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教育[]

公民教育的范围甚广，自个人道德训练问题以至于政治学理，都包括在里面。公民训练，从极简单的习惯之养成起，就是养成对于概念的反应。这些概念，大则包括最广泛的社会理论。我们仍以学习律S—R（刺激与反应）公式为本，分三层来说明：（一）习惯的养成。（二）概念或观念的养成。（三）习惯的反应与观念之联合。举一个例子，在中国与各国一样，公民训练所最困难的就是公物的爱护。首先要使儿童发生公物的观念。公物的观念由物之主权而生。这物非我所有，是大家的，我当爱惜，如爱私物一样。这个观念就是刺激。实行爱惜就是反应。例如儿童之于粉笔，须先有此物是“校物”的观念，实行不滥用，不乱掷，就是反应。养成的习惯，谓之特殊的习惯。公民的训练，可知就是要养成无数的特殊习惯，向着校有物——公物那一方面走，例如桌子不当涂墨，不当削坏，墙壁不当污秽，因为都是学校之物。校有物是哪里来的？从政府来。政府是哪里来？由人民公款设立之。人民的公款不但用于开学校而且用于开医院、修道路、办邮政警察等等。所以这种机关所有的东西都是公物。由校有物的小观念，推而至于更大的观念——公物各方面训练务使能养成公民的特性。我觉得中国人很缺乏爱惜公物的特性。其他一切特性，若要分析得详细，练习得纯熟，非花一百万巨款二十五年工夫不可。爱护公物，爱护校物，爱护粉笔一例，最重要点在实行出来，实行之习惯仍以学习律之愉快与烦恼为转移。好的行为，务使得着愉快，使再发生，反复练习，便成习惯。坏的行为，务使结为烦恼，使不致再发生。教师须将观念与实行结合得坚实，养成一种风气或校风，自然而然能成功了。还有一个心理学的原则是有效用的，就是观念之概括和训练之转移。比方儿童在小学养成对于粉笔桌椅有爱护的习惯，及到中学入试验室，对于仪器则不然，何以呢?因为所养成之观念不同，彼或没有想到仪器是校物。或者他小时候所养成之习惯太薄弱，不能应付新的事物。要解决这个困难，就是把观念放大，使能包括一切特殊事例，或把习惯养成坚实些。再举一例，儿童游戏时先有公道的观念，知道遵守游戏规则，到了十岁或十一岁时，若另换一种新游戏，恐怕就不能遵守新规则了!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利用儿童现时的经验，在幼年时就把观念与习惯二者结合得坚实，使能应付新的境遇。

美国某教授做了两个试验，试验观念之宜博大与习惯之宜坚实，取整洁为对象，如何使儿童都养成整洁的习惯，其公式就是整洁的观念发生，联以整洁的习惯。两个试验如下：

（一）教师在算学课上教以算学演本须整洁，并特别训练一番，年底则将算学、地理、作文三种功课一齐考试，专以整洁为分数的标准，结果只有算学整洁，其他二功课就不然了。

（二）教师在上算学、地理、作文三功课时，声明并训练一切书写的工作要以整洁为标准，年底试验结果，三者同样整洁。

这两个试验结果的解释是很明白的，第一个的观念太狭，只是算学须整洁，这一个狭义的观念未能包括地理、作文的新事实。第二个的观念就广博了！所以都得了好结果。我们要使儿童从爱护粉笔、桌子、墙壁推广到爱护墨水。这一种习惯的转移，也要用同样的原则。比方一年级未用过墨水，到了二年级使用时，就不知爱护了。这也是因为无“校物”这一个广博的观念，足以概括墨水的观念，所以墨水不能与粉笔等旧观念联络了。

但我们要讨论的是爱护公物，如何能够达到目的?先向儿童说明学校、医院都是政府设立的机关，所以医院、学校都是公物。把公物的普通观念弄个清楚明白，使儿童有服从普通博大的观念的习惯。在学校方面，有许多特殊地方，即课外活动可以培养此种观念与习惯，如儿童之演剧，赈灾之募捐，处处可以实习公正诚实美德。此种成功的原则，就是实际的特殊的事例越多越有变化，普通的概念越大越概括，而且实行的可能性越大。至于习惯之养成，乃基于练习时之得愉快结果，教师若强迫儿童做剧，儿童自己觉得枯燥乏味，习惯就不容易养成了！倘使儿童对于募捐助赈做剧，自己有十分浓厚的兴趣，那末就可指导他们明白普通的观念，如公众的信托、协作、诚实等等美德。

还有一个重要点，就是如何使现在的学校生活最适应于校外的或毕业后的人生生活。用心理学的训练之（转移）（transfer of training）原则解决说明，就是说在某境地学习的习惯，可以适应于另一种境地，其境地的同点越大，其转移性越大。譬如有人请我修理汽机，我曾学过汽机，在此种环境经验过，当然可以。设若今天的讲堂，是机器房，我首先注意的必是讲堂中的热水管子。因为他很像汽机中的管子，就容易发生相类似的反应。学校生活之适应于社会生活，也是如此。我们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学校生活弄得最像社会生活。此后学校生活不要只是读几本死教科书，要把实际的生活充分地灌输到学校中去。所谓实际的生活，就是最能代表最精彩的人生的一部分。我对于书呆子的学校是很无情的。中国教育的危险，就在这里。若要养成好公民，须从准备生活的方面着想。生活的特性，只能在生活里面培养起来。我希望中国人，不时常起纷争，须谋大规模的合作，以诚实为相尚，中国自然成为好公民的国家了。

讲毕，由听众提出两个讨论问题兹补述如下：

（一）问刚才所讲是指未成年者而言，不知有何法可以养成我国成人的好公民习惯?

答：成人木已成舟，习惯自然难改，连我也没有好方法，请首先注意你们的儿童吧……

（二）问国民革命之军政、训政、宪政三期，是否可以训练成人的公民习惯？并问现社会生活是非理想的生活，不好的生活，何以反使学校生活务类似社会生活呢?

答：我不知道革命军是否注意此点，我实不知其底蕴。至于学校生活之当采用社会生活，总宜筹划下一代的社会生活的需要做标准。采用社会生活，就是要改良社会生活。

[1]克伯屈于1927年4月7日在上海青年会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