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若是所谓农业教育,不限于成立几个农业学校,造成几个高等或中等的毕业生,扔在人海茫茫的社会里面,任他们去自寻一条出路,而以农业的改良及农人的受益为终竟的目的,我们以为整个的农业教育,应该包含以下三个阶段:(一)关于学术的教育,(二)关于训练人才的教育,(三)关于普及农民的教育。”
若是所谓农业教育,不限于成立几个农业学校,造成几个高等或中等的毕业生,扔在人海茫茫的社会里面,任他们去自寻一条出路,而以农业的改良及农人的受益为终竟的目的,我们以为整个的农业教育,应该包含以下三个阶段:(一)关于学术的教育,(二)关于训练人才的教育,(三)关于普及农民的教育。现在姑且依次说明如下。
在农、工、医这三种重要职业中间,照旧式的眼光看来,农是最用不着学术的一个职业。所以无论何国,农民总是最无知识的人民部分。因此,农业也是最少进步的一种职业。现代的眼光,和古来不同的地方,就是劈头要承认农业是可以用学术来改进,而不是完全靠天吃饭,或是墨守旧法,一成而不可变易的。换一句话说,我们要承认,天然的力量或缺陷,都可以用人为的方法来管理或补充,因此,我们就把农业的本根,放在学术研究方面上了。这不但是我们的希望如此,近百年来,农业上的重要发明也使我们的信心愈加坚固。譬如物理、化学上关于土壤成分、肥料功用的发明,生物学上关于传种改良的发明,都可以使农业的方法和观点,发生极大的变化。所以我们晓得农业学校,是近代教育统系中的一个苍头特起的异军(美国的农业学校,在一八六二年所谓莫利士分地助学案通过后始见兴盛),其实也不过是近代学术发达的表现。若高谈农业教育而忘了学术的本身,无异拔本而求木之茂,塞源而求泉之长,是不可能的。
农业科学,是应用科学的一种,我们在前已说过了。不过应用科学与纯粹科学,只有材料之殊,并无方法之别。而且许多应用都直接由纯粹科学得来,他们是分离不开的。例如曼德耳研究生物的遗传,于农业上的改良物种有莫大的贡献。里比希研究生物化学,于农业上土壤改良、人造肥料都导了一个先河。至于巴斯德用他微生学的知识,挽救了法国蚕业的危难,尤是人人皆知的。我们若要改良农业,设如先没有一个完备的、有效的学术研究机关,一旦遇见农业上困难问题,休想有解决的能耐。所以学术教育,是农业教育的第一个重要阶段。
学术研究,固然是农业教育的根本,但在事业性质上,却不能如一般教育之过求普及。因为这些专门研究,人才经费,都有极端的限制,一求普及,便非把程度标准放低不可,结果也就失其专门的性质了。现在要把少数专门研究的结果,应用到成千累万的农家工作上去,这是农业教育的第二个问题。试举一个浅近的例。譬如改良种子,是我国农业极重要的问题。据农作物专家洛夫教授的话,单就改良种子一项,不难增加农作物的产量至百分之四十以上。又据张心一先生最近发表的《中国粮食问题》说,中国东北、北、中各区十四省的谷产总量,为四一,○九七,七八二,○○○斤。设如以三百斤为一担,则十四省的谷产总量为一万三千六百九十余万担,其百分之四十,应为五千四百余万担。这个增加的数量,已足抵制每年输入的米量而有余。不过据张先生说,十四省种稻应须的种子,为一,一八○,八○○,○○○斤。同样以三百斤为一担,约须种子三百六十万担。这样巨量的改良种子决不是少数机关或少数人所能育成,而必定是有大规模的组织和多数的有训练的人才参加工作。农业教育,对于造就这种实际的人才,自然也有不容旁贷的责任。
这种人才的养成所,可以是高等的农业学校或农事试验场,只是我们要注意的,这种人才,绝对不仅是行政人才,而必定是对于农业的专门技术,有相当的心得与训练。因为他们的工作,是要把专门研究所得,施行到实际农业上去。在实际农业上,设如他们遇到了意外的困难,非有自己解决的能力不行。因此,一个徒知教课的高级农业学校,或徒知行政的高级农事试验场,都不配做这样人才的养成所。这种人才,是从实际研究的空气中养成出来的。
训练人才的教育有了,其次是普及农民的教育。这件事看似困难而实容易。困难的是农民人数太多,知识太低,不能强聒不知,家喻户晓;容易的是农人所注意的是实际利益。设如他们晓得于已有利,自然会争先恐后,服从指导。据广东岭南大学蚕丝系的报告,他们初制无病蚕种的时候,不过几十张尚无人要;后来用无病蚕种的收成增加,被一般农人知道了,次年制种几千张,还不敷分布。
要是我们上面所说的三段教育,都是不甚谬于事实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看看农业教育的组织,应该怎样,才能尽他们应尽的责任。我们晓得,无论哪国,农业教育的机关,不外两种。一是农科学校,一是农事试验场。就性质上说,关于研究方面的事,应属于学校;关于实行推广的事,应属于试验场。并且这两种机关,因其性质的不同,也应该有一点先后缓急的分别。按照我国目下的情形,因为人才经费的种种关系,显然的,研究学术的机关,应取集中政策,而推广实行的机关,应取普及政策。那就是说,高等农业学校,不必每省皆有,而实行推广的农事机关,却是各省不能不齐备。因为我国虽然是幅员广大,但就地理的区分和土壤的成分说,全国却可分为三五个大区域。照普通的画分,是华南为一个区域,华中为一个区域,华北为一个区域。三个之外,或者再可以添上东北、西南两个区域。我们希望全国的土壤调查清楚后,分区更可以精密一些。在每个区域以内,至少应该有一个设备完善、程度高超的农业学校。属于这个区域的各处地方,他的农业情形既然是大同小异,凡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到这里来研究解决。可是农事试验场,是要施行当地的表演及推广工作的,其势不能不各省有各省的组织。可是实际上使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各省的农业学校,比农事试验场来得更多,而且当今政府要人,一谈及振兴农业,就主张添设些农业学校。他们不管中国的农业学校已往的成绩怎样,他们不问农业学校所要做的是什么工作,他们更不曾考虑农业教育整个的问题是什么。他们只以为学校是万应如意丹,有了学校,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结果中国的农业教育非失败不可,而我们的要人也非失望不可。
数年前南京东南大学农科对于全国棉作的计划,很可以表示研究机关和实行机关不能相携并进的情形。他们的计划,要设棉场于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江苏、安徽、浙江、江西、湖南、湖北、四川等十二省,每省又各分区,计十二省共分十九区。每区设试验场一处,面积在五百亩以上。除试验场外,每区设立育种场至少二十处,每处面积至少百亩。统计这个改良棉业的计划,共要地四万七千五百亩,分布在十二省区里面。这样的一个计划,只有中央政府可以实施,任何大规模的农业学校,恐怕都没有这个力量!他们改良农作的计划,也同改良棉作的规模大致仿佛。一个农业学校,为什么要开出这些大而无当的计划,其实只是因为各处的农事试验场都未成立,他们不过要兼办试验场的职务罢了。倘若各省都有了农事试验场,这许多不相干的计划,自然都用不着。于是农科学校,专做他们研究的工作,各处的试验场,专做他们育种推广的工作,学术研究的结果,就慢慢的可到农民身上去了。
还有一层,看似与农业教育无甚直接关系,而其实关系极大的,便是农业学校的当局及教员,应当使他们久于其位,非有万不得已的事故,不可轻易更动。因为一种农业的试验,每每要经过几年的时间,才能得到结果。例如改良一类种子,固非经过三数代的培养,不能断定他是否成功,就是研究一种害虫的生活史,也大概不是期年数月之间所能竣事。设如在工作进行中间,忽因人事的变更,使其功亏一篑,即不啻抛弃九仞之功归于无用。所以从事实说,有上等的人才而不能久于其职,往往不如次等人才继续不断的工作,反能做出相当的成绩。一般官立学校的成绩,都不能使人满意,而农业学校尤甚。我们以为学校当局及教员的位置不能安定,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19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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