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守望
◎马江驰
每到中午放学时,我都会到校门口接待家长。当归心似箭的住校生快乐地像归巢的小鸟叽叽喳喳涌过来后,在校门的内外总会聚着两群人,门外是远道而来为孩子送东西的家长,门内是翘首企盼等待取东西的住校生。
门外的家长们都是乡下的农民,有两鬓霜花的爷爷,也有伛偻蹒跚的奶奶;有沧桑满面的父亲,也有慈爱盈眼的母亲;有关爱体贴的哥哥,也有疼爱有加的姐姐。
他们当中,爷爷奶奶们一定是花了平时舍不得吃嘴的零花钱乘车来的,父亲们有条件的骑着摩托车来,没条件的骑着自行车来,母亲们大多是用鸡蛋换的油盐酱醋钱乘车来,哥哥和姐姐们一般是骑着自行车来,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部分家长竟然徒步几十里山路而来。
山路弯弯,风尘仆仆,饥肠辘辘,目光切切。
他们的手中都拎着大包小包,包里有焦黄脆香的“锅盔”,有千揉万回雪白筋道的馒头,有皮薄馅多香味沁鼻的土豆包子,有精心挑选个大味正的土鸡蛋,有自家园子里产的葱蒜水果,有精心腌制的酸咸菜,有炒得香喷喷的“油面子”,还有爷爷奶奶舍不得吃的鸡腿肉块,甚至有孩子们平时爱吃的炒黄豆和炒葵花籽。
门内的住校生都是乡下农民的孩子,他们聚在门口,伸长脖子,睁圆眼睛,极力搜索着自己的亲人。
每到这时,我的脑海总会展现出鸟儿喂雏的画面,窝内是伸着脖子嗷嗷待食的雏鸟,归来的是衔满食物却腹中空空的父母,当父母把嘴中的食物喂进雏鹰的嘴里时,总会用深情的目光看看自己的孩子,再看看广阔的苍穹。我知道,鸟儿的梦想是期望着雏鸟们羽翼丰满后能翱翔长空,家长们的梦想是期望孩子们学业有成后改变命运。
打开校门,迎进家长,孩子们亲热温顺地就像羔羊一样依偎在亲人身边,家长们把大包小包塞到孩子们手中,抚摸着他们的头,问寒问暖,问长问短,千叮咛万嘱咐。
寒来暑往,我对许多家长和住校生都非常熟悉了,其中有三位家长和一位学生深深的烙在了我的脑海里。
有一位双腿残疾的父亲,妻子早逝,膝下有一个儿子,今年上高三。这位父亲平时坐在轮椅上靠修鞋维持父子俩的生计。每到星期三,他准会摇着轮椅一大早就出发,艰难地摇到离家十里外的学校,在中午放学时给儿子送来自己烙的薄厚不均火巴满身的“锅盔”,几乎风雨无阻。每当看到大汗淋漓的脸上那双满是坚强和期望的眼睛时,我总是禁不住心里酸潮翻滚,眼中热泪涌动。
有一位发如银丝但精神矍铄的爷爷,老婆离世,儿子下煤窑罹难,儿媳改嫁他乡,留有一个十六岁的孙子,今年上高二。平日里爷孙俩相依为命,靠家里养的十几只羊维持生活。每周星期三中午,他准会乘车给孙子送来自己揉蒸的雪白的馒头。每当孙子依偎在他身旁时,他总会一只手捋着雪白的胡子,一只手抚摸着孙子的头,意味深长地说:“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再别像你爷和你大一样。”看着这祖孙二人,我总觉心里和肩上沉甸甸的。
有一位满脸皱纹但热情开朗的母亲,丈夫去世,留有三个女儿,大女儿重点大学毕业在深圳的一家大公司已是中层管理,工资很高,每月会准时给她汇来两千元钱。二女儿已到大四,已经和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签订了就业合同,三女儿今年上高一,学习很优秀,成绩名列全年级前茅。每到周三中午,她准会笑呵呵的来给小女儿送东西。在众多的家长中间,她的声音最响亮,笑声最爽朗,她算是一个成功的家长,当别人向她取经时,她总会自豪地说:“女子咋咧?女子儿子都一样,像我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两眼摸黑,只能修一辈子地球,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三个女儿都供给出去。”看着她那灿烂得像菊花一样的笑容,听着她那爽朗得像山溪一样的笑声,我的心中会蓦地腾起一股欣慰的暖流。
在住校生当中,有一个目光忧郁的学生,每到周三的中午,他都会到校门口守望,然而总是失望而回,原来他的父母全到外地打工去了,一年只能回家一次,给他留了学费和生活费,让他留守在家上学。每次看到他那失落而迷惘的眼神时,我心中酸酸的总不是滋味。
暮去朝来,每到中午放学,我无论多忙,也不管风霜雪雨,一定要到校门口接待家长,因为我深深地知道,在这个大门口,永远都会有两群守望的人,门外是家长,门内是学生,他们用心守望着亲情,守望着希望,守望着未来,守望着新的别样的生活。
(此文曾发表于《固原日报》2008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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