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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师生间的隔阂

时间:2023-03-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张伯苓将毕生的心血注入南开,他视每一个南开的学子为自己的孩子。南开师生出现隔阂甚至严重冲突,是最让张伯苓痛心的事。因为师生之间发生隔阂,彼此遂不相信而生疑。同时也使我感到南开的教育,是真有效果的。同情于学校改革的同学们,既因少数人之不能谅解而退避,于是那些不良分子,认为有机可乘,竟处处妄造谣言,离间师生间感情。

导读

张伯苓将毕生的心血注入南开,他视每一个南开的学子为自己的孩子。南开师生出现隔阂甚至严重冲突,是最让张伯苓痛心的事。从这篇文章中,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他的这种气愤与痛心。

这次我们学校不幸,有这样一个风波,实在是南开历史上一个空前的纪录!这个“空前”的不幸,同时也希望他是“绝后”的不幸!

无论什么样的事,若加思索,必有所因。即以我校这次风潮而言,也自有他所以发生的原因,这原因是什么?是师生间的隔阂。因为师生之间发生隔阂,彼此遂不相信而生疑。隔阂又怎样发生呢?这可以说完全是我的责任。因为我一个人,要兼顾三部的校务,同时又因经费关系,时常到别处去,结果同你们见面机会很少,谈话机会尤少。于是从前那精神的结合的学校,慢慢的竟变成了组织的结合,而学校也成了机械式的学校。这是教育上的大毛病,同时也是这次我校风潮的病根。

十几天前,在十八小时内——下午六时至次午十二时——有三件事情发生,使我受了极大刺激!

(一)有天下午六时,我到女中去,同几位先生谈话后,又同几位同学谈。有一位同学就对我说:“最好校长常常到这里来,因为有许多同学,很愿意同校长谈话。”

(二)次早十点到大学部去,傅恩龄先生对我说:“新请的日文教师何先生,平素极景仰校长,希望能得一个机会同校长谈谈话。”我当时心里很觉不安!因为何先生是来帮我们忙的,只有我先去拜访,哪好倒先劳何先生的驾呢?

(三)当日十二点时候,又同黄子坚先生谈。黄先生又说,有许多同学愿意同校长谈话,希望能分出点时间来接见他们。

这三件事的发生,使我觉到自己的时间太匆忙,而个人精神,也多照顾不到的地方,结果以精神为结合的原素的学校,竟成了组织的结合、机械式的结合。

有人建议,可以派代表接见。我觉得这种办法很不合适。校务的推行,请人代表还可;若接待同学,则非代表所完成。因为许多要同我谈话的同学,并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谈,只是要作个私人的谈话罢了,那么如果请哪位先生代见,他们直无话可谈了,而且接见同学,也非我亲至接见不能收我理想中的效果。譬如暑假中的工作改革讨论会,聚师生于一堂,朝朝相处,结果那些同学对于学校及办事人,非常明了,非常谅解。不幸少数同学,竟对这些明了学校、能谅解学校办事人的同学,加以种种讥讽,或竟名之为“顺民”、为“保皇党”!这少数同学之不明了学校,对学校办事人之不能谅解,就起于同我谈话机会太少。所以如果我下上一番工夫,直可使全校一千多人,都变成“顺民”,都变成“保皇党”!也惟有由“顺民”,由“保皇党”组成的学校,才是精神的结合的学校。

所以归根结论,这次风潮实在是起于我太忙,不能常与同学交谈,至师生之间发生隔阂,由隔阂而生误会,而生猜疑。事已至此,我们应当要想一个补救办法,以防将来的再不幸。这补救办法,就是我暑假中常同诸位说的以学生为主。

暑假里的工作改革讨论会,我常拿“以学生为主”这意思来同大家谈:意思就是我兼管三部,精力不能兼顾,希望大家自己动起来,我再从旁帮助。可惜彼时同学不能明了我的意思。现在可以明了了,而我的主张也可以实现了。

即如这次各班代表到我家挽留我去,他们都说:“请校长回去吧!同学都需要你帮忙;你要再不回去,同学要没有书读了。”好了,你们都觉悟了!你们都悟到学校不是校长的学校,是大家的学校;校长是来帮你们读书的,不是来欺骗你们的,不是来向你们使什么阴谋的!这是你们一个极大觉悟,同时也是我的主张的实现。所以这次我校风潮,固为不幸,但结果如此,在教育上实有极大价值,也予我精神上以无量愉快!希望从今以后本着这次的觉悟,继续努力,另造一新南中——大家的新南中。

又我离校前一天,适值全体职员例会,当时我就把我的辞职,向全体职员宣布,并请勉力继续维持。后来全体职员给我一信,信中有“……职员等自惭平日对于学生指导无方,致有此事发生,理应同时一致引咎辞职……”等语。我除感谢诸位职员过去一周中的维持外,实在不觉得诸位职员有什么咎可引。并且这次学生的大觉悟,实在是诸位职员平素指导之功!同时也使我感到南开的教育,是真有效果的。希望全体职员,大家一齐继续努力,不必灰心!

好了!一场风波,现在已经平平安安的过去了。这好像一个人得了一回伤寒病,现在已经出了一次大汗;大汗之后,百病痊愈,体力反因之而较强。南中也是如此,现在病已消除,同时也出了一身大汗,将来日趋康健,自在意料中。所以今后的南中,应当要另辟一新纪录,作一新的纪元。

事情虽过,不能不有以处置之。关于处置办法,现在我分三层来说——

一、风潮的原因;

二、对于主动者之处罚;

三、善后办法。

风潮起于师生间之隔阂,前已言之。这可以说是远因;至于近因,可得下列诸端——

一、同学对于暑假中工作改革讨论会之误解

有人说:南中之改革,完全是应付潮流,是敷衍门面。我以为说这样话的人,他完全是没有用脑想,没有用眼看;假若他想一想,或看一看,他一定可以觉到这南中的改革,并不是什么应付潮流,实在是南开固有的进步的精神之表现。因为南中的改革,已不止这一次,将来也还不止这一次,而且改革方案中,有许多是现在国内一般还没做到,是南中之改革,实负有领导全国的使命,何从说应付潮流?又应付什么潮流?

二、少数人对于热心校务的同学之不谅解

暑假开学后,学校气象,焕然一新;许多同学,也抱着很大的新的希望,来帮助学校推行新的施设。正在这时候,有少数不良分子,竟目那些同情于学校改革的同学为“保皇党”,为“顺民”,为“黄马褂”……,以离间同学对他们的信任;同时又用尽方法,使他们不得不避除一切而立于旁观地位。这少数不良分子,不知是另有作用,抑是有所忌妒。

三、同学之误信谗言

同情于学校改革的同学们,既因少数人之不能谅解而退避,于是那些不良分子,认为有机可乘,竟处处妄造谣言,离间师生间感情。多数同学惯于不闻不问,谗言遂得乘机而入。结果是一部分同学竟同学校立于相对地位。

四、学生会之停办

少数不良分子之不安心读书,学校不是不知道。不过认为这少数人,只是走入迷途,所以处处还是善言开导,希望能感化他们,以不失教育的意义。可巧正这时候,省政府通令各校解散学生会。本校学生会自不能例外,于是也遵令停办。少数人于此,因活动无所凭藉,于是又抱怨学校,谓学校为“专制”。其实学生会之解散,乃出于省政府,且同时解散者,并不止南开一校,这于学校何关?另一方面说,现在的学生会,已失了真正学生会之目的了。你看在他们解散后的宣言,竟抱“反日运动”与“反对旷课扣分”,拿来做他们工作的目标。这两个天地悬殊的目标,怎么能相提并论?这不是他们已经忘却本身是什么了吗?

学生会又口口声声以“为同学谋利益”为口号,而所行所为,反日趋危险区域。是名虽为同学谋利益,实是妨害及你们的学业及安危!你们这么多人,就受他们几个人的骗吗?

五、少数人之藉学生会以自逞私图

学生会既解散,我即派人去接不能停顿的平民学校及贩卖部。但还有少数人提出条件,就是非等我签字承认受他们的监督,决不交出;并且说这是代表大会的决议。我不知道,代表大会何竟不明情理至此!试问你们每年交十几万元的学宿费给学校,你们也曾向学校要求签字,承受你们监督吗?我因为他们这种举动,真等于不信任我,所以我拒绝签字,也不再向他们提接收事,而他们也就延不交出。

正在这时候,同学乐永庆、林受祜等因为看出了这事的内幕,发表了一个宣言,促同学注意。但因为字句之间及方法的欠妥,竟大遭攻击,被他们骂得闭口无言。可惜多数同学在那时候还不见及此,还受他们的愚弄,而少数人的政治手段,于此也私庆成功了。

六、少数人假全体名义肆意要挟

少数不良分子,见大多数同学,都服服帖帖地受他们愚弄,于是又以反对旷课扣分为藉口,而假借全体名义,到校长办公室请愿。

提到旷课扣分问题,他们本早对我说过。我的答复是这样:“只要同学都可以不旷课,则扣分办法,马上可取消!”他们又不敢保证;那么这种限制的办法,当然不能取消。

事前已经有这样的接洽,而那天他们还要聚些乌合之众,假借全体同学名义,跑到校长办公室去聚众要挟。那天我一早就到大学去了,所以由张仲述先生代见。张先生同他们处处以学者态度来谈话,而他们反同张先生怒目相待,出口恶言!相持了两小时,终于没结果而散。我回来听到这回事,使我心里非常难过,非常灰心。同时我以为既是全体同学都对我如此,那么我还有意味来帮助大家?所以我决定辞职,以让贤能。

我到北京后,许多关心南开的或南开老同学,都去找我。关于这次风潮的处置,有的以为应当用“力去处置——把为首的开除;有的以为最好使一种巧计,把学生分成两派,使他们自己去淘汰;有的以为应当等全体同学之觉悟。第一个方法不足以服人,第二个方法又非教育家所当采用,只有第三个方法为最上策。而现在我校风潮,也终于从第三种方法中解决了。这并不是偶然的,实在是我们南开一种特殊的现象。也是因为学校办事,处处能开诚布公;所以外人虽谗言煽惑,也只是一时的,决不能成功。

又自治励学会出版的《励学》,谓南开为贵族学校,这真不知何所据而云然!假若说凡能入中等学校的都是贵族,那么不错,南开是贵族学校!不然的话,从哪里见得南开是贵族学校,用钱多吗?设备华丽吗?学生奢华吗?请你们到别处去比比再来说。又有人说南开没出过人才,我也承认!因为直到现在,南开还没有造就出来一个军阀、一个政客。但在社会上服务的,南开学生却不少;你们出去问问,南开学生在哪一个团体里会落人后?在哪一个团体里不是人才?这种无的放矢,真不知是什么用意。

好了,以前过去的,满不追究;以后不许再有旁敲侧击、冷讥热嘲的事情发生。再要发生,定严办不贷!至于这次风潮主动人,我决不加以责罚,希望他们能自己觉悟,悔过自新!此外,《周刊》、平民学校及贩卖部,仍由前次约定的那些人接办;《励学》不准再出,自治励学会也暂时停办;同学之间,以后不许再存忌妒心,不准再妄呼“打倒”什么!请愿代表,也不加处罚。这是我的判决,也是这次风潮的处罚。

总之,我校事务纷繁,组织复杂;师生之间又多不能互相谅解,所以发生隔阂而造成这次风潮。现在风潮已息,隔阂也除。从今以后,希望大家本大家事大家办之原则,继续努力为学校牺牲,同时还要团结团体,不为少数人所利用,那么新南中的实现,当是意料中事了,望同学勉之。

19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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