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学位硕士研究生培养的困惑及破解思路

曹大友

(西南政法大学)

摘　要:在不少的研究生培养单位,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在培养目标定位、培养方式选择以及就业导向等诸多方面都存在相同的困惑。导致这些困惑的主要原因在于这个层次的研究生教育改革相对滞后,以致人才培养与社会需求明显失衡。相关政府部门和研究生培养单位可以从调整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性质与宗旨、推进分类调整、缩小总体规模、重新探索学术学位硕士的培养模式与评价标准等方面破解目前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中的种种困惑。

关键词:学术学位;硕士研究生;困惑;思路

自1978年我国恢复研究生招考制度以来,硕士研究生的招生规模逐步扩大。到2014 年,全国硕士研究生的招生数量已经达到56万人,其中,学术学位硕士生占比约58%,接近33万人。在这30多年的快速发展历程中,大批优秀硕士投身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实践,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骨干人才。在充分肯定硕士研究生培养快速发展和巨大成就的同时,也不能忽视硕士研究生特别是学术学位硕士生教育目前面临的巨大挑战和复杂问题。按照高层次人才培养发展规律,结合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着力破解学术学位硕士研究生培养中的关键问题应该是我国现阶段进一步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重要任务。作为一名长期参与学术学位硕士生指导的教师,笔者拟将实际工作中的一些困惑和思考提出来,抛砖引玉,期待大家共同关注和探索,不断推进硕士研究生教育质量的提升。

一、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困惑

在我国的博士研究生教育和专业学位教育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目前面临的最大困惑是培养目标定位问题。在我国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之初,考虑到现代化建设的现实需要,研究生教育的目标被定位为培养“能够独立地进行科学研究工作的科学技术人才和马列主义理论研究人才”。在1983年5月举行的全国博士、硕士授位大会上,时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主任委员的胡乔木同志在讲话中更清楚地指出:“研究生制度和学位制度是培养和选拔高级专门人才行之有效的制度……高级专门人才的培养,一定要注意质量,在政治上一定要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在业务上,应该培养他们成为能够解决我国现代化建设中和学术发展中提出来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的专家。”这个时期的研究生无论被称为“研究人才”还是“高级专门人才”,个中的含义是清晰的,就是要将研究生培养成从事理论与实践问题的研究人才。应该说,这个时期,我国研究生教育的目标定位是非常清楚的。然而,时隔30多年后,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一方面,社会对人才的需求已经悄然变化;另一方面,研究生教育在规模扩大的同时类别也变得多样化,除了原有的学术学位硕士生教育外,博士研究生教育和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都得到快速发展,已经是三分天下有其一。在这种背景下,社会对理论研究与学术发展专门人才的需求主要由博士研究生教育予以满足;而主要从事实践问题研究与创新的高级专门人才则更多来自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学术学位硕士研究生教育被夹在中间,难以找到明晰的目标定位,给人留下“高不成低不就”的印象。在培养实践中,让培养单位及其导师最为纠结的是:到底应该把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成理论研究人才还是实践创新人才?如果定位为前者,又应该如何把握博士与硕士的培养的差异?如果定位为后者,又应该如何区别学术学位硕士生与专业学位硕士生的培养?与此相关的另一个模糊不清的定位难题是:在培养重心上,到底应该重点发展研究生的理论创新能力还是实践应用能力?如果是前者,培养单位和导师就应该重点强调理论发展前沿的跟踪以及规范的学术研究方法的训练;如果是后者,培养的重心就应该集中在实践问题的发现与分析以及运用理论提出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的能力训练上。根据笔者的观察,由于在上述问题上缺乏统一的认识,各个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单位所实际奉行的培养目标差异悬殊,相应的培养要求也明显不同。例如,在相同学科不同的授权点,有的规定最低修读年限2年,在读期间无学术论文发表要求,学位论文强调理论的应用与实践问题的解决;有的则规定最低修读年限3年,要求在核心期刊发表至少1篇学术论文,学位论文强调理论的创新性。

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面临的另一困惑体现在培养方式的选择和创新方面。由于培养目标定位不清晰,各培养单位在导师选择与指导规范、课程设置与教学要求、专业实习与能力培养等方面都缺乏设计与选择的统一依据,以致各个学科点的培养方式差异悬殊,缺乏统一的质量标准和控制体系。例如,在导师指导研究生过程中,即便在同一学科,导师的指导行为也难以形成统一规范。有的导师强调学术研究能力培养,要求学生将主要精力放在文献阅和论文撰写上,与博士生培养几乎没有差异;有的导师则重点引导学生发展实践能力,通过一些应用性研究课题或决策咨询类的项目来培养学生分析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与专业学位研究生的指导基本一致。专业课程教学方面的情况也与此相似。有的教师强调理论前沿的讲解与讨论,把硕士生当作博士生培养;有的则相反,把硕士生等同于同专业的本科生,在课堂上重点讲述一门课程的基本理论或基础知识,上课的学生感到重复学习,索然无味。学术学位研究生培养过程中的这些差异并不是培养特色的具体体现,而是培养定位模糊、培养标准缺失的重要表征。

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过程中第三个方面的困惑主要体现在职业选择上。在1982年首批获得硕士学位的8 500名研究生中,“除一批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外,大部分已分配到高等学校和科研单位等急需的工作岗位上”。这一情形表明,在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后,我国硕士生教育的基本目标是培养研究型人才,毕业生的工作选择也主要是研究型职位,培养目标与就业去向高度一致,硕士研究生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高度吻合。近些年来,情况已发生根本性改变。以笔者所在的企业管理专业为例,自2007年开始招生以来,已经有100余名研究生完成学业走上工作岗位。在这些毕业生中,没有一个毕业生选择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的,也仅有1人选择到高校或研究机构从事教学研究工作,其余毕业生都进入企事业单位或政府部门从事具体的管理实践工作。这一就业状况与强调学术研究能力的培养定位大相径庭。不仅笔者所在的学校和学科如此,笔者所接触到的其他高校也呈现出大体相同的状况。人才市场上人才流动的情况也进一步印证了这个特征。近些年来,进入高校或科研机构从事研究工作的硕士毕业生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毕业生选择到生产或服务组织从事具体的技术或管理工作。用人单位并非因为他们更具研究能力而录用这些研究生,进入这些单位的研究生也没有因为有比本科生或专业学位研究生更强的研究能力而变得更有优势。由此可见,在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过程中,职业选择与培养定位的错位问题已经变得十分明显。

二、破解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困惑的思路

在中国目前的研究生教育结构中,学术学位硕士生是一个重要类别,学生人数超过在校研究生总数的一半,规模庞大。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研究生大多是本科教育中的佼佼者,是我国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重要潜在人才,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和最重要的人才资源。为了培养这些人才,国家每年都在投入巨大的资源。所以,积极破解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中的这些困惑,不断提升这类人才的培养质量,应该是我国研究生教育深化改革发展的紧迫任务。

要破解我国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中的种种困惑,首先必须分析发现这些困惑产生的根源。在笔者看来,在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问题上,上文提及的各种困惑并不是个别现象,也不是主观失误所致,而是研究生教育与社会发展需求失衡的重要体现,是研究生教育改革发展相对滞后的必然后果。众所周知,高等教育应该通过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以及文化传承等功能的发挥来主动服务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文明与进步。在此过程中,高等教育因其投入产出的长周期特征需要有适度的超前性,否则就难以维持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动态平衡关系。中国的研究生教育在开启之初,正是适应了改革开放后现代化建设的需求而得到了快速的发展。然而,这种平衡关系会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以及教育自身的变化而改变。在人才的社会需求方面,过去30多年的发展带来了两个方面的巨大变化:其一是从初期的人才总量不足到现在的结构失衡;其二是人才的质量标准越来越高。具体而言,在改革开放之初,我国百业待兴,急需各种类别的专门人才;而现在,我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第一大人力资源大国,高等教育的规模也跃升为世界第一,人才总量不足的状况已经得到根本改变。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人才在不同层次、不同行业、不同领域的分布不均,供给过剩与供给不足同时存在,结构失衡特征十分明显。另一个变化是质量问题。随着科学技术的快速进步和各个层面的激烈竞争,各行各业都对提高了人才质量标准,高质量的人才在各个领域和层次都成为稀缺资源。与社会的人才需求快速变化相对应的是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相对滞后。就研究生教育而言,尽管规模与结构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在人才供给的结构与质量上都难以跟上经济社会的发展步伐。例如,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大批量的能够在实践中创新的高级专门人才,而与此相对应的专业学位硕士生培养才处于起步阶段,无论在人才总量还是种类上都无法满足社会的需求。再如,我国各个领域都需要具有原始创新能力、能够在国际科学技术发展前沿竞争的研究人员,而现有的博士培养质量还明显存在差距。

就我国学术学位硕士生的教育而言,人才培养与社会需求失衡的具体表现主要集中如下几个方面:其一,社会对硕士层次的科学技术专门人才的需求总量总体上小于高等学校和研究机构这类人才的供给量,以致部分学术型硕士的就业变得十分困难。其二,各行各业对学术型硕士的需求差异显著,部分行业特别是高新技术企业对相关领域如工程技术方面的学术型硕士仍然有较大需求,而部分行业如高等院校对学术型硕士的需求已经明显下降,学术学位硕士的培养与社会对这类人才的需求结构特征存在错位。其三,经济社会发展对学术型硕士的质量标准有了新的要求,而培养单位及其导师对这些新的需求还缺乏充分了解,还没有用新的标准来指导这类研究生的培养。

基于上述分析,笔者以为,破解我国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困境的基本思路应该是: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对高层次人才需求的变化趋势,进一步深化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改革,适度缩减学术学位硕士生的招生人数,调整学术学位硕士生的专业结构,按照社会需求修改、优化培养标准,提高学术型硕士的培养质量,增强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对社会需求的适应性。

三、创新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具体举措

教育部、国家发展委、财政部在《关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见》中已经指出,“到2020年,基本建成规模结构适应需要、培养模式各具特色、整体质量不断提升、拔尖创新人才不断涌现的研究生教育体系”。“完善以提高创新能力为目标的学术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根据这一目标和要求,结合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中存在的种种困境,笔者以为,可以从如下方面进一步推进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改革。

第一,进一步明晰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性质与宗旨。在一些发达国家,学术学位硕士生教育基本上是一种过渡性研究生教育,其目的是让本科毕业后有志于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接受从事研究工作方面的专门训练,使其能够更好地适应博士生阶段的学习与研究。在中国恢复研究生招考制度之初,考虑到国家对高层次专门人才的需要,我国选择把硕士研究生教育作为一种相对独立研究人才培养制度,因而在学制、培养方案等培养模式设计上都以胜任独立的研究工作为出发点。而目前,我国的人才需求态势已经发生根本变化,仅仅依靠硕士阶段的学习与培养已经难以达到用人单位对研究能力的要求。所以,我国可以借鉴一些发达国家在硕士生培养方面的一些制度设计,重新界定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性质,调整其宗旨和目标任务,使其更加适合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

第二,对现有的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单位进行分类调整,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减少硕士学位硕士生的培养规模。对于已经获得培养授权的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单位,可以采取三个举措进行分类调整:其一,对于拥有相关学科博士学位授权的单位,让其保留学术学位授予权并按照过渡性研究生教育的性质调整培养模式,使学生在硕士阶段的培养与博士阶段的学习形成良好的对接机制。其二,对于没有相应学科博士学位授予权的培养单位,原则上要求转为同类或相关学科的专业学位,重点培养适应社会需求的高层次应用型专门人才。其三,对于既无相应学科博士授予权,也无法转为相关学科的专业学位,进行重新评估,有条件者可以增列为博士学位授予权单位,让其专注高层次研究人才的培养;无条件者,但能与其他有同类学科博士授予权的单位形成稳定合作关系的,可以允许其继续开展学术学位研究生教育,否则就逐步取消其学术学位授予权。通过这一分类调整,可以大大减少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单位,进而减少学术学位研究生的总体规模;同时,还可以进一步促进我国博士培养质量,加快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发展速度。

第三,按照人才的社会需求变化,重新探索学术学位硕士生的培养模式和培养标准。在笔者看来,学术学位硕士生的培养,其培养目标仍然要坚持学术导向,将培养重心集中到研究能力培养方面。与此前不同的是,学术学位硕士生培养的基本任务是让学生能够快速适应博士阶段的学习与研究,因而其培养重点应该集中在研究兴趣培养、研究问题的探索以及研究方法的训练上,使其拥有在博士阶段进行独立研究的能力。所以,对于学术学位研究生的培养质量评价,应该重点根据其硕士论文,判定其研究领域的价值以及其拥有的基本研究能力。

参考文献

[1] 2014年全国研究生招生计划[EB/OL].[2014-08-03].中国教育在线, http://kaoyan.eol.cn/html/ky/taiwan/zs2014.shtml.

[2]科学院和各高等院校考试招收今年研究生[N].光明日报,1977-11-16(1).

[3]胡乔木.走独立自主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道路——在博士和硕士学位授予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1983-05-28.

[4]八千五百多名研究生荣获首批硕士学位[N].光明日报,1982-07-04.

[5]教育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教育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关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见(教研[2013年]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