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餐中不可缺的调味品

大餐中不可缺的调味品

——《水浒》人物绰号漫谈

杜　隽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杭州　310014）

摘　要　在我国古代小说史上，对人物绰号描写最早、最多、最好的当推《水浒传》。如果说《水浒》是一道大餐，那么其中的丰富多彩的人物绰号无疑是这道大餐中不可缺乏的调味品。本文从小说人物的性格和经历等方面详细分析了他们绰号的来由，并与《三国演义》的部分人物形象作了对照。

关键词　《水浒》　人物绰号　个性经历

《水浒》是一部长篇英雄传记小说，塑造了一百单八将的英雄形象，而每个英雄又皆有绰号，形成了中国文学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丰富多彩的“绰号大汇集”的特色。这些绰号，尽管不能如鲁迅所说的“提携人物的一般”，但其中一些绰号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些人物绰号像是一道不可缺的调味品，使《水浒》这道大菜更加出彩。

其实一个人有名也有“号”，这大概只是中国人特有的现象，尤其是江湖中传奇人物的绰号能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一个人的名字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一个人的号（绰号）则多半是有意义的。例如，李逵的“黑旋风”就不仅说明他白不了，而且还是急性子。

《水浒》中的好汉个个绰号响亮。这些绰号有的一目了然，像智多星、及时雨、豹子头。对于“豹子头”，很多人认为林冲也如张飞一样豹头环眼，所以绰号叫做豹子头，头是脑袋的意思，如果林冲只是一个酒囊饭袋，这么阐释倒没有什么非议，但是，林冲五虎上将，威风八面，也是一个十足的英雄人物，岂是外貌就能形容的？所以，头可以理解成首领的意思，豹子一般成群结伙，那么就有头领，于是叫做豹子头。豹子已经威武，豹子头领不是更厉害吗，这也符合林冲的特点。还有一点不能理解成脑袋，是从林冲的性格命运着手，林冲是仁义之人，悲怆之人，那么势必有仁义之形，悲怆之貌，所谓的像由心生，假定真如张飞之貌，那么必定为张飞之行为，那么林冲非林冲矣。接下去是很多人喜欢的“智多星”吴用，我个人觉得性格平和的吴用的形象比较像三国第一谋臣诸葛亮。尤其到了水浒后期，吴用“羽扇纶巾”的形象纵是谁看了，都会惊呼为孔明再世的。首领宋江的绰号有两个，一个叫“及时雨”，这很容易理解，另一个叫“呼保义”。“保义”本是宋代最低的武官名，逐渐成了人人可用的自谦之词，“呼保义”是个动宾结构，是宋江为了自谦而“自呼保义”，后来变成绰号。

《水浒》中大部分人物绰号初读来却是怪怪的，让人颇为费解，然而经考证后，我们又不禁恍然大悟，赞叹这些绰号与人物形象的绝妙神合。

“旱地忽律”朱富，这也是老资格的人物，却几乎没有见他卖弄过刀枪，那么怎么起了这么一个神勇的绰号。“忽律”就是鳄鱼，可谓凶猛，大嘴一张，令人心惊胆战，可是有了“旱地”两字，意义就出来了。据说鳄鱼在水中可以称王称霸，但是到了路上就简单多了，在陆地上，想神勇都难，所以“旱地忽律”，就是很厉害，很神勇，但是没有用武之地，而且永远也没有用武之地。这个绰号，一方面在追忆永远也没有人知道的辉煌，一方面在憧憬永远之后的将来，至于永远有多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铁扇子”宋清是最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铁扇子，顾名思义，用铁做成的扇子，扇子扇风之用，竹扇纸扇皆可，铁扇子有什么用处，徒有其表而已，估计是铁皮做出来的，唬唬人，全无用处，所以，人如其名，全无用处。如果不是宋江之弟，怎么可能上梁山，如果说宋清也有功劳的话，那就是孝敬宋老太公，使得革命领袖不必因为家事而分心，耽误革命工作。

《水浒传》上有三个带“病”字的英雄，“病关索”杨雄、“病尉迟”孙立、“病大虫”薛永，三个带“病”字的绰号，莫非英雄都是有病的？其实，这“病”字并非疾病的“病”字，而是使动用法的“使……病”，意为“超过”，“胜过”的意思。这里“病关索”就是“使关索畏惧”或“超过关索”，那么，什么是“关索”呢，据说，“关索”是关羽的第三个儿子。杨雄本来叫“赛关索”，到了《水浒》才变成了“病关索”。

武大郎与潘金莲虽然不是好汉，但他们的绰号也有一定来历。武大郎，他的绰号叫“三寸丁谷树皮”，这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绰号。其实，这是“三寸丁”、“糓树皮”两个绰号的连用。“三寸丁”意思是没用的男人，古代的寸比现在小，约为23厘米。“糓”是一种树的名字，树皮当时是造纸的原料，没有别的用，“糓树皮”意思也是没有用。因“糓”左下角是木，与“榖”左下角是禾字形相近，误当成一字，现在“糓”简化为“谷”就成了“谷树皮”。还有潘金莲，其实潘金莲是没有此人的，那为什么要起个这个名字呢？这里面是有典故的，南北朝的时候，齐国有个昏君萧宝卷，他有个宠爱的妃子，叫潘妃，萧宝卷于宫中地上用金子镶嵌出莲花图案，让潘妃走在上面，萧宝卷笑着说；“此步步生莲花也。”从此，潘妃又称“潘金莲”。后来，“潘金莲”成了放荡、奢侈的女人的代词。

“浪子”燕青，这“浪子”倒是不难理解，可他还有个名叫“小乙”，“小乙”就不是谁都明白的了。古人称燕子又叫乙鸟，小乙是从他的“燕”姓来的，也有说是身体轻盈的意思。“云里金刚”宋万，他是元老级的人物，历经变革而不衰，那么这位政坛的不倒人物秘密何在，归根结底，看他的绰号，“云里金刚”，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四大金刚”，是印度神话的传说，又被佛教引用。我们在封神演义中见过，四大金刚为风调雨顺之意，持剑为风，琵琶为调，伞为雨，蛇为顺。这样的人，懂得见风使舵，又没有什么能力，安排什么是什么，给口饭吃就可以，而且还会唱颂歌，所以，看上去绰号很神勇，其实秘密在这里面。

最让人一时想不明白而为之喊冤的绰号是“花和尚”鲁智深。不守戒律乱搞女人的和尚被称为“花和尚”，可鲁智深却是充满正气不近女色的，叫“花和尚”是因为他有遍身漂亮的纹身花绣。

此外，《水浒》成书于《三国演义》之后，一百零八将个个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如果我们用点心去分析一下的话，可以找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在人物刻画上的巧合，《水浒》中一部分人物绰号可以从《三国演义》人物中找到影子。

豹子头林冲——张飞。是不是很奇怪，张飞居然是林冲的原型？这两个人物的性格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把张飞看成是李逵的原型还差不多。其实施耐庵在最早构思水浒的时候，就试图把宋江描绘成刘备式的人物，同时也把刘备身边的一整套班子都搬了过来。吴用、关胜分别承担了诸葛亮和关羽的角色，而林冲自然就是张飞的化身了。林冲的绰号“豹子头”取自于张飞的长相特征：“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林冲使的兵器也是长八蛇矛。在二打祝家庄的时候，施耐庵先生交代得更彻底了：“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

美髯公朱仝——关羽关胜是施耐庵先生把关羽整个从三国请了过来的。舍此之外，施先生又照猫画虎，设计了一个美髯公出来。关羽的美髯公绰号是皇帝钦赐的，《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帝曰：‘真美髯公也！’因此人皆呼为‘美髯公’。”所以要想在梁山上霸占着美髯公的形象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朱仝的艺术形象，实在要比关胜饱满得多了。

紫髯伯皇甫端——孙权。信手拈来都是人物。施耐庵先生把孙权的形象偷梁换柱，竟造就了一个兽医出来。皇甫端的绰号出自《三国演义》二十九回：“孙权生得方颐大口，碧眼紫髯”。

火眼狻猊邓飞——陈武。邓飞的绰号来源，在《水浒》里有交代：“姓邓，名飞；为他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他做火眼猊”。再看《三国演义》十五回，陈武的出场：“却说孙策又得陈武为辅，其人身长七尺，面黄睛赤，形容古怪”。是不是非常雷同？

小霸王周通——孙策。这个绰号取来，实在是全不费工夫的。《三国演义》十五回：“一霎时挟死一将，喝死一将：自此人皆呼孙策为‘小霸王’”。当时人称孙策为“小霸王”，是把他和霸王项羽相比了。不过借在周通身上，倒颇辱没了这个名号。

急先锋索超——徐晃。索超使的是斧子，这和徐晃是一致的。在中国历史上，擅使斧子的武将不多，除了上述二位之外，在我印象中，似乎只有程咬金和金兀术了。索超之所以取绰号为“急先锋”，出处也许在《三国演义》中祢衡击鼓骂曹那一段：“祢衡仰天叹曰：‘天地虽阔，何无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数十人，皆当世英雄，何谓无人？’衡曰：‘愿闻。’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

当然，《水浒》中这种人物绰号大汇集的奇观并不是作者凭空想象出来，而是有其深厚的历史渊源的。当时的小说欣赏者多是世井居民，出于社会的中下层，他们要求小说有人物，有情节，有场面，并能使人能产生惊、吓、疑、急、喜、悲等情绪，以满足市民的欣赏习惯和美感要求。运用人物绰号正好符合了中国古典小说通俗、形象和突出重点的特色。

通过以上分析，《水浒》中人物的绰号多是根据人物的个性或者经历而来，融合着中国古典小说在人物塑造方面的通俗化﹑概括性和个性化等众多特点；这些绰号对小说起了非常重要的辅助作用，假如缺乏了这一系列生动的人物称号作为调料，整部小说这道大菜将势必失去不少鲜活的色彩而变得呆板起来。

参考文献

[1]施耐庵，罗贯中.水浒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

[2]罗贯中.三国演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

[3]朱奕，王尔龄.《水浒》人物绰号材源考论[J].天津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02期.

[4]刘志萍.《水浒》人物绰号趣谈[J].《水浒》人物绰号趣谈，文史杂志，1997年06期.

[5]王丽芳.形象碧俏鲜活欲出——谈水浒人物绰号[J].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1994年Z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