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学校的人文色彩

2011年4月，中国国务院国务委员刘延东、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就中美人文交流达成协议，中美双方将启动教育、文化、青年、妇女等多方面的交流。作为此项目的第一批赴美考察团，中国优秀校长、优秀教师教育考察团，应美国麻州大学波士顿校区的教育学院邀请，在国务院参事、人大附中校长刘彭芝的率领下，于7月19日至8月1日赴美国芝加哥、波士顿、华盛顿，深度考察、研究美国最优秀的公立、私立高中。考察团主要由来自北京、上海、天津、浙江、山西、新疆、甘肃、宁夏、湖北、云南等地的优秀校长、优秀教师组成，共78人，先后访问伊利诺伊数理高中、菲利普斯·艾克赛德学校、菲利普斯·安多福学校、托马斯·杰斐逊科技高中。

多次到美国，已经没有多少新鲜感，一样是到美国领事馆面签，一样是留指纹，一样是长时间的飞行，一样是精神疲惫、困倦不止，一样是看到广阔的绿地、湛蓝的天空，一样是风格相近而又各自不同的别致建筑，一样是考察学校，一样是校长带着几个懂中文的学生和老师接待。然而这一次却仍然有所期待，期待的理由是十分充分的：其一，这次考察是国务院参事、人大附中校长刘彭芝带队，凭借她的关系或许能看到美国最好的学校；其二，是伊利诺伊数理高中，听着这个名字就有一种豪迈感，因为在中国，至今还没有一所中学敢以数理来命名；其三，今年5月我到英国，在伦敦看到了一种全新理念、全新设计的未来学校，一所很有创意、被首相卡梅伦充分赞许的学校，总觉得英美两国在教育创新上仍有许多值得借鉴的新经验、新创意。

带着这样的期待，2011年7月20日早上，我们来到学校。校长麦克带着他的豪华接待团队——三四个学生，冒着据说是最近几年芝加哥的最高气温，迎接我们这支庞大的队伍。校长亲自带我们参观校园，介绍学校办学宗旨、培养目标，同时请教学副校长介绍学校教学特色，请来放假在家的数学、物理、化学、计算机、中文教师轮番上阵，为我们介绍这所学校的学科教学。看得出，校长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尤其让我们感动的是，校内餐厅专门为我们准备了中式午餐。

▲ 麦克校长兴致盎然地介绍学校的理科特色

这所学校的英文名称叫“Illinois Mathematics and Science Academy”，是一所以数学和科学命名的高中，可以说是一所精英学校，每年有近千名学生应考，结果只录取250名学生。学生的学习任务是繁重的，夜里12点乃至1点才睡觉是常有的事，不适应的学生纷纷转学退出，最后坚持到毕业的大概有200名学生。适合的才是最好的，这里绝没有通过各种关系、不惜一切代价想钻进来的学生，绝没有进来之后即使很不适应也绝不肯离开的学生。鞋穿在自己脚上，只有合脚的才是好的。天下之大，鞋子很多，总有适合自己的鞋子，不合适，换一双就是；天下之大，学校很多，也总有适合自己的学校。

麦克校长和他的接待团队非常热情地给我们介绍学校的理科教学特色，我从中感受更多的，却是这所学校科学教学的人文性。对于科学和人文，我们长期以来都将其分成两个相对的方面，但在伊利诺伊数理高中，二者却是完全融合的。学校的课程设置除了数学和科学，还有文学和历史。这与我们国内的一些高中，虽不敢以数理高中命名，却敢剥夺理科学生学习历史课程的权利相比，显然不是一回事。（在高一不开历史课，腾出时间上理科，高二学生选择文科的才开设历史，选择理科的则不学历史，也就是说选择理科的同学将在高中与历史脱钩）麦克校长反复强调学校的办学宗旨是培养学生的想象力，激发学生的探究热情，推动人类的发展。这个目标定位就很有人文意义。科学为什么？回归原点，科学的最终目的是推动人类的发展。科学是为人类服务的，科学教育同样如此。在这所学校，不但校长有这个思想，数理教师也都有，并自觉地将其贯穿于教学中。

学校的教学环境充满人文色彩，校园随处可见各种精美的艺术作品，或油画，或雕塑，或抽象的、给人以无限想象的艺术构图，等等。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三件艺术布置，其中一件是由上百双眼睛组成的艺术作品。科学是发现，审美也是发现，这无数双眼睛在努力发现自我，发现自然，发现社会，发现无数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

▲ 无数双发现的眼睛

另一件是由树枝、干草组成的鸟巢。匆匆而过可能还不会注意，但一旦注意到，你就不会轻易一带而过，它给你留下了很多想象的空间，促使你关注自然，关注我们人类的伙伴，这也是人文教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 墙壁上的鸟巢提醒人们关注自然

还有一件是一尊在高处矗立的女性坐像。我更愿意把它理解成母亲坐像，低头走路是看不到它的，这尊硕大的白色坐像，在顶端两只射灯的光线下，泛出乳白色的光。宁静、安详、慈爱、宽厚……人类母爱的所有特质都集中在这个形象上，亲切、神圣。

▲ 母爱的光辉集中在圣像上

数理学科教学过程中所使用的教学方法，也是很有人文意味的。数学老师关于数列的一道开放性题目，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学生改变科学单纯是求真，求真就是寻找唯一正确的答案这样一种简单的思维方法，开放，多样，多元选择，将人文精神灌注于科学的学习之中。化学老师、物理老师从问题出发，让学生从现实生活的现象出发，产生兴趣，做出假设，努力分析，从个别上升到一般，用归纳的思维范式，弥补从一般到个别的演绎思维范式的不足。这所学校还有一个让大家普遍感兴趣的做法：学校把周三时间腾出来让学生研究课题。数理高中当然要研究科学问题，但值得一提的是，学生的研究题目不限于科学范畴，而且还有世界上的贫穷问题、犯罪问题等人文科学的题目。

麦克校长无意中提到学校里一个考试成绩常常不好但很有思维潜力的学生，校方没有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否定学生，而是积极帮助、鼓励他的创造性研究活动。最后，这个学生加入了美国科学家研究火星探测器的队伍。这就是教育的人文性、对学生的人文关怀的体现。

▲ 敞开的实验室像生产车间

创新教育培养具有创造精神和研究能力的人才，永远需要摒弃功利主义的价值观。没有人文的科学，将最终失去科学；没有人文精神的科学教育，将最终阻碍科学人才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