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本文所说几句被忘记的旧话,出自张之洞的《劝学篇》,这几句话本已被时人遗弃,但是任鸿隽则认为,今天的观点并不比张之洞高明,他的这些至今依然很有价值。
我们近来谈到中西文化问题的时候,常常听见两句历史上有名的成语——“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两句话,大家知道是见于张之洞的《劝学篇》中的。我们听了这两句话,只觉得它是一种过去时代的谬见,谁也不愿意多加以注意。前日春节无事,作者偶游厂甸,在旧书摊上拾得《劝学篇》一册,以一角钱购归读之。我们发见张之洞的意思,还不至于如一般想象的那样颟顸糊涂。现在我忍不住要绍介他的几句话来作我们当前的鉴戒。
他在《劝学篇》外篇《益智》篇内开口便说“自强生于力,力生于智,智生于学,”这和近人所常常征引的亚里士多德的名言“知识即权力”有何分别?但在当时中国人的口中说出,尤为难得。他接着又说:
夫政刑兵食,国势邦交,士之智也。种宜土化,农具肥料,农之智也。机器之用,物化之学,工之智也。访新地,创新货,察人国之好恶,较各国之息耗,商之智也。船械营垒,测绘工程,兵之智也。此教养富强之实政也,非所谓奇技淫巧也。
这些话,都可以证明张之洞所见到的“西学”并不算十分错,然而以若所见,求若所欲,即使不在前清末年的混乱情形之下,也不免犹缘木而求鱼也。这是什么缘故?
一、世间上只有一种学问,那便是凡以求真理为目的的,方能当得学术这个尊称。这个原理,无论中西学人都是要承认的。换一句话说,学问无所谓中西,唯其是而已,唯其真而已。而张氏把它硬分中西,意好抑扬,则是他的主张,自始即已失掉了立脚点,哪里还有成功的可能?
二、张氏所谓士、农、工、商、兵的“智”,其实只是一个科学的应用。他眼看不见科学,而心心意意偏要求科学的效果,这正如古人所说的,“无本而求木之茂,无源而求水之长”一样,无怪乎他的希望也始终没有实现的一日。
张之洞的书已出世三十七年了。现在虽然时过境迁,我们能保证我们的见解一定比他进步到如何程度吗?我们自然不再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类的话,但是我们常常极力的称颂东方文化与短见的求科学事业的速效,恐怕我们对于西方学术——特别的科学的了解,比了彼时的张之洞,未见得高出几多吧!不但如此,张之洞在甲午中日战败之后,知道非发愤求学,不足以自强而图存,所以在他的《劝学篇》中,常常有沉痛激励的说话。我们当前的国难,比三十七年前要严重十百倍,觉得他的说话还有一听的价值。现在再引几句如下:
国之智者,势虽弱,敌不能灭其国。民之智者,国虽危,人不能残其种。求智之法如何?一日去妄,二日去苟。固陋虚骄,妄之门也。侥幸怠惰,苟之根也。二蔽不除,甘为牛马士芥而已矣。
193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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