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教育与公共教育

（四）国民教育与公共教育

国民教育亦即公共教育，这两个概念有大致相同的内涵和外延。现阶段，有的国家和地区将国家举办和管理的教育事业统称为国民教育，国家管理教育的部门称为国民教育部，制定的教育计划称为国民教育计划；有的国家和地区将国家举办和管理的教育事业统称为公共教育，国家管理教育的部门称为公共教育部，制定的教育计划称为公共教育计划。也有学者认为，国民教育与公共教育这两个概念是有区别的，不可混为一谈，因此，有必要进一步辨析国民教育与公共教育的区别和联系。

日本教育学会会长佐藤学教授认为，国民教育与公共教育虽然有密切的联系，但它们的起源不同。他认为，在欧美历史上，“义务教育”是以新派教义与家长制道德伦理为基础而建立的；“公共教育”的产生有赖于教育的世俗化（脱离宗教化）、公共文化以及人权思想的发展；“国民教育”则是以国家主义的国民统合要求为基础而建立的。例如，美国的公共教育起源，可以追溯到1840年之后的大众学校运动。同样，日本的公共教育的起源也并不是引入欧美学校教育体制的1872年以后的“学制”教育，而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自发产生的“共立”教育，包括相当于初等教育水平的“乡学校”和相当于中等教育水平的“共立学校”。早在明治维新之前的1860年前后，日本全国各地就已经普及的“乡学校”和“共立学校”，就是以“共立”的形式来表现其公共性。^[36]

佐藤学教授从发展起源上对国民教育与公共教育、义务教育作了区分，很有道理。但是，从总体上看，欧美历史上并不明显存在分别进行的国民教育运动和公共教育运动。18世纪以来，欧洲教育逐步脱离宗教化、实现世俗化的过程，同时也是逐步实现教育国家化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一些主要国家颁布的关于公共教育的法令，例如，1793年法国颁布的《公共教育法》和1802年法国颁布的《公共教育基本法》，其主旨都是规定国家管理教育的权力和落实国家举办教育的责任。1840年以后美国的大众学校运动主要是公立学校运动。近现代以来的国民教育运动或公共教育运动，只不过是同一运动的两种称呼而已，就好比自己动手烧点吃的东西，有人习惯称“烧饭”，有人习惯称“做饭”。在历史上人们本来没有做过这种严格区分，今天再来作这种严格区分是很困难的。佐藤学教授从办学体制的角度提出的关于“公立”和“共立”的概念却很有新意，给人以许多新的思想启迪。

要深刻理解公共教育的内涵和现代教育的公共性要求，首先要弄清楚到底什么是“公共”。一般地说，“公共”是一个整体（aggregate）而非个体（individual）性质的概念，公共是相对于个体、私人而言的，公益的对应面是私益，公物的对应面是私物。《辞源》从公众的角度对“公共”作如下解释：公共，谓公众共同也。在涉及利益问题的时候，一般从公众的角度来理解公共，公共利益即公众利益，即一个相关空间内最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个“相关空间”即涉及利益关系的某种“共同体”或某种“圈子”。这种“共同体”或“圈子”从最小的开始，逐渐向外扩展，构成一个许多同心圆相互交错的图像。相对于圈子内的少数人，圈子内的多数人就是“公共的”，而相对于外层的一个更大的圈子而言，这个圈子又构成少数，成为“个别的”。公共与个别就是在如此层层相套的环境中相对存在，当然，这个圈子也不是无限大的，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以一个国家为限。虽然在国家之外还存在全人类的利益，但这已经不属于一个国家的法律规范所调节的内容。《现代汉语词典》从产权的角度对“公共”作了如下解释：属于社会的；公有公用的。在涉及财产、设施问题时，一般从产权的角度来理解公共，公共财产即公有公用的财产或属于社会的财产。

国家用公共财政资金举办的为公众服务的教育事业属于公共教育的范畴，社会力量举办的为公众服务的教育事业是否属于公共教育的范畴呢？这要根据各国具体的法律法规而定，一般地说，公益性或非营利性的教育机构应属于公共教育的范畴。社会团体用非财政性资金举办的学校，我国称为民办学校，国外大多称为私立学校。私立学校的初期办学经费主要来自捐赠，滚动发展过程中积累的资产主要来自收费，国家给予免税待遇。国外对私立学校运行有严格的非营利性规定，私立学校资产大多以“社会所有”看待和处理，学校因某种原因停办，资产归属地方自治团体，作为继续办理教育事业之用。国外的私立学校（营利性的短期培训除外），虽然名义上是“私立”，但实际上是名副其实的“共立”，是一种特殊的社会所有制。如果视非营利性的私立学校为“共立”，那么，公共教育体系便由“公立”和“共立”两个大类组成。

从公共教育的构成可以自然地引出关于公共教育的概念内涵，公共教育即国家和社会举办的为公众服务的学校教育。国民教育亦即公共教育，前者更强调教育的国家性，后者更强调教育的公共性。

【注释】

[1]《论语·卫灵公》。

[2]《论语·阳货》。

[3]《论语·雍也》。

[4]［古希腊］柏拉图著，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第143页，商务印书馆，1997。

[5]［古希腊］柏拉图著，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第322页，商务印书馆，1997。

[6]恩格斯：《论早期基督教的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525页，人民出版社，1972。

[7]任钟印主编：《世界教育名著通览》，第151页，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8]夸美纽斯：《大教学论》，第35页，36页，10页，250页，253页。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04～405页。人民出版社，1974。

[10]［德］黑格尔著，王造时译：《历史哲学》，第126页，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11]《密特朗总统在欢迎李先念主席宴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1987年11月11日。

[12]任钟印主编：《世界教育名著通览》，第241页，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13]任钟印主编：《世界教育名著通览》，第475页，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14]转引自吴式颖、任仲印主编《外国教育思想通史（第六卷）》，第159页，湖南教育出版社，2002。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04～405页，1974。

[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205页，人民出版社，1972。

[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217页，人民出版社，1972。

[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530页，人民出版社，1979。

[1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593页，人民出版社，1972。

[2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614页，人民出版社，1972。

[2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217页，人民出版社，1972。

[2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655页，人民出版社，1972。

[2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654页，人民出版社，1972。

[2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33页，人民出版社，1972。

[2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396页，人民出版社，1972。

[26]［英］安迪·格林著，王春华译：《教育与国家形成》，第7页，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

[27]顾明远主编：《教育大辞典》，第52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28]［英］安迪·格林著，王春华译：《教育与国家形成》，第335页，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

[29]［英］安迪·格林著，王春华译：《教育与国家形成》，第8页，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

[30]《高等教育要提高质量办出特色——国务院教育工作座谈会侧记之四》，《人民日报》2006年11月20日。

[31]［英］安迪·格林著，王春华译：《教育与国家形成》，第7页，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

[32]任钟印主编：《世界教育名著通览》，第241页，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33]《在十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记者招待会上温家宝总理答中外记者问》，《人民日报》2006年3月15日。

[34]《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温家宝总理与北师大免费师范生座谈》，载《中国教育报》2007年9月10日。

[35]蓝维、高峰、吕秋芳、邢永富著：《公民教育：理论、历史与实践探索》，第6页，人民出版社，2005。

[36]田辉、李建忠等：《日本教育学会会长佐藤学教授来访》，据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