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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学生不喜欢它

时间:2023-03-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自主性,指的是学习应是学习者自觉自愿的行为,受他人强迫的学习不但会给学习者带来痛苦,而且也很难达成理想的学习效果。教师为了在有限和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教育教学任务,不可能完全顾及每一个学生的学习需求,也无法有针对性地挖掘他们的学习潜能。

随着科技的进步,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在大脑里植入一种可以帮助我们学习的微型智能芯片作为“辅脑”,我们可以通过语言交流,即时与之进行智能对话。它可以告诉我们需要知道的任何信息(例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我们提供解决问题的多种方法(例如,根据你的想法量身定制从天津去西藏自助游的不同线路),帮助我们预测一个决策的结果和风险(例如,在本周股市中,投资科技板块的回报率有多大),等等。如果在我们的身上配备了这样一个智能学习芯片,那么,像江苏卫视《一站到底》这种纯粹考察知识多寡的节目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我们也必将要对学习进行重新定义了。

我们一贯都是从拥有知识的程度、解决问题的能力、行为改变的效果等方面来界定学习的,而当我们身体里配置了这种智能学习芯片的时候,为我们生活所用的所有知识都是即时可取的,我们对学习定义的基本界定,将由掌握知识转变为提取、使用和创造知识。人与人之间在知识的占有量上将不再有任何区别,差异更多来自于人们的精神、思想、观念和态度。虽然我们很难想象那时的学校是一个什么景象,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老师再也不用在课堂上时刻提醒学生“记住了没”?也许,“记忆”“遗忘”这两个词因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而终将消失。我们希望这种智能学习芯片能够早日问世,这样,我们就能从现今繁重的学习任务中得以解脱,不必再担心会遗忘哪些知识,而且还可以随时与智能学习机器聊天,甚至和它一起探讨人生存在的意义,在它的陪伴下,我们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去做我们喜欢的事情,尽情享受我们的美好人生。

我们人类天生就对知识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并且具备强大的学习能力。研究显示:“三到四个月大的婴儿,就开始拥有有用的知识了……他们知道物体要有支撑,才不会掉落;静物和移动的物体接触的时候,静物会被移位;而没有生命的物体,需要有推力才能动。”婴儿对数字和语言也具有很强的敏感性,他们能对加法和减法的效果有正确的反应,当人们说话的时候,他们会注意到嘴唇的动作,主动去了解他们周围的语言意义。例如,一位妈妈对着孩子说“拿你的鞋子”的同时,指着地上唯一没收好的物品(一只鞋),孩子就会开始了解到“拿”和“鞋子”的意义。正是凭借着先天所具有的学习能力,我们在进入学校之前,就在拥有足够耐心的父母的引导和鼓励下自觉、主动地学到了很多东西,与此同时,我们的学习范畴在不断拓展,学习能力也在不断增强,而且,我们也相信,只要有努力和意志的支撑,我们可以学习任何事物。

虽然我们每一个人的天赋和生长的社会环境有所不同,但是我们都发自本能地对这个陌生而又多彩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为了能够知道得更多,我们不惜耗费心智能量,不畏惧因可能遇到的挫折和失败带来的在人格和情绪上的消极影响,勇敢而自信地破解着一个又一个难题。我们擅长于使用以“为什么”三个字开头的句式,或许也曾让父母为之情绪急躁、抓狂不已。伴随着每一个个体生命的绽放,我们各自开启了探索未知世界的航程,好奇心指引着我们的航向,日益强大的学习能力让我们乘风破浪,驶向远方。就这样,我们常常专注于探索未知世界的情境之中而不能自拔,我们经常能体验到学习带来的真正快乐和喜悦,这种美妙的感觉可不是那种因表现突出得到两颗糖的奖励所能企及的。总之,我们喜欢上了学习,我们也习惯于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去学习,例如,有的人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读书,有的人喜欢与别人讨论,有的人只有在身体活动的配合下,大脑才开始高效运作。

在“学习”这个问题上,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怀疑自己是否有学习能力,或者自己学习能力的强弱,关键的问题是,是否愿意学习和能否以我喜欢的方式学习,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有学习的浓厚兴趣和强烈动机,认为要学习的内容具有美好的意义和价值,而且,我们可以自由决定学习的方式和进程,那么,学习将变成一次美好的旅程。换句话说,在学习的航程中,我们是否航行在自己的航道上,这非常重要。显然,我们这里所说的学习体现出了强烈的个性化色彩,它具有自在的、不受约束的、休闲的特征。例如,在小时候,我们绝不会因为在三天之内仍未学会用手指以正确的姿势使用筷子吃饭而受到父母的责备;在成年之后,我们大都乐于在工作之余培养一些兴趣爱好以丰富自己的生活,自然,我们也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去探究一个全新的领域,学习一些新的知识。在学习过程中,我们体验到的更多的是学习所带来的惬意,而不只是单纯地追求一个学习结果,我们也总不至于荒唐到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能得多少分数而进行一次正规的年度纸笔考试吧!

学习的个性化色彩衍生出学习具有自主性和主体性两个重要特征。自主性,指的是学习应是学习者自觉自愿的行为,受他人强迫的学习不但会给学习者带来痛苦,而且也很难达成理想的学习效果。主体性,指的是学习必须由学习者本人亲力亲为,才能实现,其他人无法替代。总之,学习是一件我们自己情愿做的事。我们敢于冒险,愿意付出时间、意志和努力去学习,这是因为我们认为学习终究能给我们带来快乐的体验,消除我们对无知的恐惧,提升我们的能力,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充实,让我们从更广阔的视角思考人生的意义。

儿童个性化的学习方式在迈入学校门槛时得以终结,取而代之的是统一化和标准化,这表现为:一个班级里几十个年龄基本相同的学生,他们在同一个时间,接受同一个教师的教导,完成同一个学习任务,接受同一份试卷的检验。教师为了在有限和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教育教学任务,不可能完全顾及每一个学生的学习需求,也无法有针对性地挖掘他们的学习潜能。教师的使命是对(平均分数意义上的)全体学生负责,而不必对每一个学生负责。在教师的统一教授和指导下,有的学生取得的进步大一些,有的学生进步小一些,还有一些学生停滞不前。只要全体学生的平均分数在统计学意义上实现了显著增长,教师的任务就基本完成。

从世界范围来看,近代学校是随着人类进入工业革命对社会个体素质提出了更高的标准,以满足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而建立起来的。工业革命使机器生产取代了手工作坊,新兴工厂的建立,一系列新机器、新发明的广泛运用,大大提高了工厂的生产效率,改变了世界的面貌。学校是为社会发展培养人才的专门机构,近代学校的建立源于工业社会发展的需要,它也秉持了工业生产所崇尚的效率原则,它在运作上所体现出的工厂模式非常突出,在学校中,“知识包括已知的一系列事实、概念和原则,这些必须传授给学生,人们获取知识的动力来自于对真实的追寻。我们的祖父母、父母,甚至我们自己的学校经验都是基于教学和学习的工厂模式。这种模式认为教学任务可以被标准化,教师可以将知识以真理的形式传授给他们的学生。课程包含了对每一个学习者都有用的一系列技能,教师通过特定的行为,就可以将这些知识传授给学生,这种模式还认为通过学生在标准化测验中的表现,可以有效地测量他们所掌握的课程知识”。在学校的工厂模式下,学生以教师控制的统一步调进行学习,学生的学习成效接受学校的“官方”检验,学生的学习表现也由教师依据分数作出评价。

当婴儿出生之后,他(她)因为先天拥有知识的洞察力和学习能力而成为一个初级学习者,也是学习潜能的自我开发者。受家庭教育和环境的影响,儿童在步入学校之前,他们在学习的兴趣倾向性上出现了很大的差异性,例如,有的孩子表现出具有明显的舞蹈潜能,有的孩子表现出对色彩和画面有着丰富的想象力,有的孩子对音乐有着敏锐的感知力,有的孩子常常陶醉于阅读文字的情境之中,而且,他们的学习基本是以兴趣为导向的,即除非受外力(例如父母的督促和要求)的强迫不得不学习,他们只愿意学习令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正在学习的东西已经无法带来快乐的体验,甚至有所厌倦,因而他们不愿意再继续学习了,这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个“贸然”决定而有丝毫的犹豫和后悔,也不会受到父母过多的苛责。相反,父母会以培养孩子多方面的兴趣为理由,挖空心思接着帮助孩子开发下一个学习的兴趣点。在孩子们的生活中,兴趣点的不停转移变成了一种常态,孩子们乐于从一个兴趣点跳跃到另一个兴趣点,他们为了兴趣而学习,也以“不感兴趣”为理由随时终止学习。

儿童在学校里不得不学习一些令他们不感兴趣的知识,例如抽象的数学学习是很多孩子的噩梦,他们也不得不每天面对个别令他们生厌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的老师。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们常常得在夜里“工作”到很晚才能睡觉,最让他们感到不满意的是,当他们正以充沛的兴致进行游戏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每个孩子都被他们的家长告知:“在学校就要听老师的话。”家长讲给孩子的这句话,不仅是一个道德训诫,其更为深层次的涵义在于:“我的孩子,在你进入学校之前,我陪你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时光,见证了你在学习中的成长和收获的快乐。虽然,在学习上我们也会给你提出一些建议,但总归还是由你自己作出决定的,你可以依着你的兴趣自己决定要学习什么和不学习什么,这种自在的学习体验恐怕再难拥有了。因为在学校里,你必须听从老师的安排,关于学习的内容、学习的时间、学习的成效,这些都由你的老师决定,老师也有权判定你是一个好学生还是差学生。所以听老师的话,让你的学习跟上老师的节奏,当老师让你阅读课文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想着你的那些变形金刚,同样,当老师让你和别的同学一起合作来研究问题的时候,你要习惯于自觉接受老师的安排,并表现出极大的乐于合作的意愿,积极参与其中,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很多像爱因斯坦这样的社会成功人士的传记里都给出了大致相同的学习法宝,这就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学校和教师也奉此为圣典。我们看到,在各个学校花样繁多的教学模式中,在教师们每一节课的教学设计中,基本上都要设计同一个环节,即调动学生的注意力,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所有的教师都不会否认,这一环节是课堂教学真正的起点,也是衡量教师是否具备良好教学技能的一个重要指标。对于教师而言,他们上的每一节课都存在着不小的挑战,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在课堂上并不能成功地激发起每一个学生的学习兴趣,并促使他们进入真正的学习状态,因此,多一个学生的学习兴趣被激发,教师就多了一份成就感。

教师专注于在每一节课上如何有效激发所有学生的学习兴趣,并使其顺利完成本节课的学习内容,这的确有很大的难度,但是,它对于提升教师的教学技能大有裨益。有些教师在这方面颇有心得,他们擅长在课堂中通过创设情境,在所教内容和学生学习兴趣之间实现有效的联结。但是,让我们担心的是,教师为了完成教学内容而对激发学生兴趣的过分强调,即教师只是把激发兴趣作为课堂教学的一个手段来看待,是否会让学生产生“这只是老师吸引我学习的雕虫小技而已”的想法。因为,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任何一个教师都无法做到让他(她)对每一节课的学习内容都感兴趣,在很多情况下,教师的教学与学生的兴趣实际上只是发生了短暂的交集。例如,有的学生在语文学习方面,现代文的学习成绩就明显好于文言文,原因也在于对文言文的学习缺乏兴趣。因此,就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而言,教师需要从教学内容的狭隘视角中解放出来,而应从学科文化的视角引领学生养成更为持久和稳定的学习兴趣。

每一个学科都是从不同的视角,用本学科的语言,向我们展示和诉说一个完整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故事中包含有特定的情境、主人公、发生的事件和对应的时间、地点等诸要素。我们在学习某一个学科的过程,也正是我们以该学科特定的语言了解世界并与这个世界展开对话的过程。

学科与学科之间并不是彼此孤立,毫无关联,它们是相互联系,实为一体的。我举一个例子说明这个观点。“1858年,法国巴黎科学协会举办了一次数学论文比赛,来自德国的数学家奥古斯特·莫比乌斯(August Ferdinand Möbius)论述他发现了一种奇异的曲面:将纸带一段扭转180度后,与另一端粘在一起,这就是以后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莫比乌斯带’。它是怪圈最早的几何模型,并在后来成为拓扑这个全新数学分支的萌芽。1979年,一本名叫《GEB:一条永恒的金带》的书轰动美国,并获得普利策大奖。该书从数学、逻辑学、生命遗传、大脑思维、人工智能,甚至音乐、绘画等许多不同领域对莫比乌斯带进行了探讨,使人们发现怪圈有着丰富的内蕴,它与自然、人类、科学、艺术等都有深刻的联系。”

上面这个例子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在学校中,教师需要努力做到的,不只是让学生对某一个学习内容感兴趣,更为重要的是,要让学生对“透过‘学科之眼’看世界”产生浓厚的兴趣,要引导学生主动去探究这个令他们惊奇的世界。对于学生而言,多学一个学科就是多了一双看世界的眼睛,就能够使学生从一个更为完整和立体的多元视角来审视诸种现象和问题。只有这样,学生的学习才具有更为切实的意义和价值,他们才能够更为充分地看到这个世界的丰富性、多元性和可能性。

在教学中,教师和所教的学科是作为一个完整的情境而呈现在学生面前的,教师更像是一个带领学生发现和探寻学科奥秘并透过“学科之眼”游览世界的导游。假如某一个学生说:“我对学习语文不感兴趣。”上述言语更为准确的涵义是:“我对某某老师教的语文不感兴趣。”于是,有的学生苦于赶不上教师安排的学习进度而被迫转学或者选择在校外补课,也有的教师因无法做一名对学生有充分吸引力的“导游”而不得不转岗。从这个意义上说,教师必须为学生的学习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李吉林老师是情境教育的创始人,更为准确地说,她是语文学科情境教育的创始人。这首先是因为她是一位小学语文教师,其次,她的情境教学理论与实践都是紧密围绕语文教育教学而展开的。所以,当我们谈到李老师的情境教育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李老师怎样在语文教育中体现她的情境教育思想,而不会把她和她的情境教育与数学或者体育联系起来,虽然情境教育思想对数学或体育教育也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

所谓“术业有专攻”,教师们是按照学科方向被培养的,在他们心里都有着强烈的学科本位意识。所以,当李老师的同事,几个年轻的数学老师想拜她为师,请她传授情境教育,李老师的第一反应是:“我不懂数学,怎能‘好为人师’呢?数学的研究全靠你们啦!”如果说一位教师树立了要成为一名优秀教师的志向,那么,他(她)其实指的是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或者是数学教师之类的,及此,教师和他(她)所教的学科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教师的职责就是引导学生通过“学科之窗”进而看到一个更为丰满的世界。

依据教师的职责所在,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应该扮演学生学习的促进者的角色。新西兰奥克兰大学“可见的学习实验室”对超过800项元分析进行了长达15年的一项涉及数百万学生的大数据综合研究发现,教师角色观念在各种教学方法的应用中所产生的对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有非常显著的差别。

该研究比较了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扮演的两种角色——学习的促进者和帮助者——对学生学习的影响。研究表明,在交互式教学、反馈、出声思维、元认知策略、直接教学、掌握学习、目标挑战的学习、频繁测试、行为组织者等教学活动中,教师作为学习促进者的平均作用为d=0.60(d值越大,该因素的影响作用越大;d值越小,该因素的影响作用越小。其中,d=0.40是临界值。如果d>0.40,表明该因素能明显促进学生学习;如果0.00≤d<0.40,表明该因素对学生学习的影响作用不大,但并不是没有作用;如果d<0.00,表明该因素能抑制学生学习),说明教师在以上教学活动中能够积极、明显地促进学生的学习。在这里,教师是关键性因素。而教师作为学生学习的帮助者,其在模仿和游戏、探究式教学、小班化教学、个别化教学、基于问题的学习、性别差异教学、网络学习、整体语言—阅读等教学活动中,教师对学生学习影响的平均作用为d=0.17,在上述各项教学活动中,d值均小于0.40,说明教师在以上所有教学活动中对学生学习的作用不大。

评价教学有效性的根本尺度是学生学业成就表现情况,理想的教学一定是学生学业成就表现卓越的教学,教师角色和教学方法是影响学生学业成就表现的两个重要因素。在教师们的惯常观念中,他们通常都会把学生学业表现不佳的原因归之于教学方法使用失当。且不论教师们在教育教学能力方面存在的差异性,不管是交互式教学、直接教学还是小班化教学、探究式教学,教学方法本身对学生的学业成就的影响作用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即这些方法并不必然对学生的学业成就表现产生决定性作用。其实,在教学方法对学生学业成就影响的背后,起关键作用的是运用教学方法的主体,即教师所秉持的角色观念。

这一结论对教师的教学具有很好的启发意义。教师们不能一味执迷于对所谓“先进”或看似多么“高级”的教学方法的崇拜和模仿,而应把主要精力放在教学观、学生观和在教学中教师角色认知的自我修炼上。在很多情况下,教学难以达成理想目标,不是因为教学方法不适合学生,也不是因为教师不能驾驭某种教学方法,而是因为教师在使用教学方法中将自己置于错误的立场和角色,视自己为操控学生的主人,将学生置于被动接受的地位,没有真正激发起学生自主学习的动机,不能给予学生有效的引导。

由于智能学习芯片(“辅脑”)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的大脑仍需要耗费很多能量来做一些较为初级的工作,例如记忆和“储存”一些重要的信息,这也是学习的一项重要任务,即要记住一些东西。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教育家布鲁姆在他的《教育目标分类法:认知领域》一书中提出,将认知领域的教育目标分成知识、理解、应用、分析、综合、评价六个层级,之后,有研究者对此进行了修订和完善,其中,就把最低层级的知识更名为记忆,它是“保证过去经验被记住的认知过程,包括获得新信息和记住信息的两个过程。记忆建立在学习基础之上,而学习依赖记忆才能形成”。研究显示,在学校中,“大量的且依然存在于课堂上的教学只是在学习的最低的水平上,即记忆和理解的水平上进行。”而且有些东西的记忆带有强迫性和标志性,即如果你不能正确地再认和回忆它,这将意味着别人会认为你并没有进行真正的学习,或者我们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学得不扎实。”

每个人大脑中承担记忆功能的神经网络虽然数量庞大,但也终归有限,即大脑的记忆容量是存在边界的,没有人能够记住所有的知识,而且,由于记忆受我们对自身所处情境的感知、本人的情绪特征和记忆的能力倾向(例如,有的人拥有超常的视觉记忆力,在很短的时间内看一遍稿子就能据此拼出整页不认识的语言)等多方面的影响,这就造成了个体间在记忆能力上的明显差异。

记忆仍是学习的一个重要表征,所以个体之间在记忆效果上的差异性,造成了个体之间学习效果的差异性。更为形象的说法是,有些人在学习“航道”上留下的“航行体验”并不清晰,而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这种“航行体验”则是印象深刻的。在学校中,“好学生”和“差学生”的区别之一,就是“差学生”很快就把学习过的东西忘记了,而“好学生”则能小心翼翼地把学到的东西保留到考试之后再慢慢忘记。因此,区别“好学生”与“差学生”的一个标准就是他们的脑子是善于长时间“储存”知识的“好”脑子,还是很快就把知识遗忘的“坏”脑子。可见,有一个能较长时间保持记忆的“好”脑子对于学生至关重要。如果你还是不太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回忆一下(如果你的记忆力够好,还能够回忆起来)你的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同学,想想在你的班级里他们的记忆力是不是都是比较突出的,有没有记忆力很差但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同学。你也可以想想在你的考试经历中,记忆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

在学校里,学生们都普遍存在这样一个观念,即学习是为了考试,而考试内容大多是教师在课堂上教授的知识和解题技巧。为了记住课堂上的知识,记笔记(这里,记指的是学生记录教师的讲解内容和记忆笔记的内容)便成了学生的必备技能。学生们在课上集中精力记笔记,在课下忙于互相抄笔记、记笔记。通常,老师给学生布置和检查作业的目的也是督促他们记住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学校在实质上对学生所倡导的过于强调知识的准确复述的学习机制,在客观上更加强化了记忆的重要性,而往往忽视了对学生进行分析、评价和创造等高阶思维能力的培养。

在学校中,知识是以分科的形式呈现给学生的,各学科间价值的衡量也是以记忆为标准的,其中,对学生有较高记忆要求的学科其价值就更为突显,例如英语,与此同时,对学生记忆要求较低的学科的价值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当然也就有可能难以进入“正式”考试程序,例如音乐。

学校要求每一个学生在每一门学科的学习表现上都能达到优秀的水准,这实际上并不现实,但却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学生的记忆负担。显然,学生的记忆力在先天上就普遍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先天记忆力强的学生在学习中自然占据了优势,先天记忆力稍差的学生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赶上学习进度,而那些记忆力明显较差的学生在考试中不能正确复述标准答案,无法取得一个高分数,因而他们更多体会到的是焦虑、恐惧、挫败和无奈。教师对某些学习表现优秀学生的偏爱,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对那些学习表现不尽如人意的学生的不平等待遇,使他们体会到学校生活中充满了偏见、虚假的鼓励,勉强的笑声和言不由衷的赞美,这些都对他们的价值观留下了难以抹灭的烙印。即使是对于那些记忆力表现卓越的学生,他们也不见得会多么喜欢记忆,或许,他们会错误地认为在学校学习知识的主要目的是应付考试和升学,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价值。

随着学生们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他们会慢慢发现在学校中学习的知识很多都无法应用在他们的生活里,是一种只在教室和课堂里才能体现其功用的知识,而且,有的知识可能还存在某些错误,这会进一步在学生中滋生一种对学校所传授知识的不信任感。学生渴望和追求新知的需要与学校提供陈旧乃至错误知识二者之间产生了矛盾。

学校传授的知识基本上遵循的是科学范式,即它更加强调确定性,凡是问题都要有标准的答案,暂时还没有标准答案的知识不能作为学习的重点。学校在知识传授上面临着一个悖论,即学校一方面要教育学生具备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另一方面却用陈旧的知识灌输学生的头脑,把学生长时间关在校园里,束缚了他们的手脚,遮蔽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无法接触真实的社会,如此一来,学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培养就很难落到实处。

学校在知识传授上本身缺乏创新的品质,其保守的特性更为突显。学校聘用教师为其服务,教师也必须遵循学校在知识传授上的价值观。我们不禁要思考的一个问题是:谁把新知带到了学校?谁最具有创新的潜质?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同一的,即学生。可以说,每一个学生都是一个创新的火种,这充分体现在学生的主体性、多元性和差异性等特点上。首先,学生是学习的主体,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究的热情是与生俱来的品质,在此驱动下,他们乐于探索这个对他们来说新鲜和未知的世界。其次,学生的发展具有多元性。受先天因素和后天环境的影响,个体间对事物的关注点、兴趣点不同,这自然造成了每个人的生长点也是不相同的,例如,生长在书香世家和穷乡僻壤的孩子们,他们的人生起点就截然不同。最后,学生之间的差异性是非常明显的。由于学生们之间的个体经验背景不同,即使是对同一个事物的认知,他们在角度、层次、深浅上都具有鲜明的差异性。

我们也可以用“个性化”一词来综合上述学生的三个特点。显然,一个基本的常识是,尊重每一个个性化的学生,使其实现个性化、自由的发展,这是创新的前提。想象一下,学生们来到一所学校,聚在一个班级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持不同意见者”,他们希望生活在一个民主的氛围之中,能够自由表达主张,自由选择学习的东西而不是强迫,并且得到宽容的对待。学校应该是一个鼓励多元化发展的地方,而现实中的学校却过于强调统一的价值观,诸如统一的铃声、统一的坐姿、统一的课程、统一的步调、统一的看法、统一的试卷,等等。这种“统一”的价值观,是对学生个性的束缚,也是对创新的束缚。

学生不喜欢学习,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法是学生不喜欢在学校学习,这对于学校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在一个积极倡导多元化的时代里,学校应该面向未来,检讨自身的职责和功能,这不是危言耸听。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吸引学生回到学校中学习,将成为学校的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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