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与国际大都市相称的自然保护区

建设与国际大都市相称的自然保护区

建设与国际大都市相称的自然保护区^[1]

我的老家与出生地在上海浦东川沙，1970年从复旦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地工作，到1997年重新调回上海。由于我多年从事生物多样性方面研究，对上海市的生态环境特别关心。近期市委、市政府领导不断强调维护上海的国际性大都市形象，把环境保护作为城市建设和城市管理的重要环节来抓，使我深受鼓舞，感到有必要对上海的自然保护区建设谈些个人的看法。

上海的自然保护区建设滞后了

自然保护区是为了保护动植物繁衍、生态系统演替或自然遗迹而专门设立的区域，里面只允许进行科研，不允许受到渔猎、垦殖、放牧、旅游等人类强干扰。自然保护区的建设和管理反映出当地的环境保护意识。令人遗憾的是，无论跟国外大都市比，还是跟国内其他直辖市比，上海在这方面都显得落后了。

在国家环保总局自然生态保护司编写的《中国自然保护区名录》（1998年版本）中，可以看到京、津、沪三地建设自然保护区的差距（见附表一）：上海只有金山三岛一处省（直辖市）级保护区，面积45公顷，至多只相当于京、津的一个零头。即使算上正在规划建设中的崇明东滩保护区（32600公顷），仍远落后于京、津两市。

有人认为上海地狭人密，客观条件差。可是香港和新加坡的土地面积均少于上海，而人口密度高于上海（见附表二），却已成为世界上仅有的两个拥有天然森林的大都市。特别是香港，自1970年以来共建立了21个国家公园，14个特别地区，47个有特殊科研价值的地区。除耕地和村庄、道路外，几乎所有城郊土地都被划入保护地。香港岛上马路旁就矗立着山峰，这些山地都不允许开发，也列入保护地。

上海有建立一流自然保护区的条件

作为一个大部分土地已被深度开发的繁华城市，上海还有很值得保护的野生物种和生态系统保护地吗？确实还有。1991年建立的金山三岛自然保护区，是上海境内唯一还存在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的地方，是本地物种的种质资源库。海岛的岩相滩涂上还生存着不少本市其他滩涂没有的底栖无脊椎动物。

崇明东滩一带是重要的“候鸟驿站”，保护好这片自然湿地等于保护了108种鸟类，包括国家重点保护鸟类41种，中日候鸟保护协定开列的84种，中澳候鸟保护协定开列的41种，历史上总量曾达100万只。

以上两处都是已经规划的自然保护区。还有崇明岛周围的河口湾，也是极为重要的生态敏感区和具有国际意义的河口湾生态系统，因为许多迁徙鸟类、洄游鱼类和其他水生动物的生活史都在这个河口湾完成。对这片水域以及相邻的滩涂、新生沙洲给予必要的关注，不仅使大批国宝级珍稀候鸟受益，还保护了白鳍豚、江豚、中华鲟、白鲟、鳗鲡、中华绒鳌蟹（大闸蟹）等国宝级水生动物。至于生活在河口湾的低等生物，虽然目前了解甚少，但它们作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和净化环境作用，其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应正确认识自然保护区

上海市委、市政府已明确提出，争取用5个“三年”计划，把上海建成生态城市。在这个美好的前景规划中，不应缺失自然保护区这个重要环节。首先，要在思想上重视起来。我曾多次遇到一些部门负责人流露出关于生态保护、自然保护区的糊涂看法。例如：通过在崇明等地围滩造地来实现上海的土地平衡，借助疏浚手段把长江口“彻底改造”成人工河道等等。

关于围垦滩涂，涉及湿地保护问题。国际上早已把包括滩涂在内的湿地与陆地、海洋并列为3大生态系统，将湿地称作“地球之肾”。不久前中央决定停止开垦北大荒，就是为了保护尚存的上百万公顷湿地。对于上海来说，湿地除了支持大量野生物种外，还有抑制污染、改善地下水质、防止海水内浸和土地盐碱化的作用。因此，我们不能再把滩涂视作荒地而过度开发。

至于把长江口“改造”成“人工河道”，且不说这种“改造”需要多大投入和能否达到预期目的，就是对整个河口湾的生态系统，也是不可逆转的灾难性打击：鱼类中的中华鲟、白鲟、松江鲈鱼、鳗鲡等将趋灭绝，在长江口繁殖的中华绒鳌蟹也将消失；迁徙鸟类的路线则将被迫完全改变……我觉得即使流露出这种把长江口“改造”成“人工河道”想法，也很不利于上海的国际大都市形象，对可持续发展产生有害的影响。

我还听说上海有关部门已把黄浦江上游水源保护地、崇明东平森林公园等都算成自然保护区面积，这显然是对自然保护区的误解。前文已解释了自然保护区的定义，它与保护水源地、防止污染完全是两回事。而东平森林公园是近三四十年营造的人工林，树种基本上以水杉为主，而且建设目的之一是发展旅游，与自然保护区大相径庭。即使在佘山国家森林公园，自然植被也不复存在，只有次生林，失去作为自然保护价值的特性了。

下了决心，动作就要跟上

建设好自然保护区的前提，是不该把生态环境保护与发展经济对立起来。以金山三岛为例，虽然保护区已建立多年，但地方上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先是放养猴子，又想搞旅游开发，经常有人私自登岛，还在岛上建了房屋，管理、执法都跟不上，保护功能很脆弱。

崇明东滩也有同样问题，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打算建立国家级保护区，直到1999年才基本定下来。为了照顾方方面面的利益，管理办法已修改到第十稿，管辖范围、职责至今还不能明确制定。而当地的围垦却如火如荼，1998年围了32000亩，1999年又围4000亩，保护区的用地却迟迟不能划定。1999年秋冬，传媒又不断报道长江口三岛存在严重的捕杀、售卖过境候鸟现象，东滩自然保护区的建设不能再拖了！

长江口九段沙等新生沙洲尚未受到人为强干扰，拟建长河口湿地生态系统的自然保护区（建区论证报告已通过评审），我认为甚至可考虑把其保护范围扩大到外围的河口浅水区域。

外地许多自然保护区在科研上已出了不少成果，出版的学术专著越来越多，上海也应该在这方面有所突破，而且可做的课题相当多。作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评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的我，恳切希望尽早扭转上海在自然保护区建设上的滞后状态。

附表一　各直辖市自然保护区数据（截至1998年初，重庆市资料暂缺）

附表二　上海与香港、新加坡的人口、土地和人口密度比较

作者后记

在我担任国家环保总局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评审委员会副主任期间，受委托主审数十个自然保护区，也亲眼目睹了我国自然保护区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就。我回上海工作后，发现长江河口是极为重要的生态敏感区，具有巨大的生态服务功能和保护价值。一方面争取世界基金会资助开展围垦对崇明东滩湿地生物多样性影响的研究，另一方面为在上海尽快建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大声疾呼。经上海市政府、各主管部门以及科学家们的努力，1995年国务院批准崇明东滩和九段沙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从而结束了上海市没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历史。上海市政府还在保护生物多样性方面做出了许多努力，从而赢得国际社会的赞誉和尊重！

【注释】

[1]本文刊于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主办、上海科技报社承办的《科技工作者建议》（内部参考，2000年3月27日，第443期），由记者钱汝虎根据作者的讲话整理成文。本文部分资料引自上海自然博物馆“上海地域自然生态环境的建设和维护”软科学项目总结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