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小学教师,我的学生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我选国文给他们读,各种性质和形式的文字都要选,而他们最喜欢富于感情的。
一篇《项羽本纪》,他们于项羽兵败人散、慷慨悲歌之处,读得最有兴味,最为纯熟。他们在运动场上玩耍,有时也抑扬歌唱,声音里含有无限悲壮的热情,莫泊桑的《两个朋友》,都德的《最后一课》和《柏林之围》,曾将译本给他们读,他们也感动得不得了。那篇《两个朋友》,他们还改编为剧本,开同乐会时在学校里的剧台上开演。两个学生饰两个钓徒,一种颓丧的神气、愤懑的语调和苦中求乐的自然心情,居然给他们都描摹出来了,后来两人被徳兵捕获,教他们将法兵的暗号换性命,他们不肯,便将他们做枪靶,当一排德兵举起枪来的时候,他们俩齐发出颤动而心碎的声音,互相诀别道:“再会了!”这三个字竟使我坠下泪来,许多学生和别位先生也有掩面的。他们能够表现书中人的性格,可知他们的心真已深入书中。而这一篇原是小说,富有浓厚的感情的文字。
他们更喜欢诗,杜甫的《兵车行》,白居易的《折臂翁》,都是他们百读不厌的,他们往往作期望的语气问我道:“下星期选诗吧,好几个星期没教诗了。”
以上所述虽不过是我个人经历中的一滴,然而可以看出儿童心里无不有一种浓厚的感情燃烧似地倾露,他们对于文艺、文艺的灵魂——感情——极热望地要求,情愿相与融合混合为一体。从这一点,教育者可以得一个扼要的宗旨以为后来者造福,就是“应当顺他们自然的要求,多多给他们以文艺品,做他们精神上的食料”。这食料如果确是富于营养质的,而饲之又面面倶妥,无有分量过与不及、人物不相宜等弊病,则受之者必能富有高尚纯美的感情和好为创作的冲动。
但是我于这个经历中,又引起了无限的不如意和忧虑,以上所举诸篇都是关于战争的文艺,而且都含有非战的意思,非战固然很好,合于人性。但是以文艺饷人,尤其是以文艺饷儿童,眼光总当放远一程,不应该只取回顾的态度,战争不好,差不多大家可以明白,而且我们决不愿以后再有战争,则战争可以不提,可以永远遗忘。有可贵的工夫,当然是读别种文艺品来得经济而有益,并且在儿童心里,本没知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当然没有深切的感情,教师要引起他们的感情,讲解中不得不描绘战争的情况,更竭力表现作者的感情。儿童经这等暗示,自然对于文艺品里所表现的表示无限的同情,而视为无上的嗜好,但这里有个应当注意之点,就是儿童感情的倾注是被动的,不是自内发生的。
既然如此,以上所举诸篇就不宜选,当然这几篇又确是学生所欣赏的,我欲选没有缺憾而也可以使他们欣赏的文艺品,竟不可得,这或者由于我不会抉择,但是宝石总有光彩,我纵不明,决不致一块宝石也拣选不出,我所见的,充满于我眼前的,只是些古典主义的,传道统的,或是山林隐逸、叹老嗟贫的文艺品。我才无可奈何,强抑我的不满意的心思,做那屠门大嚼、聊以快意的行径,选了以上所举的几篇。
为最可爱的后来者着想,为将来的世界着想,赶紧创作适于儿童的文艺品,总该列为重要事件之一,我以为创作这等文艺品,一、应当将眼光放远一程;二、对准儿童内发的感情而为之响应,使益丰富而纯美,请略为申说:感情的熏染,其活力雄于智慧的辩解。所以谆谆诏告不如使其自化。儿童所酷嗜的文艺品中苟含有更进步的思想,更妙美的情绪,他们于不知不觉之间受其熏染,已植立了超过他们父母的根基,这不是文艺家所乐闻而又当引以为己任的么?儿童既富感情,必有其特质,文艺家感受其特质,加以艺术的制练,所成作品必能深入儿童之心,他们如得伴侣,如对心灵,不特固有的情绪不致阻遏,且将因而更益发展,此何以故?就因为文艺品里所表现的就是他们自己的。文艺家于此可以知道不是儿童的心情不足以为适于儿童的文艺品的材料了。
儿童对于文艺的创作非常喜欢,我曾教他们到田野里去席地坐着,作描写景物的文字,又曾教他们随意为小说,他们大半以乞丐为材料,此外则记传闻的神怪之说,也有表现得精细的。一天,我说,你们可高兴作诗?他们都呈好奇的笑容,表示愿意,我就教他们各随己意,无论心之所感,耳目之所闻见,只须自以为是诗的材料,就可以写出来,句子的字数和押韵的问题,且不管它。
下抄一诗,是一个姓陈的学生做的,这一首字句改得不多,又很有天趣,所以请读者观览。
夜 景
吾家小庭里,夜景最美丽,到了有月时,清光天边际。
偶然仰头看,明星满天际,好像无数萤,靠着天上飞。
我家大门前,树高三四丈,吾庭亦能见,枝随风飘荡。影子亦随动,搅碎明月光。
立在小庭中,四周寂无哗。俄闻狗吠声,呜呜渐高起,行人加呵斥,连路吠过去。
我想,儿童若是有适宜的营养品——文艺品,一定可以有更高的创作力,成就很好的儿童作品,因此,文艺家对于儿童文艺更不可不努力。
晚饭过后,一家人围坐在屋子里,柔和的灯光照到各人脸上,一齐显出沉静温和的神气。老太太或是老佣妇发出轻婉的声音,给小孩讲故事。孩子抿着嘴,斜睨着眼睛,听到出神的时候,竟伏在母亲的膝盖上不动,渐渐地沉入了睡乡。这是各家普遍的情形,我们回忆起来,就像自己回到了儿时,觉得那种清醇的情味乐意而醉心。
老太太和老佣妇讲的,要是记录下来,不就是儿童文艺么?据我现在的见解来看,那些故事实在不配称为儿童文艺,因为那些故事都含有神怪和教训的素质。她们讲故事的目的本来要驯服听讲的孩子,所以常常有“一个魔鬼,如何如何可怕,他的面貌怎样,他的爪牙怎样”之类的话。小孩因为它怪异,不肯不听,同时却产生了恐惧懦怯的心理。讲的人不肯就此为止,还要继续说下去,“他爱吃小孩,小孩要是哭,他听见了就会到来,所以你们不要哭,不要招他跑来把你们吃了!”这是借神怪作教训了。教训在教育上是个愚蠢寡效的办法,在文艺上也是个不甚高明的手段。
小孩有迈往无畏的气概,对于一切无所惧怯。这应该善为爱惜,善为发展,才可以使他们成为超过父母的人。要是屡次使他们恐怖,给他们恐怖的暗示,岂不是引导他们趋向怯弱么?果真要养成他们良好的习惯,最重要的是顺应他们的心情,在起居饮食嬉游说笑各方面造成良好的环境,使他们潜移默化,即使发见有什么不良的萌芽,也该用替代的方法使它转变为良好的萌芽。最不该的是采取消极的办法加以阻止。如果只是说“你不该这样,否则将会怎样”,那么良好的萌芽无从产生,而他们的活动力已经受到一次打击,决不是有效的方法。
文艺家的创作似乎是无所为而为,其实是大有所为,创作儿童文艺的文艺家当然着眼于儿童,必须给他们以精美的养料。就上一段里说的简单的意思看,可知真的儿童文艺决不该含有神怪和教训的质素。
儿童文艺要有一种质素,浅见的人或者会以为无妨用神怪,神怪也类乎想象。我想我们不能深入儿童的心,又不能记忆自己童年的心,真是莫大憾事。儿童刚刚跨进世界,一切对于他们都新鲜而奇异,他们必然有种种想象,与成人绝对不同的想象。我的儿子三岁的时候看见火焰腾跃,不断伸缩,他喊道:“这许多手呀!”他看了学生们体操,回家来在灯下模仿,见到墙上的影子也在那里举手伸足,把影子当成与他自己一样,就起劲地教它。这些真是成人想不到的想象。文艺家如果能在这等地方深深体会,写进篇章里去,将是何等美妙。
星儿凝眸,可以做母亲的项饰;月儿微笑,可以做玩耍的圆球;清风歌唱,娱人心魂;好花轻舞,招人作伴:这些都是想象,儿童所乐闻的。世界之广大,人类之藐小,赖有想象得以勇往而无惧法。儿童在幼年就陶醉于想象的世界,一事一物,都认为有内在的生命,与自己有紧密的关联,这就是一种宇宙观,对他们的将来大有益处。
儿童文艺里还要有一种质素,其作用和教训相反,就是感情。这本是一切文艺所必具的。教训对于儿童,冷酷而疏远;感情对于儿童,却有共鸣似的作用。所以谆谆告语不如使之自化,儿童既富于感情。必有其特质。文艺家体察其特质,加以艺术的制炼,所成的作品必然深入儿童的心。他们如得伴侣,如对心灵,不特固有的情绪不致阻遏,且将因而更益发展。
总之,儿童文艺里要含有儿童的想象和感情,含有神怪和教训的质素的,决不是真的儿童文艺。
儿童的心里似乎无不是纯任直觉的,他们视一切都含有生命,所以常常与椅子谈话,与草木微笑。这就是文艺家的宇宙观。儿童若能将他们自己的直觉抒写出来,一定是无上的美。曾听有人说过,文艺家有个未开拓的世界而又是最灵妙的世界,就是童心。儿童不能自为抒写,文艺家观察其内在的生命而表现之;或者文艺家自己永葆其赤子之心,都可以开拓这个最灵妙的世界。
人由幼小而长大,对于事物知识渐广,所知识之事,止取便利于生产,适切于应用,其他便不是普通人所欲深求了,所以这等知识只是外面的、分析的,一切事物都陷于冷静和破碎。这最为文艺能力的障碍。幼时看鸡雏随母鸡徐步,母鸡育护周至,往往起无穷的遐想。长大了,杀鸡十头取快大嚼,毫没有顾惜或同情。幼时看玫瑰满枝,想象以为花儿盛装,满身洒着香水去看春台戏,不知伊肯带我同去否。长大了,捣花为酱,以涂面包,但尝其甘味,不再想别的了。类此之事,触想皆是。总之,人们因为实际生活上的便利,很容易看宇宙一切仅为机械的,物质的,不复能透入他们的内心,与之同化而认识他们真实的生命。这个情形,正如小孩子当两岁光景,凡人类能发的声音他都能发;后来因为顺应环境,务求切用,就汰去一切不用的音,只有适用于环境里的语音才剩留下来。但人因实际生活而汰去幼时所固有的文艺家的宇宙观,比这个有万倍的可惜。举世的人不但不能人人为文艺家,而且不能人人有欣赏文艺的能力,或者就因为这个缘故。
世间又有种种职业、风俗、习惯、礼教,将人牢牢围住,非但使你看一切仅为物质和机械,且将使你自己成为物质和机械。它们当然没有明白诏示的禁令使你服从,但你不服从它们,便有生活上的危险或困难,你就不知不觉地投入它们的彀中。实际生活算是安全了,然而你的宇宙观已堕落成为狭小的、冰冷的、物质的了,你固有的文艺家的资格已丧失了。我不曾见以职业为仅以维持实际生活的,和拘泥于风俗、习惯、礼教而不敢略有违异的人而成为真的文艺家。
本来人人有文艺家的资格,终乃不能人人为文艺家,我想也可算人类的大缺陷,于是有志于文艺的人须自有修养的功夫。所谓天才,初无故为修养的诚心,实则他自己的全生命正趋走于修养之途而不自知。从上两段意思反观,就可以知怎样才是文艺家自己修养的方法了。文艺家当扩大己之心灵,与万有同体;他与一切生命同其呼吸,合其脉搏;他心的耳目比肉体的耳目聪明;他永葆赤子之心,而更为发展,至于无穷;他不为物质所限制,不为机械所牵掣,常常超然遨游于自由之天。质言之,他以直觉、情感、想象为其生命的泉源。
文艺家固然要修养,而一般人也不仅以生息于物质的世界为已足,一样的更欲陶醉于广大纯美的艺术之海,即使现在尚不能达到这境界,总希望有达到的一天。文艺是艺术的一部分,本着以上的希望,一个人即不为文艺家,也须具有欣赏文艺的能力。这也必须修养。于是有两事有注意的必要:
一、教育方面,宜将儿童所固有文艺家的宇宙观善为保留,一方固须使其获得实际生活所需的知识,一方更须以艺术的陶冶培养其直觉、感情和想象。实际生活能和艺术生活合而为一,自然是最合理想的事。即不能,也当不至于顾此失彼。
二、生产和消费的组织须有所变革。实际生活固然是不可避免的事,人人必须经营;但决不可一生专尽力于此,只可视为消耗心力最少的一件事;这样,其余的心力情思才可以倾注于艺术方面。
理想所至,固是惬心快意,反顾人世实况乃殊相悬隔,至不可以数量计,我因此推想文艺普遍于人们的日子当在至远之将来。
现今凡称学校的总要备一具风琴,列一科唱歌在科目里。唱歌本是儿童最欢喜的东西,从他们才会发声的时候就咿咿呀呀地歌唱,好似有醉心的滋味的样子。略为长了些,祖母或是母亲将自己幼时所习的儿歌教给他们,他们学习不到三四遍就上口了。有时不知不觉地从小口里发出清婉的歌声,他们自己也莫明所以,所谓熟极而流了。
唱歌一科实兼音乐文艺二者。儿童不为环境所限,得以投入学校,亲近那些艺术,滋养正在萌芽的心灵,这是何等的幸福。但是我颇质疑于现今学校里唱歌一科的不尽善。只消看儿童对此科持何态度就可以知道了。他们听着风琴洪大而沉重的声音,有一种奇异而疏远的神情,或者还在厌恶呢。他们按谱唱歌,起先是讷讷不成句,后来上口了,便随意歌唱,决没有在家里唱儿歌那么醉心而乐意的样子。为什么他们入了学校,反与唱歌疏远了呢?这不得不说教者教授之不当了。教者既没有祖母或母亲那种亲爱浓郁的感情,曲调又是随意采取,而歌辞之不合儿童情思尤为莫大之弊病。一般歌辞之劣陋肤浅,使我几不自信其目,而且十分之七八具备浓厚的教训的色彩,教者教起来,绝不问儿童解此歌辞与否,至于其有无兴趣当然更不管了,只教他们照字唱着,发出高低不同的音就是了。
我知道有几处彻底革新的学校,他们的唱歌教授很有研究,看得这一科非常之重,歌辞的撰作不肯随意。但是彻底革新的,全中国能有几处?他若小邑穷县乡村荒僻之区,一样也有学校,其总数实占极大部分,他们不犹是墨守旧法,依样画葫芦地教唱歌么?我们为幼者着想,即至庸极惰,不能与他们以助力,也当让他们好好地迈步前进,不给他们设障碍物。他们感美的天性,艺术的本能,原是萌生不已的。教他们一科唱歌,致使他们不感美而感淡漠,不好艺术而无所好,这不是给他设障碍物么?
音乐和曲谱方面且不说,单说歌辞,我以为儿童的歌辞浅明固是必要,但绝不就是随便说几句话,一样要具备文艺家创作的情思的诗的精神。诗是何等可贵的东西,它能使我们每一个细胞活动而有兴趣。小孩是将来的人,他们尤其需要诗。若他们在学校里唱的全是妙美的诗篇,经这等浸渍似的涵养,一定有几许未来的伟大的艺术家在里面。这不是我们所企望而应当尽力的么?
愿当世的文艺家尽他们的心思能力,多多为学校里撰点适于儿童的歌辞。又愿当世的教育家不要给儿童设障碍物,愿你们为他们的引导者,于教授方面选材方面力求改革,导他们向艺术之路。
我最近曾叫学生随意作文,不出题目,但示范围,不论诗歌、小说、故事,剧本,任作一种就行。他们非常欢喜,做成的几乎全体是小说。里面所含的思想不是童话里的陈套,便是在家里听来的无聊故事。实际他们并没做什么出来,不过翻译了所知的为文字,或再略为更易些罢了。这是我的一个失败。
我本欲看他们的心,辨认他们的想象和情绪,从此而扩充我的了解,所以叫他们这样作文,我虽不能实证,然而我能猜想他们一定有想象和情绪等等,和成人一样,乃至和大文艺家一样。这是大家都这么想的,现在叫他们将自己的写出来,他们偏偏将自己的隐藏,却将别人的显示出来。这是什么缘故?我想,他们读童话听故事,一方面增进无穷的兴味,一方面也容受一种方式——想象和情绪等等,乃至童话故事的方式。增进兴味固然是很好的事,而容受现成的方式往往致引起一种成见,以为童话故事必须怎样怎样才像,必须怎样怎样的事实情思才配做童话故事,若是这么想,他们就有几多不需要的审虑,因而妨碍他们的创作。他们也许灵机忽来,妙绪纷至,自己有一种新鲜丰富的想象,深挚真切的情绪,确是可以成很好的文艺的。但他们不敢依着自己的意思抒写出来,他们先须与素稔的方式衡量一下。衡量之后,觉得两者很不相类,便以为这是没用的,不是可以撰成文艺的。于是那些很好的质料捐弃了。终至于他们要么不作,作起来必须依据传习的方式。
我曾想,若是不给学生读什么东西,单教他们运用文字的法子,也许有真的儿童的情绪和想象的文艺产生出来,但这是决不可能的事:即不给他们读什么东西,而他们有听闻,有视见,从这两个源泉里他们依旧会容受许多别人的东西进来,哪里可以妨遏得尽?并且由容受而消化,正是一种引起或扩大,绝不是什么伤害。可虑的实在是所容受的退转而为方式。所以一方面由他们容受,一方面要防止他们视所容受的为方式而弃自己的于不顾,这是我们对于幼者文艺能力的修炼上最当与以助力的事。
同样的情形也落于一般创作家的身上。创作家由古来的、近时的、本土的、异域的文艺作品里,容受到无限的思想情绪等等,就极容易因有此等容受而限制自己的创作能力,或者竟将自己的隐藏,很勤劳地创作,只是复制了现成的货品。
我们固然应当多量地容受,但要慎防其无意中成为我们的前定的方式。我们凡有所创作,不论质料还是方式,总须是我们自己的。
[1]《文艺谈》,作者共写了四十篇,刊于1921年3月5日至6月25日《晨报副刊》,署名圣陶,这里选录了有关儿童教育的五篇,刊登的日期挨次是3月20日、3月21日、3月22日、3月26日、4月4日、6月9日。《关于儿童的想象和感情》这个总标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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