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设计与创造
我对建筑设计的兴趣与了解是从武汉大学创办建筑学系开始的。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经济系的伍新木给我引见了武汉城建学院的青年教师张在元,我们就教育改革问题进行了很有益的讨论。在谈话中,他表明很羡慕武汉大学的改革氛围,向我建议在武汉大学创办建筑学系,并愿意加盟到武汉大学的改革队伍中来。他向我建议道:纵观世界著名的综合大学,如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牛津大学、剑桥大学、东京大学等,都有很好的建筑学系。这是多科综合大学的优势,既是办好建筑系的条件,也是建设名牌大学的需要。
对于张在元的建议,我十分感兴趣,因为我一心想发展新学科,实行理工结合,改变学校单纯的文理科的局面。但是,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时,武汉大学的建筑学系被一锅端地合并到中南土木建筑学院(长沙)去了。现在要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重建或恢复建筑学系,谈何容易呀!对于当年撤销建筑学系,许多人无不惋惜,他们说:“武汉大学的校园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建筑的标本,它是中西文化融合在建筑和美学领域里的标志。”武汉大学依山傍水,琉璃瓦宇,独特的设计造型,闻名于国内外。当人们欣赏这些建筑时,并不一定知道这座美丽校园建筑的历史。它是1928年由著名的地质学家李四光骑着毛驴来选择的地址,由美国著名建筑师凯尔斯设计的,于1930年3月动工,1936年全部竣工,这是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发展的见证。当我回顾这一段历史,看到美丽的校园,就促使我下决心要重建建筑学系。
张在元是一个富有开拓创新精神的青年人,他设计的“长江水晶宫”曾获得世界建筑设计作品赛一等奖,还出版了不少论著。虽然我对他很欣赏,但对他一个人牵头创办建筑学系不免有些担心。于是,我坦诚地问道:“如果我决定创办建筑学系,你有把握吗?”他斩钉截铁地说:“校长,只要你把大旗一举,人才就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到珞珈山上来。如蒙校长信任,我肝脑涂地,愿为创建武汉大学新的建筑学系效犬马之劳。在两年之内,如果建筑系筹备不起来,请校长唯我是问。”我们都是快人快语的人,办事都十分讲求效率。于是,我在一个月内把他调入武汉大学。对此,也有不少人持不同的观点,认为学校没有条件办建筑学系,由一个讲师牵头更是不可能。我并没有被这些舆论所动摇,因为我相信张在元的能力,这就是我洞察出他作为一个建筑学教师所具有的开拓创新精神。
果然不出我所料,经过两年的筹备,新的建筑学系于1987年正式招生了。这是当时全国综合大学创建的第一个建筑学系,在某种程度上它又为武汉大学赢得了一块金牌。
建筑学系从一个人筹备、5 000元的筹备经费,到招生时已增加到35个人,并且张在元通过各种途径建起了一个拥有近两万册图书的资料室。他大胆改革,开设新课,改革教学方法,使学生学得生动活泼,着重培养他们的创造能力。因此,这个系培养的毕业生深受用人单位的欢迎,他们大都分配到重点单位工作。从这个系创办的成功,使我尝到了改革的甜头,更使我看到了创造力的巨大作用。从此以后,我对建筑设计与创造性的关系更加感兴趣了,因为我倡导创造教育,主张大学应当培养创造性的人才。我希望从建筑设计师们的创造性的设计中找到某些规律,以便更好地培养大学生们的创造思维能力。
建筑设计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设计师们的每一个成功的设计工程,既是一件艺术品又是一个创造性的成果。例如,中国北京的故宫、颐和园,俄罗斯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圣彼得堡的夏宫,英国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法国巴黎的埃菲尔铁塔、罗浮宫,美国华盛顿的白宫……都是中外前辈设计师们创造性的成果,是他们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当我们在欣赏这些中外名胜古迹的时候,更加使我们感受到创造的巨大魅力。
是什么使设计师们能够设计出那些光彩夺目的作品呢?从本质上说,建筑设计不仅是技术,而且它更是一门艺术。它像艺术一样,最需要的是丰富的想象力,这是每一个艺术家、建筑设计师创作的源泉。米尔顿·格拉泽(Milton Glaser)是美国著名的插画设计艺术家,被称为美国插画设计的化身。在他50年的插画设计生涯中,创办了图钉(Pushpin)工作室,当过《纽约时报》的创始人,设计了数百张明信片、商标、广告和杂志封面,设计的插画更是无以计数。他对创造的解释是:“对于我来说,一些创造的、活跃的、向前走的东西是必须的。”“冒险是一场追击想象力的核心部分。简单地说,这就意味着你去做一些自己不能完全理解的东西,你来到一个一切全都不确定的世界。确定即意味着想象力的死亡——如果你想作出好东西来的话。”[1]他在72岁要退休时还说:“也许我是妄想狂,但我的设计恐怕比人们以往看过的都要好。”这就是一个不断创新的设计家的风格,也是一个创造性人才的个性。
一些成功的艺术家,他们创造性的成果来自于不断地改变自己的风格。一个最典型的代表,是西班牙著名的画家毕加索,他被称为“创新狂”,在通常人们认为是终点的地方,恰恰是他的起点。其实,建筑设计也是一样,你要创造,就必须不断的改变自己的风格。约克·赫尔佐克(Jacques Herzog)和皮埃尔·梅隆(Piere De Meuron)是瑞士的著名建筑设计家,他俩从六岁开始,就在一起玩游戏,曾立志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当今,他们如愿以偿,他们设计的建筑遍布全世界。他们的代表作有:阿布扎比世界最大的清真寺,莫斯科高雅的购物中心,日本东京引人产生幻觉的商店,英国泰晤士河畔的当代艺术馆(由一个废弃的电厂改建),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一个不用空调保持恒温的酒窖,德国勃兰登堡的使人感到愉悦的图书馆……在他们所有的建筑设计中,最富有创意的是德国慕尼黑体育场,这是2006年世界杯足球赛的主赛场。[2]他们一改过去的传统做法,建筑体育场的顶棚不用石头、玻璃、水泥等材料,而是用可以充气的合成材料制作。更为出奇的是,这个顶棚会根据要求而改变颜色。这是根据委托方的要求设计的,因为在2006年世界杯足球赛以后,这个体育场将成为慕尼黑联队和拜仁—慕尼黑队共同使用的场地,因此顶棚既要满足慕尼黑队要求的蓝色,又要满足拜仁—慕尼黑队要求的红色。同时,在比赛过程中,还要求顶棚随着胜负和球迷的情绪而不断地改变颜色的深浅。当我们置身于这个像万花筒似的多彩的体育场之时,每个人都会感到是一种愉快的享受。为什么这两位建筑设计家会产生这种绝妙的创意呢?这是因为他们有着与一般设计师不同的思维方法。对于大多数的设计师来说,他们都是醉心于构建自己鲜明的建筑风格。但是,他们二人却表示:他们的风格就是改变风格,不愿把自己固定在某种风格上,也不愿把自己固定在某种角色上。这是多么可贵的创新精神,是我们每一个希望成为发明创造的人学习的榜样!
贝聿铭是著名的美籍华裔设计师,1990年时逢他古稀之年,《纽约时报》称这一年是“贝氏年”。因为在这一年,他出色地完成了5项设计任务,即法国的罗浮宫前的水晶金字塔、中国银行、洛杉矶的一座写字楼、日本的一个钟楼和达拉斯的一个音乐厅。在过去的几十年的设计生涯中,他设计的作品更是不计其数,其影响蜚声全世界。那么,什么是贝聿铭的设计风格呢?对此,他认为:“许多人认为我没有风格,这并不完全准确,因为建筑学是一门也需要有深厚根基的艺术,当我从事某一计划(以罗浮宫为例)时,我会采取象征性的方式一层一层地深入到历史中去。从这些历史的瓦砾中发掘一些想法,而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依然是从这类探索中得到教诲。灵感会本能地突然出现,不过,它来源于深厚的学识。”[3]由此我们可以澄清一个模糊的思想,以为只要有灵感,凭着一点小聪明就可以搞创造性的设计了。这是极大的误解,知识是智力的基础,而创造力是智力的最高表现。所以,没有渊博的知识,并且能够灵活地应用已掌握的知识,要搞创造性的设计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我们列举了以上几个创造性的建筑设计家的成就以后,似乎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大多数建筑设计师们富有创造性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必须从人的大脑结构与创造性的关系谈起。原来,人的大脑分为左与右两个半球,二者有明确的分工。研究资料表明,人的左脑被称为“知识脑”,它的主要功能是:记忆、语言、计算、逻辑推理、分析和综合能力等。右脑被称为“创造脑”,其主要功能是:视知觉、空间关系、情感、想象、艺术、颜色观感等。很明显,建筑设计师们在创作时,主要是应用右脑的功能,所以他们大多能够表现出创造性来。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很重要的特点:职业训练了建筑设计师的右脑,而右脑功能的充分发挥,又促进了他们的创造性。这么说来,是否只有建筑设计师才具有创造性呢?当然不是,实际上各行各业的人也都作出了许多创造性的成果。从表面上看,设计师们的创造性好像是与职业有关,其实起关键作用的还是他们的右脑。因此,无论什么人,只要他们不断地训练右脑,掌握创造思维方法,奠定扎实的专业理论基础,善于捕捉创造灵感,那么他们都会成为创造性的人才。但是,就我国目前人才的状况而言,创造性的人才还是很少的。究其原因,主要是我国长期坚持“三中心”(以课堂为中心、以教师为中心、以书本为中心)的保守教学制度所造成的。因此,我们必须大力进行教育改革,改变“传授知识—接受知识”的旧教学模式,代之实行“传授方法—学会创造”的新教学模式。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开发我国广大青少年的聪明才智,造就大批的创造性人才。
【注释】
[1]三联生活周刊,2002(26):66.
[2]世界之窗,2002(9):37.
[3]参考消息,2002-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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