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社会即学校”的德育理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个人生活汇集起来,就形成社会生活。无论是谁,他的生活都无法脱离社会,无论在哪里生活,他都是社会生活之一员,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即教育”的理论既已经成立,“社会即学校”的理论也就顺理成章了。陶行知说:“到处是生活,即到处是教育;整个的社会是生活的场所,亦即教育之场所。因此,我们又可以说:‘社会即学校’。”“社会即学校”理论与“生活即教育”理论是一体两面,互为里表,联系紧密。因为“生活即教育”的“生活”是社会生活,所以“整个社会的运动,就是教育的范围,不消谈什么联络而它的血脉是自然相通的。”
与“生活即教育”理论的提出一样,“社会即学校”理论的提出也同样是对只重书本、割裂生活、脱离实际的中国传统教育的一种颠覆。但还不仅仅在于颠覆旧教育观念那么简单,陶行知是针对当时中国的国计民生、教育的发展现状、民众受教育状况提出来的。陶行知作过调查,算了一笔账,他是这样算的:“每一个小学生每年要用八元九角钱的教育费,民众学生每年要用一元八角钱的教育费。现在中国有二万万失学成人,七千万失学儿童。这二万万七千万人当然是我们大众教育的对象,照上面的费用算起来就得要十万万元才能普及初步的大众教育。”十万万元,以当时全面抗战的中国国力来说,不啻是天文数字。所以,“这个数目不但是大众自己办不到,就是教育部,去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筹到三百多万元的义务教育经费,对于这十万万的大众教育经费也一定是筹不出来的。”国家筹不出经费,民众亟需受教育,陶行知的思路是“一定要突破金钱关”,对策就是“社会即学校”,运用社会的力量,应对社会的需求,使教育生动起来,活跃起来。他说:“不运用社会的力量,便是无能的教育;不了解社会的需求,便是盲目的教育。倘使我们认定社会就是一个伟大无比的学校,就会自然而然的去运用社会的力量,以应济社会的需求。”
“社会即学校”理论的重要意义在于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拓宽了道德教育领域。
当时中国教育之弊主要在于两点,一是趋于落后,学校数量不多,尤其是乡村更是被教育遗忘的角落。国力贫弱,战乱不断,教育的发展可谓步履维艰,德育的进行也基本限于学校、限于书本、限于先生说教。二是趋于“小众”,用陶行知的话来说,就是“文化的组织是被小众捏得死死的。学校里的训育管理变成官僚化。学生只是被治而失去了自治。”官僚化的训育管理使教育死板僵化,被治而失去自治的学生则读死书、死读书,这种教育等同于把文化关在监牢里,把道德沉在死水里,教育既无法发展,德育更无从有效实施。所以,陶行知大声疾呼:“我们要把文化从模范监牢里解放出来,使它跑进大社会里去。”所以陶行知竭力推行社会即学校的德育理论。
社会即学校,“教育的材料,教育的方法,教育的工具,教育的环境,都可以大大增加,学生、先生也可以更多起来”,影响更为广泛;社会即学校,“茶馆、酒楼、戏院、破庙、茅棚、灶披、晒台,甚至于茅厕在今日都成了大众的课堂”;社会即学校,“工厂、农村、店铺、家庭、戏台、茶馆、军营、学校、庙宇、监牢都成了大众大学的数不清的分校”;社会即学校,“客堂、灶披、晒台、厕所、亭子间里都可以办起读书会、救国会、时事讨论会”;社会即学校,“整个民族解放运动成了大众的课程。教师学生和大众是站在一条民族自救的大路上,从前教师与学生间、学生与大众间的围墙都要打通”。想象一下,这是多么广阔无疆的学校,这是教育内容多么丰富充实的学校,在这样的学校里,与社会生活相结合的道德教育将会无比生动,与社会生活相结合的道德教育领域将会大大拓展。
其二,“社会即学校”理论为道德实践提供更宽广的空间
提倡社会即学校,就是把社会与学校之间的藩篱打破,把学生与民众的隔膜打破,把学习知识与关心民族、树立理想志向的区别打破,给学生们、民众们一个宽广的空间,使他们在社会生活中去学习、去实践、去建立良好的道德品质。
陶行知抨击旧教育,“把无所谓的功课排得满满的,把时间挤得滴水不漏,使得学生对于民族前途和别的大问题一点也不能想,并且周考、月考、学期考、毕业考、会考弄得大家忙个不了,再也没有一点空闲去传达文化、唤起大众。”陶行知认为,“对于民族前途和别的大问题一点也不能想”,这不是小问题,而是人生观、道德观缺失的大问题。
所以他提出“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社会即学校这一原则要把教育从鸟笼里解放出来”,把学生从鸟笼中解放出来,教育的世界是整个社会生活,而整个的社会生活就是学生任意翱翔的天空。“社会即学校的原则,要求社会教育与学校教育打成一片”,使教育深入社会生活中去,和劳苦大众的生活相联系,使教育不再成为“少爷的手杖,小姐的钻戒,政客升官的梯子,书呆子的轮回麻醉的乌烟”。“社会即学校”就是在教育与劳苦大众生活相联系的同时,学生们可以走进大众生活,了解大众疾苦,在劳苦大众中学习朴实、勤俭、刻苦、忠诚的好品质;学生们可以走进社会生活,了解时局,关心国事,培养爱国爱民、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操。“社会即学校”的德育理论为道德学习和实践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
其三,“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推动教育的进步
陶行知曾说过:“不运用社会的力量,便是无能的教育;不了解社会的需求,便是盲目的教育。”很明显,这是陶行知对中国旧教育的批判,“无能的教育”对于人的学识养成和道德成长缺乏积极的意义和效果,“盲目的教育”游离于生活、社会实际、人民大众、时代需求之外,“无能”且“盲目”的教育是落后的教育,是急需改革的教育。陶行知提出“社会即学校”的德育理论,就是主张用社会各方面的力量为教育资源,打通学校和社会的联系,拓展教育的外延,创办人民所需要的学校,培养社会所需要的人才。
“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是倡导真正把学校放到社会里去办,使学校与社会息息相关,使学校成为社会生活所必需。“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是主张根据社会需要办学校,使学校教育真正融入社会生活之中。“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是提倡人民需要什么生活就办什么教育,时代需要什么样的教育就办什么形式的教育。“社会即学校”不是学校消亡论,而是学校改造论,改造旧学校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社会即学校”不是教育随意论,而是教育进步论,以教育的进步促进人的进步。
陶行知说:“人为物质环境中的人,好教育必定可以给学生以能力,使他为物质环境中的主宰,去改造环境。”“社会即学校”可以变传统的“死教育”为活的好教育,使学生知识进步、道德进步,具备改造环境、改造社会的能力。陶行知说:“学校是为社会设立的,学校而没有改造社会的能力,简直可以关门”。“社会即学校”可以实现教育改造社会的目的,因为“社会即学校”的广阔天地能够让学生受到锻炼,在社会生活的实践中提高自己的能力,升华自己的道德,也能够将教育传播到广大民众中去,让广大民众接受教育,提高觉悟,这样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受到了社会生活的洗礼和改造,而“社会是个人结合所成的。改造了个人便改造了社会,改造了社会便也改造了个人。”教育若能够达到改造社会,改造个人的目标,那便是旧教育向新教育的进步。由此可见,“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可以促进教育进步的步伐。
陶行知提出了“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他在教育实践中也大力奉行这一理论,“工学团”这一教育形式就是“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实施的最好例证。
“工学团”可以看做是学校,因为它进行教育活动,教人知识与道德。但“工学团”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学校,因为它没有围墙,没有校舍,没有固定的学科和书本乃至学监。“工学团”是一种全新的教育形式,以社会为校园,以街道乡村为课堂,无须经费,人人皆可成为学习的一分子;无须担忧生计的维持,人人同时既是劳动者也是学生,做工务农挣自己的活命钱,学习知识和接受道德教育;无须专门延请先生,工学团以能者为师,先学者为师,大家都可当小先生,即知即传,“小先生制”就是工学团这种教育方式之中产生的新生事物。这种教育形式为社会生活中最需要、同时教育最缺失的人群提供了接受教育的机会,无限地扩大了教育的疆界,推动了教育的发展和进步。
报童工学团
上海静安寺车站附近,一群衣衫褴褛的报童在高声叫卖:“新闻报,大公报!”穿长袍马褂的先生呵斥:“走开,小瘪三!”小姐掩住鼻子说:“脏死了,滚远点!”陶行知在等车,一群报童围住他。陶先生笑眯眯地掏出钱,向每一个报童买了一份报纸,报童纷纷找钱给他,他摇摇手:“不用找了。”他拉着一个孩子的手问:“你们是逃荒来的吧?”孩子点点头,他抚着孩子的头说:“国家穷得连灾民都接济不上了,苦了你们这群小朋友。”这时,来了一个外国巡捕,用警棍驱赶报童。陶行知用英语与他交涉,巡捕走开了。报童们感激地向他道谢,他和蔼地说:“不用谢,你们快去卖报吧!”
几天后,静安寺的一条弄堂里,报童卖完了报都坐在地上。陶行知走来,孩子们齐声亲热地喊起来:“先生!先生!”陶行知与他们一起坐在地上说:“报都卖完了?”他拍拍身边一个孩子的脑袋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早上卖《申报》《大公报》,晚上卖《晚报》,只有中午有空。”“应该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学习文化。要过好日子没有文化可不行。”一个报童怯生生地靠近陶行知,陶行知将他挽着坐在身边说:“孩子,你们不会一辈子卖报,将来会有好日子过的。有空学点文化,识了字人家就不会再欺侮你们。”“读书?可我们没有钱买书和笔!”陶行知伸出手指说:“看,这就是笔。”他用食指在地上写了一个“人”字,大人小人的人,做人的人。一报童说:“没有书怎么办?”“你们每天卖的报纸就是书。你们识了字,会读报上的新闻,介绍报纸的内容,人家听了会喜欢买你们的报纸。”“没有老师怎么办呢?”陶行知想了一想说:“我每天早上提前几分钟来,教你们识字。谁识的字多,学得快,我就多买他的报纸。”从此,陶行知每天在静安寺附近的车站上教报童识字。报童工学团就这样诞生了。在报童工学团,这些穷苦的流浪儿学识字,学文化,懂得了不少做人的道理。有一些报童在陶行知先生的关心教育下,后来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流浪儿工学团
上海租界一块空地上,一群孩子在追逐嬉戏,有的坐在泥地上玩石子。有个小孩子奔跑中,不小心一头撞在一位先生的胸前,小孩吃了一惊,胆怯地停住脚步低下头。先生踉跄了一下,扶住孩子的肩问:“撞痛了没有?”听见先生温和的问话,孩子抬眼望去,这位先生身穿长衫,戴着黑框眼镜,一双黑布鞋沾满了灰。
孩子摇摇头说:“先生,撞痛你了,对不起!”
先生一把拉住孩子的手高兴地问:“你读过书?”
“是的,读过两年。妈卖花,生意不好,没有钱供我读书,只好不上学了。”
孩子们围过来,看着这位和善的先生。先生摸着孩子的头说:“我叫陶行知。你们喜欢读书吗?”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华菜根。我喜欢读书,可是家里没有钱。”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喜欢读书。”
“我做梦都想读书!”
“看见背书包的学生,我好眼热。”
“我们自己来办一个学校,怎么样?”陶先生笑着问。
孩子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问:“你很有钱吧?”
陶先生大笑起来,他说:“我没有钱,但我会想办法。只要你们肯读书,我一定让你们上学,不比在学校里差。三天以后,你们到此地来,我包你们有书可读。”
“好!”孩子们哄然大叫。
三天以后,老地方,十五六个孩子坐在地上等。陶行知带着一个略大点的孩子走来。孩子一跃而起欢呼着问:“陶先生,你的学校在哪里?”
陶行知微笑着说:“学校就办在这儿。”陶行知指着他带来的那个略大的孩子说:“我给你们请来了一个小先生,他叫方明,你们叫他方大哥吧!”这像什么学校啊?孩子们有点泄气。陶行知鼓励他们说:“只要有书可读,像不像学校有什么关系?你们先试一试,怎么样?”
方明在地上架起留声机,唱片慢慢旋转,庄严的《义勇军进行曲》在空中回荡。孩子们凝神听着,慢慢地哼起曲调。方明将抄的歌词分发给大家,歌声渐渐响起来。
陶先生注视着孩子们,脸上浮现慈祥的笑容。歌声停了下来,他说:“看,你们学会了一首歌,也认识了不少字,这就是学校呀!”孩子们信服地点着头。
从此,孩子们每天下午聚集在这里,在方明的带领下读书识字,陶行知也经常来这里给孩子们讲些通俗易懂的,但蕴含生活哲理和道德教育的故事。“流浪儿工学团”就此成立了,而且孩子越来越多,有时多到了近百人,“流浪儿工学团”越办越红火。
亭子间工学团
“流浪儿工学团”的华菜根为生活所迫,搬到很远的老西门去了。这样一来,他到“流浪儿工学团”来学习就很不方便了。但是华菜根并不想离开,还想着坚持来学习。
陶行知听说这事后,对华菜根说:“路太远,你来去不方便。我借一本字典给你,不识的字在家可以查字典自学,有空就来问。你要记住,像你这样的孩子多着呢,你把他们组织起来,训练他们,不要看轻了我们流浪儿的力量。”
过了几天,菜根来看方明,拿了一张名单,上面有九个人的姓名,他说:“我在家里亭子间办了一个工学团,教九个小朋友读书。每天上午九时上课,十一时下课。”
陶行知得知此事,非常高兴地说:“菜根搬了家,不但还来上课,并且还能办工学团去教人!”
他和方明找到了菜根的家。亭子间很小。布置得很整洁。北墙上贴着从报上剪下的孙中山遗像,国旗也是从报上剪下来的,旁边还贴着一张课程表。
陶先生非常赞成孩子们的做法,特意写一首《亭子间工学团》的诗:“吃饭在这里,睡觉在这里,做工教学在这里,富翁惭愧死。爸爸也卖花,妈妈也卖花,字儿认得一担担,字大像冬瓜。跑五里路来,跑五里路去。去是叫人来求学,风雨无阻。学一两点钟,教一两点钟,他有一个大信仰:‘知识为公’。”
“工学团”这一教育形式,把工场、乡村、市井、学校和社会打成一片,得到广大民众的喜爱和支持,发展很快也很广泛,“社会即学校”德育理论得到了真正体现。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在上海和宝山之间的大场乡创办的“山海工学团”。从山海工学团创办的1932年到1937年,山海地区附近十里方圆内的农村几乎都成立工学团,视年龄不同、生产不同、性别不同,分别组织了儿童工学团、青年工学团、妇女工学团、棉花工学团和养鱼工学团等等。小先生制得到了更广泛的实行,取得更明显的效果。“社会即学校”的德育理论在山海地区取得最显著的成效,“一村读书者,尽是种田人”的理想在山海地区得到了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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