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登协昌楼有怀

登协昌楼有怀

时间:2023-03-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国家大事,暂且不谈,我们师生间、同学间可谈的事情多着哩。其中好些是难忘又珍贵的记忆,深深烙在我教育生涯的篇章里。我从自己教育对象身上获得精神养料,又得到家长们的全力支持和鼓励,许多人和事难忘。我有困难,爱人患病,余忠主动提出承担此任务,也住到工厂。他们将最大的鲫鱼留给我吃。事后,我和余忠到生产队长家里去认错,付鱼钱。我发现后,也深受感染。

登协昌楼有怀——在七二届师生聚会上的讲话

教师 严 炤(遗作)

新春日子里,在余忠家欢聚,见到各位,很高兴。我、你们及你们的孩子,是三代人,是三代不同时代的同龄人。何以这样讲?若你们把我看作是当年你们在徐汇中学读书时的“我”,那时,我才40多岁,现在你们也40多岁,岂不是不同时代的同龄人吗?又若你们把自己看作是当年在徐汇中学读书时的“我”,你们岂不和自己的孩子是同龄人吗?三个不同时代的同龄人,相聚在一起,很有意思。经历了时代的变迁,几十年悠悠岁月,能不感怀?长江之水滚滚流,我们一代人,浪潮已息,垂垂老矣;你们一代人,浪潮汹涌,正是时候;再一代人,你们的孩子辈,已在孕育波涛,正在茁壮成长。

这里的住区叫协昌小区,此楼叫协昌大楼,我们三代人在这里相聚,我不由想起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一首词《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词曰:“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若将词中的“北固楼”改为“协昌楼”,将“千古兴亡”改为“三代变迁”,则此词成为“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协昌楼,三代变迁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伫立在协昌楼,推窗远望,这里原是市郊农田,民居简屋;而今是万人体育馆、上海游泳馆、八万人体育场、内环线高架,满眼的高楼大厦,真是沧桑巨变,当惊世界殊。再看看室内,人才济济,有大学教授、报社记者、政府官员、企业经理,也是满眼风光。

三代变迁多少事,悠悠。国家大事,暂且不谈,我们师生间、同学间可谈的事情多着哩。我们相识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劫乱的年代,我有缘做了你们的老师,是老师又不像老师。论老师应教授你们应学的文化知识,但没有,然又不能不称老师,是特殊年代里的老师。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除去那些“离奇”的事儿外,可追忆、值得回忆的人和事还不少。其中好些是难忘又珍贵的记忆,深深烙在我教育生涯的篇章里。我记得你们好些同学,你们也记住我。年初五乔蕴琪等同学在我家打电话与同学们互致新春问候,要求对方同学猜是谁的声音,几位同学都听出是我的声音。我和张建晨已26年未见面了,电话中,他竟能猜出我的声音。我动情了,同学们没有忘记我,我还在你们心中。我眼睛湿润了。一时间,脑际浮现的尽是那个时代的人和事。那时,我教英文,教好几个班级,班上想读书的人很少,爱读书的人更少,读书无用论泛滥啊。(12)班陈秀爱爱读书,她写的英文字秀丽端正,对师长恭敬有礼,是个读书人,显得突出,又讲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校会课广播里常传出她银铃般的嗓音,印象深,不会忘记。(5)班的陈万里也是个读书人,对外语有兴趣。他还有个特点,见人总是笑嘻嘻的,一副谦和好学的样子,现在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的教授,见面时,他说“严先生你是我外语的引路人”,此话不实。当时我是滥竽充数教英文,但我又似看到了中学时代他的谦和仪态,我也不会忘记。(4)班沈玉彪,你不容易啊!那时,你班上“梁山好汉”有好几个,还有女将,班级常起风波。出了“事”,你就急着去找班主任,你操的那个心,你那副焦急的样子,还留在我的记忆里。我呢?由于刘俊老师遭难,不当(9)班的班主任,由我接替,我有幸与(9)班同学共同生活了三年。这段日子,是我教育工作篇章中珍贵的一页。我从自己教育对象身上获得精神养料,又得到家长们的全力支持和鼓励,许多人和事难忘。

学工,到中国钟厂。一个同学的右手食指被铣床割伤,他父亲既不怪学校、工厂,也不责怪老师,完全信赖我去处理。工厂给这个学生生活补助费,又让他住到工厂的招待所,但穿衣束裤、吃饭、大小便等生活上的事,还要到医院去做理疗,谁照料、谁陪伴?我有困难,爱人患病,余忠主动提出承担此任务,也住到工厂。冷天,这同学的双手不能放进被窝里,又不能戴手套,露在被子外怎么办?余忠与我商量,我回家将爱人的一件旧棉袄的袖子剪下,一端缝了几针,做成一只袖筒,解决了伤手受冻的问题。我嘱咐余忠的事,他都一一完成,有些还想得比我周到,让我能把精力放在多数同学身上。他不仅承担了班主任做的工作,实际上,他在做家长所要做的事情,然而他也是一个学生啊!我怎会忘记此事?!

(9)班是学校里唯一的住宿班级,晚上无专人照管,就靠他们自己照顾自己。一天晚上,一个小同学起来小便,睡眼惺忪,推门推在玻璃窗上。玻璃窗捅碎,手臂划破,鲜血直流。余忠驮着他,另一同学托住他的伤手,三人从学校一路奔到中山医院。此情景感动了一位深夜的行人,此行人陪同他们到医院挂号付费,就匆匆走了,真是一位热心的好人。第二天我到学校,同学们争着告诉我此事,我又激动,又感激,这种出自青年学生纯净心灵的友情多珍贵,我会忘记吗?

学农,到奉贤。下乡有纪律,不准下河,干部要带头守纪。一天,生产队“拷浜”(用抽水机抽干水捉鱼),同学们围着看。一条鱼跳到河边,落在余忠脚下。他去捉,鱼又跳回河里。余忠想,“你逃得了吗?”就一跃下河去捉那条鱼。岸边的同学见余忠下了河,大家一哄往河里跳。农民在岸边叫“学生偷鱼啦!”我赶去一看,全明白了,任他们去捉。好家伙,捉了许多,带回住所,杀的杀,洗的洗,烧的烧,像过节一样开心,那股欢乐劲儿,难以形容。吃不掉的鱼,放在面盆里,藏在床底下。这时,我走开了,跑到女生所在的生产队去吃晚饭。当同学们发现严老师走了,这时才感觉到事情有点儿不对劲。晚上,我从女生那边回来,我床上的被子已被铺开,里面放着一碗鱼。他们将最大的鲫鱼留给我吃。这群学生淘气啊,鱼还热乎乎的,我心里也热乎乎的。事后,我和余忠到生产队长家里去认错,付鱼钱。由于同学学农平时表现好,队长说:“这事情我早知道了。算了,鱼送给你们吃吧!”这些生动感人的故事,如写成短剧挺精彩的。

到宝山烈士陵园扫墓,正是霜叶深红的时候。杨骏在墓地上捡了两片枫叶夹在日记本里,日记本上写着红叶是烈士鲜血染红的,我要继承烈士的遗志,踏着他们的足迹前进之类的话语。我发现后,也深受感染。以后她走出校门,踏上了她人生的征途。

学军,野营拉练时,薛龙妹的母亲对我说:“严先生你带孩子们去拉练,我们家长放心。但师母有病在家,无人照顾怎么办?那我到你家去照料她吧”,这出自内心的真情话使我感动。教师、学生、家长都是人,人都是在情感世界里生活,我怎会忘记这些好家长呢?

以上这些事都发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发生在我和你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也都留在我人生的画卷中。

当年你们这些有理想、有抱负、有向往的热血青年,在学校生活里,曾留下你们成长的足迹;你们走出校门,又到社会的大学校里磨炼成长或再到大学深造,而今已年过不惑,成为国家各条战线上的有用人才、优秀人才。今天在这里相聚,吟诵辛弃疾的词句“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追溯往事,感慨何多!

“文革”是一场劫难,国家、家庭、人才都遭劫,如苍茫草原,经历了风暴寒冬,树木枯萎了,花草凋谢了,一片荒凉。但春回之后,原野上的树木,又吐出新芽,抽出新枝,花草也萌发了,草绿了,花儿开放了。我想,你们就是点缀在祖国原野上的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花儿。作为老师见到这些花朵是最大的快慰,最为高兴的事了。愿这些花朵开得更鲜艳。我又想,这时刻,我们三代人,三个不同时代的同龄人相聚在一起,应同唱一首古老的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也许最能反映我们的情怀。对我来讲,我还在想,一个人若能重复做一遍教师的话,那该多好啊,因为他领悟到怎样做教师,也懂得什么是教育了。然而,这终是教师的遗憾。

写于1995年前后

(作者是本校物理教师,教导副主任,已故)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