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离上课铃响还有好一会儿。我在黑板上写着练习。一群女孩和男孩奔到我的跟前：“伊利科在哭！”伊利科是一个举止沉着的孩子。现在他在哭，这就意味着，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他为什么哭？”
伊利科站在挂衣处，面对着墙角。
“因为桑德罗欺侮了他！”
“伊利科新理了发，可桑德罗却用难听的话骂他！”
应该采取措施。但采取什么措施呢？
可以把桑德罗叫到我跟前来，提高喉咙严厉地对他说，他的行为很恶劣，并要求他向伊利科认错。这是一种办法。
可以对奔到我跟前来的女孩子们说，让她们去羞辱、谴责桑德罗的这种不友好的行为。这是第二种办法。
可以把伊利科叫到我跟前来，看一看，他的头发理得怎么样，并赞扬他：“你更漂亮了，看上去真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在小时候也喜欢这样的发型！”同时，并不提到谁骂了他粗话。这是第三种办法。
还可以举出其他的一些办法。
我用哪种方法好呢？如果我谴责桑德罗，这就会降低他在同班同学心目中的地位。这样做，能使他一下子打消欺侮伊利科的念头吗？当然，不能骂粗话，但是，对儿童来说，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学会在与同学相处中互有分寸、互相照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我让女孩子们去谴责和羞辱桑德罗，那么，桑德罗就会用说女孩子们的坏话来“报答”她们。那时，势必会出现两个未知数的新问题，解决起来将会更加复杂。
如果我只依靠自己的威信（“你更漂亮了！”）来缓和矛盾，其他孩子很可能不会支持我（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支持我什么）。
重要的是要恢复伊利科的被侮辱了的自尊心，因此，必须使孩子们支持我。如果这样，那么，桑德罗自己就会感到内疚。但是，为了促使桑德罗思考一下自己的行为，防止他在今后重犯类似的过失，我还应该同他面对面地认真地谈一谈。
我继续在黑板上写练习，并轻声地对站在我旁边的男孩子们说：
“我马上就找伊利科来，我要跟他说几句话，请你们支持我，好吗？”
接着，我就招呼伊利科：
“伊利科，请你把一面大直尺给我拿来！”
伊利科擦着眼泪，拿来了直尺。
桑德罗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很清楚，孩子们在向我告他的状，他密切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怎么，你新理了发？”我高兴而又惊异地说，“让我看一看，你的发理得怎么样？”
伊利科慢吞吞地脱下帽子。
“请转过身来让我看一看！你大概碰上了一个好理发师啦！你的头发理得多好呀！我在童年的时候也喜欢理成这个式样，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不过那时的理发技术没有现在这么好。当时，同学们都嘲笑我，用种种刻薄的话来戏弄我。但我却毫不在意。过了两三个星期，我的头上又长成了一头鬈发……你知道，你的头发理成这个样子，使我更喜欢，瞧，看上去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孩子们，是这样吗？”
男孩子们和女孩子们立即都异口同声地附和我的意见，甚至连刚刚跨进教室，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孩子也随声附和我的看法。
埃拉：“我喜欢伊利科这样的发式！”
吉哈：“我也要去理成这个样子！”
伊娅：“那还用说，这样很好！干吗你不好意思脱下帽子？”
“孩子们，你们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样的作业！”我特意把孩子们的注意力从关于伊利科的发式的谈话上引开去。
在课上，当孩子们用悄悄话把答案告诉我的时候，我走到桑德罗跟前，悄悄地在他耳边说：“这道题目你做对了，但今天你对伊利科的行为可不漂亮！如果你想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你就得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去找伊利科，对他说：‘请原谅，伊利科！我不想让你生气！’我将注视着，你怎样做到这一点！”
过了一会儿，我又走到伊利科的身边，也悄悄地对他说：“如果桑德罗前来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他，并对他说，你已经全给忘了。好吗？”
结果他们果真如我吩咐的那样做了……
* * *
……在第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女孩子把捷恩戈和瓦赫坦带到了我的跟前。
“他们在互相对骂，还说了脏话！”迈娅愤怒地说。我该怎么办？处分这两个男孩子？不，我要让他们自己去思考自己的行为。我立即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孩子们，让我现在就给他们布置这样一道作业，在完成这道作业以后，想来他们一定会懂得，不能这样地互相对待。我需要40张写上这些成语的纸，以便分发给全班同学，”我对两个肇事者说，“把这张纸拿着，每人各抄写20份。在课间休息时间去抄写，后天得完成。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懂得，为什么我要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去办！给，这就是供你们抄写用的纸张！”
在给他们的一张从台历中取下的日历纸上印着下述四句成语：
善言待人，亲如兄弟。
好言好语，暖人胸怀。
恶语伤人，使友变仇。
脏言脏语，痛人心肺。
两个男孩子拿到这张纸后，立即就开始抄写了起来。
一周以后，我将在班上安排一次讨论会，其主题是：“好心话——是排除不和的良方”。捷恩戈和瓦赫坦很可能将是这次讨论会的最积极的参加者，他们将在会上自己议论自己……
* * *
……在大休息的时候，我带孩子们到公园里去。孩子们开始玩了起来。突然，我们发现尼娅和埃拉不见了。我们开始到处寻找。我很焦急不安。孩子们也很焦急不安。她们会跑到哪里去呢？孩子们指责她们的行为：她们怎么能未经许可就随便乱跑？休息结束了。最后，她们终于回来了，在手中还拿着几束野花。
“献给您！”两个女孩子一面说，一面把鲜花递给我。
但未等我向她们答话，孩子们表示不满的声音就已从四面八方传来了。
“你们跑哪儿去啦？为什么未经许可就任意离开？你们破坏了我们的游戏！”
“我们想采集一些鲜花给老师！”埃拉替自己辩白说。
“他要鲜花干什么，你们这样做使他多伤心！”
“他为你们着急着呢！”
“你们怎么就不害臊！”
“我们到处找你们！”
看到孩子们自己在互相教育，我就想，在这样的场合，最好的办法是，不去干扰他们的这种普遍激愤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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