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寐，孩子白发家长泪

第一节　人不寐，孩子白发家长泪

日前，武汉市一位市民对记者讲述了他们育子的辛酸经历，“今年读初二的儿子，3年前就有了白发，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医院检查结论是精神压力过大。这都是学业重压逼出来的”。因为母亲总担心孩子会输在起跑线上，孩子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被逼着“培优”，6年里被送进的“培优班”不下30个。孩子每天11点睡，6点起，自嘲是见不到阳光的人。

——《人民日报》2005年5月11日

昨天一大早6点20分，天刚蒙蒙亮，早春的清晨还透着丝丝凉意。杭州机场路附近的天华学校，十多个小小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紧闭的校门口。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校门依然紧闭着，只是小小的身影却越聚越多，男生一列，女生一列，长长的队伍蜿蜒近百米。据说，这样的场景在天华学校的大门口天天上演。

——《钱江晚报》2010年4月7日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家长唯恐“会输在起跑线上”的逼迫下，在学业重压下，竟然白发苍苍，这是怎样的悲哀啊！而这样的悲剧并不是一个孤例。我们不是经常看到面容憔悴的孩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奔走在各种辅导班、奥赛班之间吗？目前小学教育最为突出的问题，就是大剂量的课堂知识灌输和超负荷的课外作业，使得小学教育成了不停运转的知识灌输机器，小学生在不堪重负之中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近年来，尽管教育管理部门为小学生减负采取了相应措施，广大教育工作者也做了很大努力，减负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然而就目前情况来看，“小学生减负”成效似乎并不明显。由于没有真正把握小学生身心发展的特点，运用适应小学教育需求的教育规律，因而错误地认为在小学教育中灌输的知识越多，就越能促进小学生成长。目前小学生的学业负担存在严重的“超标”现象，主要表现在“二多二大”。

一是学习科目多。一位学生家长对他四年级的孩子所开设的学习科目进行了统计：

表2－1　某小学四年级学生课本及作业本统计表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共开设11门课程，需要带课本、配套材料、作业本和工具书共计30本，再加上铅笔盒、水杯和雨伞，总重量不少于8公斤！难怪现在的小学生都流行用一种价格不菲、专门为学生设计的“拉杆式”书包，原来孩子稚嫩的肩膀早已背不动那种传统的“肩挎式”书包了！

二是课程难度大。国家总督学顾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陶西平于2007年6月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中日两国小学数学研讨活动，在课堂教学观摩中，发现我们的教学内容远远多于日本，要求也高于日本。现行教学内容偏多、偏难，教与学都很吃力，教材的跳跃性产生的空白，使得无论是由教师教，还是由学生学来填补，负担都很重。

旅美学者黄全愈讲到这样一个故事：儿子矿矿在同班美国小朋友只会掰手指算简单加减法时，已会多位数乘除法。在我眼里，美国小学数学太浅，整个一个“磨洋工”。一年级时，我借来六年级的数学课本，矿矿一样应付自如。在我们很“谦虚”地提出让矿矿每星期跳级到三年级去上一节数学课时，美国学校竟然不同意，并指出：矿矿擅长的是中国学校教的“算术”技巧，美国学校教的则是“数学”。在矿矿的老师代表校长和学区（相当于国内的教育局）写的信中这样解释：我们更强调的是孩子对那些隐藏在数学后面的概念的理解，从而在口头上和书写中能够运用他们所学的东西进行交流，而不是对算术的死记硬背。我们的目标是培养孩子成为解决问题的能手，学会思考，让孩子把自信建立在自己的能力之上，从而去珍视数学。我们的课程是让孩子积极参与到学习中，通过循序渐进、适当的教学活动去学习具体的操作计算。矿矿在中国学校学到的一些算术技巧，例如乘法和除法，对美国一年级小学生来说，不是循序渐进的适当的活动。我们运用的是绝对具有乘除法功能的组合法教学，从而使孩子在记住计算的数字之前已能理解乘除法的实际意义。

在潜心研究美国教育后，黄全愈认为：许多美国人相信，学数学的目的是掌握一种思维方式，是一种解释世间许多现象的工具，是训练思维能力的手段。为什么年龄越小时，中国孩子领先美国孩子越多，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差距却越来越小，到高中以后，中国孩子与优秀的美国孩子就基本没有差距了？因为中国教育培养的是聪明的孩子，美国教育培养的是智慧的学生。

三是作业量大。学生通过作业强化记忆，更好理解教学内容，这本是教学中的必要环节。然而一些老师错误地认为作业越多，越能帮助学生掌握所学知识，所以出现了“让作业飞”的现象，学生俨然成了“作业机器”。

由于不少小学生每天花费在作业上的时间过多，一些学生在深更半夜仍忙于作业。而在这些作业中，真正属于有利于提高理解能力的作业并不多，却是大量加深印象的作业，有很多是机械重复性作业。比如给学生布置大量的课题性质和类型上大致相同的重复练习，还有部分惩罚性作业，比如规定做错的作业要重抄多少遍等。一名小学生在写给老师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我们每天的作业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老师，是您使我的人生开始有梦。然而，我盼望的梦想和期待，不只是机械重复写作业般的苍白，我渴求我的梦是快乐的，五彩斑斓的。老师，您能让我梦想成真吗？”

孩子们面对大量重复机械的作业，也表达了发自肺腑的心声。2010年2月1日，《武汉晚报》刊发了一名五年级学生的心里话——《做什么样的寒假作业有意义？》文中说到，寒假终于来临了，但是老师却给我们布置了许多枯燥乏味的寒假作业，都是做过不知道多少遍的作业。我希望这个寒假的作业更有意义，更新颖独特，内容应该包括：拥抱大自然，自己和同学在此寒假期间，真正走近大自然，拥抱大自然。到公园江滩、花坛等地方闻一闻春的味道，听一听春的声音，对春天有一个了解。还有就是认识新朋友和环保过大年。

四是辅导班多。参加适宜的课外辅导补习，有利于学生扩大知识视域，提高学生综合素质和能力。然而，由于一些教师和家长错误地认为，参加课外辅导补习越多，越能提高孩子能力，因而许多小学生难得的一点课外时间，也被各种课外辅导补习所占据。每当临放学的时候，小学校门口除了等待接孩子的家长，还有为数众多的辅导班、强化班、精讲班、培训班等令人眼花缭乱的辅导机构的宣传人员，他们巧舌如簧，手拿各种海报、手册，向这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宣扬上辅导班的好处和优势，而家长们唯恐自己的孩子掉队，对培养“天才”“神童”的各种辅导机构信任有加趋之若鹜。于是，有的孩子刚刚离开学校，即被送往这些种类繁多的辅导机构进行辅导、补习、培训。回到家里，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外，辅导班布置的作业和家长布置的课外作业，使得孩子的整个世界都被名目繁多的作业填满。而到了周六、周日，家长为孩子精挑细选的家教，又开始了对孩子的学业辅导，上午是数学、下午是英语，晚上还要参加什么技能提高班、竞赛培训班等等。孩子在目不暇接的辅导补习中，被搞得晕头转向。这种“连轴转”和“马不停蹄”的学习生活方式，致使学生负担雪上加霜。

“奥数”，全称“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最初被引入中国时是一种选拔智力超常儿童的工具，这些儿童往往具有成为数学家的潜质。国内外专家公认，只有5%智力超常的儿童适合学习“奥数”。然而在我们这个国度，曾经是“全民奥数”，在小学阶段就有市奥校、区奥校以及各小学自办的“奥数”培训班。广东商学院数学与计算科学学院胡桂武教授认为，小学“奥数”和初中“奥数”中有很多钻牛角尖的内容，只有高中“奥数”才在某种程度上和正规的数学教育有接轨。著名数学家丘成桐和胡森也曾经痛批“奥数”，指出“奥数”试题中基本不包括与近代数学（主要指高等数学、微积分和解析几何）有关的内容。“奥数”中的许多问题如果用微积分可以很容易地解决，但“奥数”训练让学生把很多精力花在了低水平的反复训练，用技巧去解一些初等数学的问题。“奥数”形成了一个教育产业链，孩子的休息和玩耍时间则被剥夺。北京理工大学教授杨东平曾炮轰“万恶的奥数教育”，他在博客中写道：“‘奥数’教育对少年儿童的伤害远远大于黄、赌、毒甚至网瘾。原因很简单，因为黄、赌、毒之类受害者少，影响的是极少数所谓的‘问题学生’；而奥数班堂而皇之地绑架了大多数学生，尤其是所谓的好学生，贻误、伤害着整整一代少年儿童，当然情节更为严重、性质更为恶劣。”鉴于社会各界反映强烈，2012年各地教育部门已禁止“奥数”考试成绩与升学录取挂钩。

2000年伊始，教育部召开减轻中小学生过重负担工作电视会议，并下发了《关于在小学减轻学生过重负担的紧急通知》。2月中旬，被媒体披露的一起浙江中学生杀母事件在全国引起巨大反响。这起悲剧没有被当做普通的刑事案件来报道，而是连同春节前发生的另外两起中学生犯罪案一起，成为国家颁布新一轮减轻中小学生过重课业负担命令的导火索。

据2000年《中国青年研究》的一份资料显示：13岁的中国学生每年上课的天数为251天，高居世界榜首；而俄罗斯为210天，英国为192天，美国为180天，法国为174天，就连学习竞争十分激烈的日本也不过240天。日本小学生每天在家完成作业时间为30分钟，而中国小学生则是其3倍。美国一年级儿童娱乐和运动时间为每周18.4小时，而中国的孩子只有9.2小时。文中还有一组让人触目惊心的关于我国中小学生体质、健康状况抽样调查的数据：城市小学生近视率为22.78%，初中生为55.22%，高中生为79.34%；农村小学男生近视率为11.6%，女生为15.7%，初中男生为35.5%，女生为44.6%，高中男生为53%，女生为64%。^[1]

这种严重违背教育、教学规律的状况，对青少年的健康成长以及社会的发展，已经造成以下严重的危害：第一，严重阻碍了素质教育的实施，窒息了学生的创新意识、创新能力和学习兴趣，把有益的学习活动变得枯燥乏味，令学生望而生畏。第二，摧残了正处于成长发育期的青少年的身心健康。第三，造成了教育资源的极大浪费，增加了人民群众的经济负担，特别是使经济困难的学生家庭不堪重负，引起大众对教育界的不满，最终导致党的教育方针无法落实，也延缓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实施。第四，直接影响了健康融洽的师生关系以及教师和家长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