畴。这样的话，表明采用这样的方法，实施上存在很大的不便之处，需要适当权衡。

罗列方法的毛病，有的也是写课题报告的老师，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结果而已。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样做，也表明中小学老师没有在意方法是否方便的问题。

举个例子说，有个课题叫《小学快乐教育的学习方式研究》，列出了六种方法，其中还包括“个案研究法”。一个课题是否必须用那么多研究方法，是一个问题；一个课题是否适宜于用某种方法，也是一个问题。笔者翻阅了全文，也没有看到采用“个案研究法”所得出的相应结果，而不能呈现相应的结果，就无法说明采用了相应的方法。这个有关“快乐教育”，又有关学习方式的课题，用个案研究方法，很难说不可以，只是受限较大而已。但问题是，个案研究法实际上是比较繁琐详尽的研究方法，仅仅对时间延绵性要求就相当高，不然个案研究意义就不大，因为没有这个长时段的时间延绵，需要了解和把握的事实本身是不可能得到客观和准确呈现的。这与课题研究本身的时限要求就很容易构成较大的冲突。长时段的时间延绵会使研究者和研究对象的稳定和和谐，出现很大的变数，而研究者与被研究者的和谐关系不能长期维持，个案研究就很容易中断。此外，还会有其他一些不便之处。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是个案研究，本身就可以独立为一个研究题目，不必要以这样混合一体的形式出现，而列出了方法，实际上却又没有实施，这就多余了。

每一种方法都有自身的局限性或特长性，无法孤立、抽象地确定方便与否。但对中小学老师来说，作为课题研究者具有较大业余性，自身所受条件制约又较多，所以需要从“较大业余性”和“所受条件制约又较多”这两个客观实际为依据，更多考虑一下方法要方便的问题，这样才能更便利于课题研究的开展并尽可能取得较好的研究成果，也可使老师的科研自信较快提升起来。因此，方法要方便的参数，一定要牢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