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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青春期的挑战

时间:2023-03-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青春期是一个经历巨大改变和巨大挑战的时期。青春期时的情感很强烈,这对青少年和其他人都很具有挑战性。在接下来的内容中,我们将探讨青春期时青少年会面临的一些变化与挑战,比如恋爱、性、药物滥用以及离开家和返回家的体验。在这次治疗中,萨拉学习了一些基本的内省练习,比如呼吸觉知和觉知之轮的练习。当萨拉来接受治疗的时候,她正努力让自己不感到焦虑,但这种努力只会加深她的焦虑。

第4章中,我们将探讨各种方法,这些方法可以帮助青少年或成年人以开放、接纳的态度面对青春期的挑战与改变。在这个时期,青少年开始以新的方式来看待世界,与他人互动,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做出决定和承担责任,所有这些改变意味着保持内心平衡是一项巨大的挑战。作为成年人,这样的改变会使我们很难对发生的事情保持开放、接纳和敏感,而是会反射性地去纠正青少年的行为。

如果必须用一个词来总结所有有关什么样的教养有助于为儿童和青少年的成长创造最佳条件,那么这个词便是“当下感”(presence)。正如前文所说,活在当下意味着对事物保持开放的态度。当下感包括客观如实地感知正在发生的事情,接纳自己的内在深海,感知他人的内在生活。为他人活在当下意味着我们能与他人的心理产生共鸣,为感知到他人的情感创造出重要的路径。

我们常常想帮助所爱的人解决困境或消除令人痛苦的情绪。为此,我们首先需要停止做那些出于好意的事情,而是让我们自己为所爱的人活在当下。如果我们能感应到这个人的体验,让他的内心产生的各种情感、想法、意象等进入我们的内心,那么我们便能真正地与他人产生共鸣。这可能是最具挑战性的部分,尤其是对青少年和他们的父母来说,因为他们正感受着青春期各种改变所带来的不同情感,而且许多看法与父母的看法很不一致。

共鸣需要我们让别人的内在情感进入我们的心里并改变我们,如果产生的情感是我们无法应对的,我们就会自动关闭感应的大门,这完全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如果我不能对女儿计划和朋友们到另一个国家去旅行的兴奋感保持开放的态度,我就很难理解她的情感,很难感觉到那一刻在她的世界中发生了什么,这样我就没有活在当下,我们便会失去一个重要的增进感情的机会。理解她并不意味着赞同她的每一个想法或计划,而是从交流感情入手,共同探索可以采取什么方法以保证她在旅行中的安全。

一开始就为活在当下设置障碍会破坏青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信任。还记得人际时间这个第七感工具吗?PART代表活在当下,与他人保持协调,产生共鸣以及创造信任。这就是我们在有益的沟通中发挥的PART(作用)。

青春期是一个经历巨大改变和巨大挑战的时期。作为家长,我们无法掌控孩子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关键在于我们要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保持开放和接纳,尊重青少年的意愿,在经过所有这些不可预测的阶段和体验后成为他们想成为的人。

“我们将在这里等着你”

从很多方面来看,青春期的本质可以作为我们的向导。青春期时的情感很强烈,这对青少年和其他人都很具有挑战性。虽然激情能够让生命变得更充盈,但有时剧烈波动的情绪也会耗尽人的精力,让生活变得难以应对。社会参与意味着同伴有时会在青少年的感受和决策上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有时这些影响对青少年有益,有时却无益,这取决于青少年的朋友是谁。寻求新奇事物是青春期之旅中非常精彩的一部分,其中充满了新体验。这些新体验能够丰富生活,对学习提出挑战。

专注于一种爱好,有毅力坚持一些困难的项目,比如学习一种乐器、一门外语、一个体育项目或一门学科并不容易。青少年应该体察到这种艰难,意识到除了尝试新体验之外,专心致志地努力也是青春期的任务之一。最后,看待生活的新方式会推动富有创意的探索,而这种探索往往是一段令人兴奋的旅程,然而,并非每个探索都是易于理解或可被接受的,但是对于青少年和成年人来说,聚焦于这种创新的内在驱动力是保持活在当下的重要方法。

在接下来的内容中,我们将探讨青春期时青少年会面临的一些变化与挑战,比如恋爱、性、药物滥用以及离开家和返回家的体验。在这个阶段,挑战会层出不穷,比如父母离婚、学校的严格要求、永远在线的网络世界造成的干扰以及找工作的困难。在这里我将挑选一些例子进行探讨,它们为我们与青少年建立早期对话机制提供了机会。

我第一次见到萨拉的时候,她12岁,因为对新学校和交新朋友感到非常焦虑而来接受治疗,最后她很好地适应了这个过渡时期,但是几年后她又来接受治疗。

那时她已经上高三了,即将到很远的地方去上大学,这令她焦虑万分。她对在具有挑战性的学校里学习生物学感到很兴奋,但远离父母让她感到紧张。这将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和两个弟弟,他们都为萨拉能够学习自己热爱的专业而感到高兴。

在这次治疗中,萨拉学习了一些基本的内省练习,比如呼吸觉知和觉知之轮的练习。经过一些练习后,她很快便能平复自己的焦虑了。她在自己的内心中创造出一个空间,用意识去感知并不做评判地接受所出现的各种情感,无论它们是什么。她用首字母缩略词RAIN来提醒自己要认识、接纳、探究自己的焦虑,并且不认同这些焦虑定义了她是谁。通过觉知之轮,她开始把自己的焦虑看成是边缘上的一个点,那是一种她能够感知到,但不会完全浸没在其中的情感。现在她可以让自己停留在更宽敞、更强大的心理轮毂中。这些内省练习使她的心理变得更加强大,让她能够更轻松、更充满激情地迎接离开家的时刻。

当青少年从舒服、熟悉的家来到外面更广阔的未知世界时,感到焦虑是很自然的事情。当大脑试图预测将会发生什么,以及可能遇到的所有新的、不熟悉的事物时,感到紧张和不确定也是很自然的。然而人们对这种自然情感的反应会非常不同。这些情感要么转入了不引人注目的背景中并被稳定下来,要么来到舞台中央被放大,使青少年陷入强烈的担忧感之中。

讽刺的是,当青少年与自己的感受作斗争时,这些感受反而会变得更强烈。当萨拉来接受治疗的时候,她正努力让自己不感到焦虑,但这种努力只会加深她的焦虑。此时接纳发生的事情,每时每刻都活在当下才是正念的关键。通过呼吸练习和觉知之轮的练习,萨拉学会了将焦虑感转化为开放感。

在高中最后一年的治疗中,我们还探讨了她与家人、朋友的关系。她和父母的关系很亲密,感到父母很支持她,非常理解她。尽管她的妈妈从来没上过大学,作为会计的爸爸对科学没有兴趣,并且一开始想让萨拉读商科,但父母对她学生物学的选择都表现得很开明,只要这是萨拉想学的。她的两个弟弟,一个上高一,另一个刚开始读初中。有时萨拉觉得他们很吵人,但大多数时候她跟弟弟们很亲密,为他们感到骄傲并且会保护他们,只要他们的玩闹没有“入侵”她的生活。

萨拉拥有关系亲密的社交网络,周末她会和一帮同学出去玩,还有几个闺蜜。在高中最后两年里,萨拉和男生约会过很多次,但没有继续发展出恋情。

从萨拉的经历来看,我不担心她会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比如抑郁症或焦虑症。我们都具有某种性格,也就是神经系统会以特定的方式做出反应的内在倾向。性格包括我们对环境输入的敏感性,对内部或外部刺激(比如来自内心的情感或来自外部世界的声音或景象)做出反应的强烈程度。这些天生的特点还包括对生活是否具有积极的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改变过去和接受新奇事物。描述人格的一种方式是我们是否具有激活三种主要痛苦状态中某一种的倾向。这三种痛苦状态是恐惧与预期焦虑、悲伤与分离痛苦、愤怒与狂躁。在萨拉的生活中,她说她更倾向于出现恐惧与预期焦虑。

我们可以看到,她离家时的焦虑主要是由她的性格引起的,与她和父母的依恋关系无关。这一点在萨拉的父母陪她做过几个疗程的访谈后便更加清楚了。按照萨拉父母的说法,在他们的记忆中萨拉始终是一个对世界反应强烈的人,尤其是对人生道路上的改变,不过总的来说她具有积极的人生态度。她是一个乐观的孩子,进入青春期的她依然如此。

萨拉对事物非常敏感,这说明少量的输入(声音、景象和气味)就会让她产生强烈的反应。她的另一个性格特点是不喜欢新鲜事物,她会自动地对新奇事物和改变做出消极反应,新事物一开始似乎就会引起她的焦虑与恐惧。过了一段时间后,当她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才会变得活跃起来,有所保留地投入新活动中,直到最终变得兴致勃勃。有些人说萨拉很“害羞”,还有人喜欢用“慢热”形容她。

这是萨拉为人处世的方式。我们都具有一种性格,这是我们天生的反应倾向。青春期出现的变化会强化我们面临挑战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这些性格从童年延续至今)。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童年期的性格并不能预测他们在青春期及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对于大约80%的儿童来说,经历在塑造他们的性格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剩下的20%的儿童中,典型性格特征谱的两端各占了10%。他们性格的极端性似乎与神经系统倾向(比如对新奇事物的敏感或厌恶)的持久性有关。经历对这些个体的发展也会产生影响,但这20%儿童的人格发展主要取决于神经系统的倾向,这种倾向的基础是先天的性格。

如果萨拉的神经系统对新奇事物高度敏感并会产生退缩(她是慢热型),那么在生活中她的内在体验就会非常强烈。幸运的是,童年时她拥有安全型依恋关系,因此她有能力调节自己的情绪和反应,使它们达到最佳状态,那些整合的人际关系也加强了她大脑中的整合。

因此,萨拉童年时安全型的依恋关系让她的自我调节达到了最佳状态,这是一个很棒的起步。然而,她同时具有极端的性格,恐惧和焦虑会持续很久,并且当她面临离开家的挑战时,这种倾向被强化了。像大多数青少年一样,她正经历着从童年期向成年期过渡时经常会遇到的挑战,但她没有出现正式的精神障碍。

但是,如果你先天比较敏感,不喜欢新奇事物,甚至有过不安全的依恋关系,那么生活就会令你非常苦恼。运用第七感工具(比如正念呼吸和觉知之轮的练习)能够帮助你学会如何让先天的神经系统反应恢复平静。

萨拉的故事值得借鉴,即使你具有那种天生的性格,你依然能设法强化你的内心,改善你的生活。萨拉没有试图忽视她的内在体验,而是学习与她的倾向性同在,这样她就变得更坚韧了。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看萨拉上大学的第一年。她非常喜欢她的同学,虽然最初几周她不可避免地想念家人,并感到孤独,但她喜欢宿舍的集体生活。萨拉已经学会在内心创造出一个空间,也学会了如何强化觉知之轮的轮毂,从而反思自己的情感,因此她没有被自己的情绪所淹没,没有迷失在觉知之轮的边缘上。她为情绪腾出了空间,让它们充满她的意识,然后当其他感受出现时,这些情绪便会飘走。

记住,90秒钟后,未受到阻碍的情绪就会自己发生改变。我们往往会为某种令人痛苦的情感而发愁,使得这种情感始终很强烈,并且持续很长时间。为之发愁,包括试图避免它,或者出于恐惧而紧抓着它不放。我们会对自己说:“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感受,走开!”但是这种感受只会变得更强烈。发愁还包括快速封闭对这种情绪的感知,虽然它依然在我们的意识中。不为它发愁,而是给予它空间,可以使它变得“可提及,可控制”。

当萨拉学会把自己的担忧看成是人类对新事物和不确定性的自然反应时,她便能与这种最初感到不适的情感同在了,然后这种情感的强度会降低,她便可以继续前行。这就是活在当下的力量,为我们的生活带来自由与活力。

萨拉第一次来接受治疗的时候刚刚过12岁,上六年级,已经进入了发育期。发育期的特点就是身体第二性征的改变(男孩生殖器生长,肌肉变强壮,女孩臀部变宽,乳房开始发育)。解剖学角度的性成熟与分布于全身各处的化学物质的增加有关。这些化学物质是有助于调节生长及激活性器官的各种各样的激素。大脑的改变并不直接与这些身体变化发生的时间相关,因此,我们不能说头脑改变必然伴随着这些性特征的改变。

处在青春发育期,循环系统中性激素的增加会形成新的、强烈的性驱力和性冲动。在大脑成熟较晚,抑制冲动及其他执行认知功能延迟的情况下,青春期时性欲的增加成为了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问题。许多研究显示,过去青少年性成熟的时间通常是在十六七岁,比现在晚得多。青少年性成熟的年龄也非常接近他们已经准备好养家糊口的年龄。出于很多原因,包括营养摄入过于丰富,如今孩子们在很小的年龄便达到了性成熟,有时甚至还不到10岁,但他们大脑的成熟却没有那么快。萨拉便是典型例子,她在10岁前便进入了发育期。

在现代社会中,除了发育期提前之外,建立独立的家庭和生儿育女则发生在发育期开始的10年或20年后。那是一段很长的过渡期,虽然达到了性成熟,但没有家庭责任需要承担。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童年期与成年期之间的青春期延长了许多。

为了理解青少年和成年人在性与爱情上所面临的改变与挑战,我们需要探讨这些生理因素如何影响着青少年的内部体验与人际关系。理解身体及社交世界中发生了什么,对他们在面临这些问题时保持活在当下的状态会很有帮助。大脑的改变很少能够通过视觉直接观察到,但在青春期的早期,当青少年的抽象思维能力开始出现时,父母和老师会觉察得到。这种抽象推理与思维包括从一段距离之外来看自己与他人,开始苦苦思索生与死、人生意义及自我存在的目的等问题。个人的同一性问题(我们是谁以及什么对我们是真正重要的)将开始成为他们的思考、写日记、与朋友交谈以及学术工作的核心主题。

青少年与不同的人在一起时会表现出不同的行为方式。他们和球队队友在一起时有一种“人格面具”,与学校的朋友在一起时有另一种“人格面具”,与兄弟姐妹或与父母在一起时,又是另一个样子。在青春期的早期阶段,青少年意识到这些各异的“存在方式”或“心理状态”令他们自己和成年人都感到很苦恼。例如,我在14岁的时候,正从青春期早期进入中期,我对此是有所体会的。我感到自己好像要裂开了,似乎我有很多种人格,根据我和谁在一起,这些不同的人格就会以不同的方式被激活。这种变换至少是令人困惑的。如果我会以如此不同的方式进行感知并采取行动,那么我究竟是谁呢?

除了同一性的问题以及它在内部及人际间的各种表现之外,性激素水平的提高也对青少年整体的生理及神经功能产生影响。现在青少年发展出了性自我,他们对性充满了好奇。有些感受在人生中更早的时期便一直存在,但在那时它们往往不太强烈,有意识的思考通常无法触及它们。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性意识的提高成为青春期到来的标志。

对有些人来说,这种新的意识令人兴奋;对另一些人来说,性唤起的感觉或者特别被某人所吸引的感觉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或者“失控”;对其他人来说,这些新感觉完全是令人恐惧的。

对任何青少年来说,新出现的对爱情的兴趣和性唤起可能是令人不适的。当性感觉变得非常强烈时,它们也会让人感到无法应对。鉴于萨拉具有对新奇极为敏感的性格,我们可以想象这些新的感受会特别令她无法招架。但是,由于这个阶段会出现的激素及神经学上的改变,感到失控、无助,感到某种事物正在“滋生壮大”却都是很自然的反应。

想一想我们的青春期:我们的兴趣从周围世界(人和活动)转向了内在强烈的新的情感状态。除此之外,这种情感状态还会引发我们的行动。性冲动驱使我们走向对我们有吸引力的人,并与他们交往。那是受一种内在需求和深层动机的驱使。它会自动充满我们的意识,激活我们的行为,影响着我们的感知。

当情感处于被吸引的状态时,本能的需求便是进行交往。聊天是交往的第一步。结交他们,拉着他们的手,亲吻他们,爱抚他们,与他们做爱。有时性交代表着所有隐藏的欲望(有时不是那么隐蔽)和未显露出来的意象。意象的种类和需求的强烈程度因人而异,它取决于个体差异、成熟程度、对情感状态的意识程度、社会环境以及文化认可的行为规范。性吸引也会占据我们的想象,围绕性吸引对象编织出类似白日梦一样的幻想。性欲、性幻想和性行为都是青春期所经历的性成熟的一部分,我们逐渐变成了性生物。

如果文化禁止那些内在感觉通过行为表达出来,便会出现许多性暗示。然而在性行为被允许,甚至被鼓励的文化中,性活动就会很频繁。在现代文化中,非正式的性交会影响着青少年对性生活的最初认识。

大一过后的那个暑假,萨拉向我诉说她的情况有多么糟糕,眼泪从她红红的眼睛里慢慢涌出,滑下她的面颊。在第一学期末,她爱上了一个大二的学生杰瑞德,他们决定一起度过夏天。他们很幸运,都在镇上找到了兼职工作,周末会待在一起或者和朋友们在一起。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夏天,可是萨拉不敢相信它已经结束了。因为她的男朋友杰瑞德要去南美洲读大三,他会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交换生一样,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萨拉担心杰瑞德会另结新欢。

萨拉是在大一第一学期末开始和杰瑞德交往的。让我感到宽慰的是,她没有更早遇到杰瑞德,因为我希望她能够不借助男朋友的帮助,而是用新获得的能力来安抚自己先天的敏感反应。在高中最后一年里,她开始能够摆脱对父母的情感依赖,更多地依赖朋友的支持。与同伴的交往比与父母的交往更多,这是青春期之旅的一部分。

一个周末,在学校的派对上,杰瑞德上场了。当萨拉在一次活动中见到杰瑞德的时候,她完全被他吸引住了。杰瑞德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人,他对事情的反应方式与萨拉的不同,他可以平静而专注地接近萨拉,与她交往。萨拉告诉我,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对俩人来说,那个学期充满了乐趣。他们变得越来越亲密,很快从一起跳舞、聊天和外出发展出真正的恋情。

萨拉告诉我,虽然像在高中时一样,她在大学里也交往过其他男孩子,但他们对萨拉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杰瑞德是她第一个真正喜欢的男生,她太在乎他了,这与她高中时期的异性接触非常不同。她说这对她真的很重要,她想等到比较了解杰瑞德之后再与他发生性关系。杰瑞德也很耐心,等着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

在大一的第二个学期中,萨拉和杰瑞德有了亲密的性关系。萨拉去了大学的健康门诊,开始服用避孕药。在开始性生活之前,他们俩都接受了艾滋病和其他性传播疾病的检查,但他们也会使用避孕套。我对他们这种小心谨慎的态度感到很吃惊,因为萨拉之前对这个重要的问题是非常随意的。她在性生活中表现出了比较深思熟虑的那部分自我。

发现萨拉有了一位稳定的男朋友时,她的妈妈开心极了,而她爸爸则感到有些紧张。萨拉说,在见到杰瑞德本人之前,她的爸爸一直无法放松下来。“他必须看到杰瑞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放心我不会被那家伙伤害。”作为父亲,我理解那种想要保护女儿,同时也想支持女儿选择的感受。对于父母来说,既要做安全港湾,又要做起飞坪,的确是一个挑战。

从很多方面来看,这种开始体验爱情的方式对萨拉来说是非常理想的。她可以被对方强烈地吸引,同时对方也会被她强烈吸引。他们可以开诚布公、彼此尊重地讨论恋情的发展,再到发生性关系。

现在到了8月份,杰瑞德即将前往南美洲。我猜想萨拉一定会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产生强烈的丧失感。我对她说,她已经被杰瑞德深深地吸引住了,这是非常美好的,爱情生活就是应该与我们的依恋对象亲密地交融在一起。有些研究者,比如海伦·费雪(Helen Fisher)提出,至少存在三种类型的爱。

第一种类型的爱是爱情。当我们处于热恋时,会强烈地渴望和某人在一起。当恋人不在身边时,我们会魂牵梦绕;当恋人离开时,我们会失魂落魄;当恋情结束或岌岌可危时,我们会感到失去了什么,就好像我们的一部分被切除了。我们变得四分五裂,不再完整。

爱情具有“成瘾”的一面,它促使诗人、作曲家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试图表达出爱情的痛苦与欢愉。科学家认为,像其他成瘾形式一样,与爱情相关的主要神经化学物质是多巴胺。一方面,“健康的成瘾”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快乐;另一方面,当恋情结束或不确定时,令身体感到痛苦的脑区同样也会表征关系断绝所带来的痛楚,那感觉就像我们被戳了一刀或者快要死了。

爱情中也存在性欲,这是第二种类型的爱。力比多或性能量是自然存在的一部分,它并不总是与爱情相伴而行,这两种情感多少是各自独立的。这种形式的爱情主要由雄性激素调节,雄性激素是一种与性欲增强有关的激素,“一夜情”便是充满性欲的爱的最好例子。

对有些人来说,性交不仅涉及雄性激素,还涉及催产素的分泌。催产素是一种能够强化感情的激素,这种强化能够加深归属感和联结感,但是对男性来说,这种强化也会增加嫉妒心理和攻击行为。对女性来说,性交与催产素的分泌有关。两个类型的人在一起会形成亲密的关系,爱情便是这种亲密关系的一种形式。

第三种类型的爱是依恋,它也涉及催产素的释放。我们在友情和亲情中所感受的爱便是依恋,其中主要涉及血清素系统。在依恋关系中,我们想为对方提供他所需要的鼓励与照顾,让他感到安全、感到被照顾和被安慰。我们感到痛苦时也会找依恋对象寻求慰藉。与依恋对象在一起,我们内心的混乱会平静下来,他们给我们一种在家的感觉,让我们很自在,这就是为什么安全型依恋关系中的依恋对象能够给予孩子安慰的原因。

一个人有可能拥有这三种类型的爱。如果一个人既是你的恋人,又是你的性伴侣,还是你的依恋对象,那么你拥有的简直是像中了彩票头奖一样的人际关系。能达到这种境界的爱情极少。我们可以想象三种关系的所有组合:三种爱都有,有其中两种,或者只有其中一种形式的爱。当两个人对爱的需求不平衡时,想要得到更多形式的爱的人,或者只想要较少形式的爱的人,便会感到很苦恼。只有两个人的需求达到平衡时,这种人际关系才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好体验。杰瑞德既是萨拉的恋人,又是她的性伴侣和依恋对象,如果萨拉也是杰瑞德的恋人、性伴侣和依恋对象,那么他们就中大奖了。

在我看来,萨拉好像又出现了一年半之前上高三时的状况。她充满了悲伤和分离的痛苦,当她心烦意乱时,这便是她默认的性格模式。她的成长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如此“依赖”杰瑞德?

是的,你会说,她爱上了杰瑞德,不想离开他。也许她应该和杰瑞德一起去南美。我理解这种对爱情的执着,但我不赞同这种做法。青春期是一个重要的时期,青少年正在成长为他们将要成为的人。我相信更合理的做法是,为了保持恋情,应该找到自己的方向。就像一个20多岁的青年最近对我说的,“告诉你的读者,不要太早确定终身伴侣。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如果你看过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Richard Linklater)拍摄的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Before Sunrise)和《爱在日落黄昏时》(Before Sunset),那么你会真切地看到,当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遇到他的“灵魂伴侣”,并爱得如胶似漆时,他会面临怎样的困境。我知道很多在这个年龄陷入热恋的人不会给予自己空间以创造自己的同一性。然后数年,有时数十年过去了,这个问题又冒出来作祟。青春期时要完成向成熟的过渡,它需要自由的情感生活,需要思考、计划和不断的自我发现,但恋爱有时会阻碍这个过程。

我怎样才能帮助萨拉度过这个时期呢?在治疗中我不会告诉人们应该做什么,而是试着和他们一起活在当下,帮助他们自己发现应该怎么做。接下来,我会提供一些例子,它们包含了试图鼓励青少年的父母和其他成年人可以采取的步骤,以支持青少年顺利度过刻骨铭心的初恋和失恋。

对萨拉非常有帮助的是我一开始先深入体会她目前的状态,也就是说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解她的内心正在发生什么上,帮助她通过感知、观察和描述她的感觉(身体感觉到了什么)、意象(脑海中出现了什么声音和图像)、情感(她感知到了什么情绪)和想法(观念或概念以及基于言语的思考)来过滤她的心理,从而帮助她创造了一个专注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可以探索自己的内在海洋。这种第七感技巧并非只有像我这样的治疗师才能操作,任何愿意为另一个人活在当下的人都可以这样做。

在亲密的关系中,联结意味着成为沟通的PART(一部分)。活在当下,与他人的内在体验和外在行为保持协调,产生共鸣,这样信任便会产生。人们之间的这种信任状态会启动史蒂夫·波格斯(Steve Porges)所说的“社会参与系统”(social engagement system),这个系统能够让内心的风暴归于平静,缓解苦恼的状态,创造出对新体验的开放心态,这就是活在当下的基本方法,它不仅使我们能够理解对方,还通过人际联结把人们的内心变得平静而清醒。

我帮助萨拉过滤了那一刻她内心所承载的各种事物,这样她便会感到真正地被感知着。萨拉对我说,她感到胸口很沉重,胃里好像有一个空空的深坑。她脑子里会出现她感到孤独,而杰瑞德却在阿根廷与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虚构场景。她很恐惧,认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像杰瑞德那样的爱人了。

修复破损

在交流的时候我说的大多数话都是为了表示我理解她的感受,能想象她现在的情感,因为我也曾体验过这些情感。我能够感受到那是多么令人痛苦,而这种状况似乎是无解的。

我跟萨拉分享的一个比喻似乎很有帮助。这个比喻是这样的:如果你把一勺盐加到一小杯水里,水就会变得太咸,但是如果你把这一小勺盐加到一个湖里,水尝起来依然很纯净。这种差别就好像迷失在觉知之轮的边缘上与在轮毂中体验生活之间的差别。打开觉知之轮的轮毂使我们能够在深深的水库中体验任何情感,从而获得复原力,那就像一勺盐被一大片水稀释了,水尝起来依然很纯净一样。我们能够感受任何情感,而不被它们困扰。我们能够意识到不止一种情感、想法或观点,还能更清醒地接纳我们的体验,完全活在当下。

这种存在感便是为了让你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你是自己的依恋对象、亲密的伴侣,也是自己的支持者与向导。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以与自己分享。你也是这样与你的好朋友相处的。当你把自己当作最好的朋友时,这也就是你应该对待自己的正确方式。

活在当下能够赋予我们复原力,我聚焦于帮助萨拉加强这种能力。在她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也曾这样做过,觉知之轮的练习对她非常有帮助。现在我希望萨拉进一步了解有关三种类型的爱的知识。我尤其想让她思考:杰瑞德成为了她的依恋对象,同时也是她的恋人和性伴侣,一人身上汇集了三种类型的爱,这简直太棒了。难怪她非常喜欢和杰瑞德在一起,不愿失去这种关系。但是作为依恋对象,杰瑞德可能成为了她寻求所有安慰的人,使她不再练习做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许新恋情强大的吸引力已经使萨拉放弃了自己内在的复原力。

我向萨拉描述了整合如何将各不相同的部分联结起来,就像将自我不同的方面联结起来一样,在人际关系中尊重每个人的差异,然后与他人进行交往。整合能带给我们健康幸福,没有整合,我们会变得混乱或刻板。萨拉对杰瑞德将要离开她的反应从某种意义上说便是刻板和不灵活的。杰瑞德对自己下一步的人生旅程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去国外待一年以充分体验新的生活。而萨拉却幻想着如何和杰瑞德厮守在一起,不让他有自己个性化的人生旅程。萨拉和杰瑞德已经有了非常紧密的联结,但还很年轻的时候,他们之间应该存在更多的差异。

为了与杰瑞德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萨拉放弃了一些友谊。我对萨拉说,人际关系就像是花园,它需要照料,随着时间的流逝,花木才会不断生长,变得繁茂茁壮。亲密的关系确实需要爱与奉献,但只有当差异化和联结达到平衡时,这段关系才会生机勃勃,任何一方面太多都会破坏整合。我们很容易看出人际关系的失衡,因为关系的一方或双方会反复陷入混乱的状态。他们还会表现出刻板、厌倦或者失去了活力的状态。虽然所有的关系都会有混乱或厌倦的时候,但整合的关系会给人和谐、开放,充满活力与能量的感觉。

我告诉萨拉,在这个阶段她或许非常害怕差异化,害怕失去杰瑞德。此时古老的谚语“爱一个人,就让他自由”对她就显得特别有意义。

萨拉的另一个问题是,在某种程度上,她把杰瑞德当作依恋对象来依赖,就像杰瑞德是父母,萨拉是他的孩子一样。这就意味着对于萨拉来说杰瑞德离开一年是非常可怕的。萨拉需要学会安慰内心那个“年幼的萨拉”,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她不会被忽视或被遗忘的。正如我们在第1章第七感练习F中看到的,对有些人来说,把一只手放在胸部,另一只手放在腹部,轻轻按压并闭上眼睛,会起到很好的安慰作用,这种方法也帮助萨拉抚慰了她的思念与痛苦,找到了内在的平和。

之前做过觉知之轮等练习的经历对萨拉的帮助也很大,她终于能够面对强烈的恐惧与痛苦,并给予自己安慰了。她还可以感知正在感受的任何情感,并让它存在于她当时正在的地方。这就是活在当下。现在她还是会思念杰瑞德,但不会为之苦恼,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内在的平衡,并继续在人生的花园中培育整合。

从为孩子们创造积极的成长与发展环境来看,活在当下是我们能够给予他们最基本的礼物。在我们努力与孩子一起活在当下时,我们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便是如何设置对他们的期望。你也许是一个外向开朗的家长,而你的孩子却是害羞或内向的;你也许是一个热爱运动的家长,而你的孩子却喜欢艺术,完全排斥体育运动。如何接受你孩子本来的样子对所有家长来说都是一个最重要的出发点。

安迪是一个聪明的8年级孩子,学校的辅导老师建议他接受心理治疗。在父母的坚持下,他来到我这里。在我对14岁的安迪进行第一次家庭治疗时,他说他可能是同性恋。恐惧和愤怒都不足以描述安迪的父母在听到这话时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安迪已经在我这里接受了一年的治疗,主要是为了解决他的焦虑和学业差的问题。

一开始安迪对和一个陌生人待在办公室里很不感兴趣,但是当他知道我们可以想到什么就聊什么时,他变得活跃起来。他先和我聊到了他在学校里的朋友们,其中很多是他在上学前就认识的了。像所有人一样,他记不太清楚上小学之前的事情了,但他觉得那段日子很快乐,他的生活以及他的友谊都进展得很顺利。小学的时候他学得不错,对各门功课、体育运动及课后的艺术活动都很感兴趣。他特别喜欢戏剧,对科学非常着迷,就像一个活在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一样。他对生活的很多方面兴致盎然,能把事情做得很好,对周围世界充满激情。在小学的几年里,他一点都不焦虑,非常开心。

上完6年级后,情况发生了改变。他从当地一所公立小学升入了一所离家较远的中学。他交了新朋友,甚至在新学校里成绩依然不错。然而到那一年年中的时候,每当周日晚上来临,他都会觉得胃里不适。他开始不喜欢上学,周一早上常常感到恶心。父母很快发现了他在周一的痛苦表现。几个月后安迪的成绩一路下滑,他的父母听从老师的建议,在那一学年的年末把安迪带到我这里。

通过对安迪的观察,我认为他周一早晨的焦虑更多是与社交生活有关,而与学业无关。安迪开始意识到内心出现了一些新感受,像大多数青春期孩子一样,主要性器官的生理改变导致了第二性征的改变,随着身体的改变,安迪内在的感觉也在发生改变。

一天,安迪跟我描述了他被足球队某个队友所吸引的感觉。当他的队友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足球队的某些队员时,他的眼睛却转向了自己的一位队友。当他的注意力一再被那位队友吸引时,他内在的兴趣被唤起了,他开始害怕了。他对我说,他知道那是不对的,但那就是他的感觉。

情绪不仅是我们主观上的情感,还会引导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产生“这很重要”的感觉。安迪的情绪经历告诉他什么对他来说是重要的。他并没有下意识地创造这种情绪反应,也没有选择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男孩身上,这一切都是大脑自动所为。

对我来说,要帮助安迪的父母学会与安迪一起活在当下,便需要帮助他们对安迪所经历的事情保持开放的心态。虽然安迪的性成熟时间与我们社会中大多数年轻人的差不多,但他属于少数个体,因为他的性取向不是针对异性,而是同性。几十年前,这种性取向被错误地认为是一种疾病,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同性恋并不是病。就像少数人是左撇子一样,如今这已经不会被认为是一个问题了。

安迪的父母首先要做到活在当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安迪产生信任感,使他们之间的联结变得更牢固,沟通变得更顺畅。这并不意味着做被动的父母,对事情的发展听之任之。我们的目标是做权威型的父母,既要有明确的条理和纪律,也要重视情感的交流。

安迪的父母彼得和朱迪,虽然声称自己是思想开明的人,但对安迪的性取向表现出了不同形式的偏见。由于大多数人都是异性恋者,因此可以理解,没有哪个父母会期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为了活在当下,我们应该对生活保持开放的态度,毫无偏见地面对超出我们预期的事情。活在当下能够使我们从“应该怎样”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放下期望。在正念觉知中,我们不纠结于期望,没有偏见地接纳事物原本的样子。还记得我们在第七感工具内省练习中所探讨的COAL吗?它是好奇、开放、接纳与爱的组合。COAL的状态就是我们活在当下时所采取的立场。

我们对生活存有期望是很自然的事情,这就是大脑运转的方式。它是一个预测机器,根据以前的经验形成了一个神经过滤器,使我们能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正因为有这些过滤器,我们才得以生存下来。我们设法理解这个世界,然后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这就是期望对于我们的作用。不过期望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它们让我们很难清楚地看到摆在面前的是什么,或者我们的内在有什么。简单来说就是,不存在“完美无瑕的感知”。

我们可以努力活在当下,放下预设高期望的心态,和之前形成的判断或“预断”,而是把更直接、未经过滤的输入带到感知中。通过这种方式,我们便可以全心全意地去感知正在发生的事情了。这是一种接纳性的姿态,当我们活在当下时,便会采取这种姿态。

鉴于大多数人是异性恋,希望孩子是异性恋的思维定势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是一种固有的偏见,它使得安迪的父母很难接受真实的安迪。如果将对事情的期望转变为一种刻板的、“应该怎样”的模式,那么活在当下的感觉就会受到破坏,无法把事情看清楚。

即使我们认为自己没有这些偏见,我们的面部表情和语调也会透露出失望和不赞同。作为父母,我们必须意识到自己对孩子出乎意料的思想和行为所做出的回应很重要,否则我们可能会不知不觉中让他们感到被评判、被谴责,甚至被无视。所有这些事情都会妨碍我们活在当下的能力,威胁到我们与孩子之间的信任。

有关性格的研究显示,孩子最终的发展结果不在于孩子有什么样的性格,而在于父母对孩子独特个性的接受程度。当你是个孩子或青少年的时候,你感到父母爱真实的你,那么你便拥有了茁壮成长所需的基础。被理解、被接纳会让你对自己产生良好的感觉,有助于你形成复原力。家庭会成为你牢固的安全港湾,也会成为你的起飞坪,从这里你可以走出去探索世界。

我在高中时参加过给女孩开设的现代舞蹈课程,当时我爸爸感到非常不安。他对我说,他担心每个人都会认为我是一个同性恋。我说这有什么要紧的。他只能看着我,脸上带着惊恐和愤怒的表情。对我来说,我知道参加那门课程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喜欢跳舞,觉得为男孩开设的体育项目活动很无趣。我不喜欢在球场上被冲来撞去,虽然我是那所高中跑步最快的学生之一,而且作为外接手,我通常不会被抓到。由于我个子比较矮,所以篮球一直是令我很灰心的一个项目,但跳舞能让我感到自由,而且很多我喜欢的女孩子都参加了那个舞蹈课,参加舞蹈课简直是我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做出的选择。

在舞蹈课上,我觉得我在做真正的自己。无视爸爸的反应和同伴们的期望,只是做自己,是改变生活的有力步骤。

像我爸爸一样,安迪的父母也担心安迪的伙伴们会羞辱他。我问安迪的父母,对于安迪被男孩吸引,他们有什么看法。他的爸爸彼得的脸色很难看。“做同性恋是不对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出了问题……(长时间的沉默)……那些情感是不对的……你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上带着可怕的表情,用严厉的声音问安迪。

彼得的反应并不少见,男性对同性恋具有普遍的厌恶和恐惧。他们不仅厌恶其他同性恋者,还很害怕自己是同性恋。对于哺乳类动物来说,性感觉的范围很广,这可能也是导致恐惧的原因之一。当性欲被唤醒时,生殖器会充血,性冲动会出现,我们会向吸引自己的个体靠近,有时这种行为发生在我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他们可能会对各种各样的人(相同年龄的人,比他们年轻或年长的人,相同性别或不同性别的人)产生那些感觉,这是人类的本性。

然而性吸引对象的不确定性会造成某些人的焦虑。第七感帮助我们看到性感觉的范围与大多数人内在思维模式(通常是隐藏的)的不同,大多数人具有固定的性取向,认为自己应该只被异性吸引。与这种预期相违背便会让一些人感到不安。事实上,对同性产生性唤起会引起恐慌,而对同性和异性都产生性唤起则令人迷惑不解。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他们自然的性感觉让他们非常惊恐不安。为了符合他们从家庭及社会中学到的思维模式,即男孩应该喜欢女孩,女孩应该喜欢男孩,他们把自己内在的体验强行压制下去。

我们已经看到,违背父母的期望会造成青少年严重的焦虑以及产生一系列内部和外部的反应。内部的反应包括让感觉变得不自由,形成许多谴责自己及他人的思维过程,甚至产生很深的恐惧。它会变成一种复杂的愤怒网,对任何激发起他内在真实感觉的人都感到愤怒。你可以想象这种内部反应是在试图减少不确定性所带来的焦虑。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对这种混乱的刻板回应也会将人们关进他们自己制造的牢笼中。

对背离社会常规者所投射的愤怒是一种无效的原始防御方式,有时背离社会常规者会试图关闭自己的性感觉,那种焦虑可能来自某人自己的内在体验与同一性。对有些人来说,起初感到焦虑可能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拿这些感觉怎么办。针对同性的幻想、梦境和性冲动会激发困惑、焦虑与恐惧。人们不是去体会这些感觉,而是不断抗拒它们。通过把情绪和行为的矛头对外,对他人的同性恋倾向感到愤怒,人们便能够“抵抗”这些意料之外,同时也是令人不适的感觉。这种将感受和反应投射出去的做法往往是自动的,投射者没有意识到它们正是来自自己内在的脆弱感。

我明白所有这些可能性,温和地尝试着让自己理解并接纳彼得的感受。我必须与他一起活在当下,对他当时的体验没有偏见、保持开放。得到安迪的允许后,我和安迪的爸爸彼得、安迪的妈妈朱迪待了一会儿,让他们去自己的内心探索这些问题。

朱迪说她最担心的是怕安迪患上艾滋病,并且受到社会的排斥。她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谈到“同性恋”并非一种选择,而是一个生物学现实。她能够明白她需要做的便是试图接纳安迪的思想与行为所带来的挑战。她依然感到害怕,害怕安迪会得病或被排斥,但她接纳了一个基本观点,那就是安迪需要的是她的爱与支持。她可以学会带着好奇、开放、接纳与爱的态度和安迪一起活在当下,以此来表达对安迪的爱。

彼得默默地听着我们的讨论,在此期间他一脸惊恐的表情。当我开始和他交谈时,他的恐惧迅速转化为强烈的愤怒。一开始他指责朱迪在安迪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太“溺爱”他了。然后他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我,他说,“治疗就是给人洗脑”,就是我这些“扯淡的废话”让安迪变得“太软弱”,是我把安迪变成了同性恋。当朱迪和我让他表达他的观点时,彼得说“这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最糟糕的事情”。

有价值的区分

作为心理治疗师,我所面临的一部分挑战在于既要给人们空间,让他们找到自己内在的真实声音,又要阐明科学是如何解释人类发展的。我向彼得和朱迪坦承,在这个领域以及其他许多领域中确实存在着“争议”。一些治疗师会尽力说服安迪,让他相信自己不是同性恋。如果他们需要,我请他们去找这样的治疗师。但是,从我的观点来看,他们和安迪都应该去发现真实的自我,以安全的方式来探索这些感觉,这样身心才会保持健康。如果只允许存在一种感觉或缺乏同一性,那么真实的感觉和认同便会转入地下,但它们是不会消失的。我跟他们探讨了活在当下的概念,告诉他们安迪需要感到被接纳、被支持。

让我吃惊的是,对于用第七感技巧帮助他看到自己及他人的内在世界,彼得表现得相当开明。我们做了一些呼吸觉知练习,让他感知自己的内在世界。然后我们一起探索了当时出现在他意识中的任何情感和担忧。或许是因为朱迪帮助彼得做出了改变,或许是因为感到安迪的同一性是不可避免的,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很爱儿子和家庭,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彼得的内心变得开放了,正适合我们进行深入的探究。

我们检视了一些普遍的问题,比如良好的大脑运作方式以及人际关系如何有助于改善心理状况,之后我们便能以中立的态度聚焦于一些细节了。中立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起点,它不再只与安迪或他们的家庭有关,更与做人有关。正如研究者克里斯汀·聂夫(Kristin Neff)所定义的那样,接纳普遍性是自我同情的一部分。我们会看到我们并不孤独,我们是整个宏大的人类的一部分。对自我的同情,对自己的善意,对自己的温柔和关怀同样伴随着活在当下。

善良可以被看成是对他人脆弱性的尊重与支持,因此我全部的目的是保持善意。从很多方面来看,正是善意和同情让整合成为可能。为了促进整合,我需要让安迪的父母探索他们各自不同的观点,然后帮助他们把自己的感受与安迪的感受联结起来。

为了支持彼得的内心,让他在治疗中保持差异性,我必须先不做评判,放下我对“一个父亲应该怎样”的期望,去接纳真实的他。我需要了解我的内在海洋,分化出自己,这样我便能在自己的内心中反思我曾有过的经历,其中包括参加女孩子的舞蹈课时我爸爸对此的担心害怕。知道我的内心是开放的之后,我便能够对彼得的内心开放了。

有了这些想法后,我的目标便是运用第七感与彼得一起活在当下,感应他的内在体验,与他的那些内在状态产生共鸣,然后让信任自然而然地产生。还记得吗,第七感具有三个组成部分——看到自己的内心、看到他人的内心和促进整合。第七感是我可以为安迪一家提供的工具,也是任何父母可以和自己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一起培养的能力。当然,青少年也能够运用它学会对待他人的正确方式。

彼得在自己的恐惧和记忆中费力挣扎。他从小成长在一个热爱体育运动、强调竞争的家庭。他爸爸有三个儿子,特别支持让孩子们参与接触性的体育项目,尤其是橄榄球。当我们在治疗中给予彼得空间,让他说出他自己真实的成长之路时,他便能够逐渐发现一种对待儿子的新方法。我的想法是,安迪在这个脆弱的时候,特别需要与家人的紧密联结,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活在当下,充分实现差异化。

一开始是尝试性的,但是当进行下一阶段对三个人的治疗时,我可以看到父母对安迪深深的爱。彼得对安迪说,他在努力不带偏见地接纳他所说的话,接纳真实的安迪,他知道安迪只是在做自己,他会支持安迪。然后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动,最后彼得站起来,走向安迪,安迪也马上站起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彼得告诉安迪,他会尽力做一个合格的爸爸。

建立信任

没人知道安迪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的人,但当时对他的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是安迪能感到自己是最快乐、最自由的人,可以成为最真实的自己。

由于接受过前期治疗,安迪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发展得很好。我非常感谢彼得和朱迪能够敞开心扉,理解当时真实的安迪,鼓励他继续做自己。

青少年及他们的家人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是化学物质的使用,其中包括酒精和其他消遣性药物的使用,这样的药物会改变大脑的构成。对青春期孩子使用药物保持理解与开放对父母们来说太困难了,尤其是在他们认为药物使用已经达到了滥用或上瘾的程度。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即使他们认为很“安全”,也必须认识到药物使用会显著改变他们的内在体验与社会关系。如果你觉得那些改变头脑的物质正在控制你的孩子,而不是你的孩子在控制它们,那么了解这些问题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为了充分理解药物使用在青少年生活中的意义,以便你做出对他们身心健康最有益的决定,你应该先了解一些有关大脑和药物的基本事实。光是这些事实就可以用一本书来论述,我在这里只阐述一个基本框架,希望它能帮助你正确地看待药物。

由于在青春期时青少年出现了探索新事物的内在驱动力,因此改变大脑功能的药物对他们会变得特别有吸引力,他们对使用药物会产生不同的情绪反应,从兴奋、感兴趣到害怕和反感。无论科学对使用这些药物有怎样的发现和法律对它们有怎样的规定,成年人和青少年依然会使用包括酒精、大麻和可卡因在内的各种化学物质来改变他们的意识体验。

在青春期时至少有4种基本的驱动力会促使青少年增加药物的使用。这些驱动力包括尝试一下的好奇心、社交中的从众心理、自我药疗及成瘾。让我们依次来探讨每一种驱动力,这样我们便能理解药物使用如何影响了青少年的成长和社会生活,进而影响了他们的现在及未来。

酒精是成年人可以合法使用、低于法定年龄的人不能使用的一种常见药物。青少年的多巴胺释放已经被加速了,而会直接增加这种神经递质释放的药物(比如酒精)会导致一种棘手的混合状态,即在青少年已经被激活的多巴胺系统上又混合了药物导致的多巴胺水平提升。换言之,青春期不仅是青少年为了探索新事物而尝试药物的时期,也是生理上容易被药物吸引并导致上瘾的时期。

正如我们在第2章中所探讨的,青少年大脑中的多巴胺系统变得更加敏感,多巴胺水平的提高驱使他们做出寻求回报与刺激的行为。那意味着青少年容易感到“无聊”,除非他们不断追求新奇。青春期的多巴胺特点是低谷时更低,高峰时更高,这就是青少年大脑中被激活的奖励系统,它是导致青少年内心起起伏伏的原因之一。当我们意识到很多药物都包含能够释放更多多巴胺的化学物质时,我们便能明白这类物质如何能吸引青少年去努力摆脱多巴胺处于低谷时的无聊感。这就是青春期的本质,它使青少年在这个时期尤其倾向于使用提升多巴胺的物质。

大多数青少年使用某些药物的主要原因是尝试新事物,他们不顾父母会怎么想或者父母制定了什么规则。高中生的父母常常会吃惊地发现,大多数高二和高三学生饮用过酒精。作为父母,否认这样的现实就像把头埋在沙子里一样。一定要记住,我们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会影响未来几年我们与孩子的关系。

尝试喝酒是驱动青少年第一次喝酒或喝醉的重要原因。对有些青少年来说,他们会对在社交生活中饮酒产生强烈的兴趣。还记得第2章中凯蒂的故事吗?喝酒成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导致她被学校开除。喝酒也成了凯蒂社交生活的核心部分,这是她组织人际关系的一种方式。然而,在集体饮酒的环境中,短时间内消费大量酒精更容易促使有风险的行为出现。这是一种集体行为,其中包含着友情的驱动和获得成就感的冲动——比比谁最能喝?几杯酒下肚后,控制饮酒量的自制力便消失了。从大脑发展的角度来看,酒精中毒会杀死脑细胞间的连接,尤其是控制注意力和记忆力的脑区,因此经常狂饮会损伤大脑。

集体狂饮行为已经成为青少年共享经验的一种方式。在某些社交圈和特定的社交场合中,比如派对或音乐会,喝酒已经成为一种常见的行为。放下社交焦虑和防御性心理会使很多人在社交环境中感到更加轻松自如,因此酒精被用作了促进沟通的“社交润滑剂”。虽然凯蒂在社交环境中没有感到紧张,但她确实很享受和朋友们在一起喝得烂醉如泥。她喜欢这种共享经验,总是会和别人一起喝酒,从不独自啜饮,至少在她上高中时是这样。

使用药物也可以缓解一些精神疾病和疼痛。例如患有抑郁症的人感到情绪低落时,他们就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患有躁狂症的人会使用酒精让自己平静下来。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会使用酒精消除令他们恐惧的幻想和幻觉。对于患有注意力缺陷障碍的人来说,使用兴奋剂能够暂时增加注意力持续的时间。对于有社交焦虑的人来说,酒精能够降低他们在社交情境中的顾虑。虽然凯蒂不存在以上提到的任何精神疾病,她似乎也没有用酒精来治疗创伤后障碍的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人并非用酒精或街头毒品来治疗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

使用药物后容易出现上瘾。凯蒂表现出了一些上瘾的早期迹象。她需要加大饮酒量来获得快感,这说明她已经开始非常渴求酒精了。需要增加摄入物质的数量来获得某种效果是已经出现耐药性的标志,可能是因为她的大脑习惯了酒精,或者是因为她的肝脏对酒精的代谢变快了。成瘾不一定会出现耐受性,但出现耐受性是更严重的问题正在逐步形成的证据。凯蒂迷上了饮酒,这更像是上瘾,而不像只是消遣或社交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开始探讨她是否沉迷于酒精,把酒带到派对上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少年的行为”。当我问她的时候,她耸耸肩膀说道:“我不知道……我不这样认为。”

成瘾物质和成瘾行为,比如购物或赌博,也与奖励回路中重要的神经递质多巴胺有关。在青春期时这种神经递质已经调高了它的反应性。多巴胺影响着边缘系统的情绪系统、动机系统、评价系统和记忆系统,甚至会进入大脑皮层,影响我们的思考、决策和行为。酒精这类成瘾物质就能够激活任何人的多巴胺系统,导致这种奖励性的化学物质突然增加。

除了刺激多巴胺猛增之外,酒精和其他药物还会影响我们看待现实的方式,因为它们会削弱大脑皮层的功能,改变我们对世界有意识的体验。它们也会改变我们驾驶汽车的能力,或者改变我们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因为意识不再让我们保持警惕。有些物质还会要了人的命,尤其是过量服用或者与其他物质混合使用。我的两个朋友,他们的儿子和女儿便因为过量使用药物而丧失了生命,一个死于交通事故,另一个死于吸入了自己的呕吐物,独自死在大学宿舍里。

因此,当父母为使用药物的问题而焦虑不安时,青少年应该理解父母在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全,他们应该坚持的一种做法是完全避免这类物质,这是凯蒂的父母在她上高中所采取的立场。从青少年的视角看,这种做法似乎不可理喻、不切实际、不公平,过于严厉,所以有些父母可能采取更宽松的态度,如果青少年去参加这类活动,他们会以负责任的方式来提醒孩子可能出现的后果。“如果你需要有人开车送你回家,给我打电话,完全没问题的。”“学会适量饮酒。”“避免混合使用物质。”帮助孩子管理他们与药物有关的行为,这样当他们出去的时候,便不会“因为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而胡作非为”,把自己喝得失去意识。这是帮助青少年安全地走过这片挑战地带的第一步。

在这个时期父母需要应对孩子可能出现的酒精成瘾,这是非常重要的。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很可能因为滥用药物而导致成瘾。青少年越早接触酒精和药物,便越容易成瘾。事实上,成瘾的简单定义是在人们知道某种行为会损害他们的生活后,依然继续做出这种行为。药物滥用与成瘾之间的边界是很模糊的。

对于凯蒂来说,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停止喝酒,即使在那次派对和被学校开除之后,而且她不能只喝一杯就打住。事实上,一旦她喝醉了,能够帮助她做出停止喝酒决定的前额叶便失去了作用。对某些人来说,哪怕一杯酒也能突然改变他们的判断,比如酒后不应该开车的审慎原则。对另一些人来说,一杯酒就能改变他们的人格,他们会不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一些人在大量饮酒后会出现暂时的意识丧失,这种意识丧失与失去知觉不同,失去知觉后多少还能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但大量饮酒后,边缘系统中的海马便彻底关闭了,这也就是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原因。

即使当凯蒂没有处在酒精的直接影响下时,酒精依然在影响着她的高中生活。凯蒂对酒精的兴趣已经超过了与朋友一起探索生活的兴趣,喝酒对她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尝试或社交行为。凯蒂在谈到喝得烂醉时,她的表达方式让人感到多巴胺驱动的奖励回路正在发挥作用,她极其专注于酒精以及酒精对她的生活所产生的影响。

一些研究发现,当摄入某种物质时,那些高成瘾风险者的大脑动机回路中的基因会被激活,而这种情况尤其容易在青春期时发生。一旦这种基因被激活,多巴胺回路就会锁定某种物质,将注意力、思想、精力和行为都会集中起来导向这种物质。酒精、可卡因、安非他明、巴比土酸盐(barbiturates)和海洛因都会激活那个回路。例如被喂食过可卡因的老鼠会选择能够刺激多巴胺的药物,而不会选择食物,结果把自己活活饿死。对人类而言,不仅在摄入易成瘾物质的时候会引发多巴胺水平激增,而且在计划摄入的时候,在想着这种物质的时候,在与摄入过这种物质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在与摄入这种物质时所处的房间类似的地方的时候,以及当准备好摄入这种物质的时候,多巴胺水平都会突然升高。总之,摄入或使用的意图都会导致多巴胺的大量释放,这就是成瘾的周期。

在日常生活中,多巴胺是这样发挥作用的。当我们努力做某事并最终完成时,比如写一篇文章或写一本书,创作一幅绘画作品,学习一段乐曲,做飞机模型,练习一项运动或者长距离徒步旅行,多巴胺水平都会升高,克己努力的行为得到了回报。在这种情况下,多巴胺水平不会激增,而是会逐渐提升,给予我们一种深层的满足感、充实感和有所成就的骄傲感。有时我们会进入心流[2]状态,非常享受正在做的事情。心流就是完全沉浸在一项活动中,感到平和而满足。不同的人会对不同的活动产生心流体验,关键在于发现了他们特别热爱的事情,愿意在生活中深入它们。

然而,凯蒂所感受到的强烈兴奋和刺激已经超出了青春期超理性的特点,这不只是多巴胺带来的回报被放大了。我跟凯蒂提出了这个想法,我们对此进行了探讨。我们谈到她对这种行为的满不在乎。当时我所能做的就是提高她的意识,让她认识到除了青少年对好奇事物的尝试之外,她还有可能已经对酒精上瘾了。而在被开除之前,她缺乏的正是这种意识,哪怕在她已经进入高中的最后阶段。在高三那年,凯蒂继续在派对上喝酒。我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她形成越来越多的自我意识。我发挥着来自非父母的成年人的支持作用,帮助她在这个人生阶段形成新的自我意识,为离开安全港湾做好准备。

在我的帮助下,凯蒂正在形成新的自我感觉,她充满了幽默感,以及对她是谁和她能成为谁的理解,虽然她还在继续喝酒。我认识到她整合的前额叶开始出现反思,她正在建立一种重要的自我意识能力,这种意识在未来的几个月中会继续发展。

在凯蒂上大学之前,她的进展非常不错,已经可以停止治疗了。此时她已经认识到喝酒会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问题,长期喝酒会对她的人生造成严重后果。在她上大学的第一年里,我会定期与她见面。大一时她的社交生活很活跃,许多这类活动最后演变成狂饮作乐。但经过若干次提醒,凯蒂开始承认自己存在严重的酒精滥用问题,甚至可能上瘾了,这时我知道是时候考虑其他应对策略了。

凯蒂正在试着戒酒,至少目前是这样。凯蒂向我承认,她的大脑已经习惯了狂欢派对。我告诉她,大脑需要休息一下,以便进行清醒的思考。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断断续续地探讨着这些问题。最近凯蒂对我说,她觉得不喝酒很困难,但她正在努力寻找新方法,以便让她在派对上或者和朋友们外出时能够集中注意力。

我真正想让凯蒂学会的是,如何将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整合大脑上,让她有能力消除对酒精的渴望,获得清醒的头脑,那些也是她应该学习的技能,它们可以帮助她提高自我意识,挽救她的人生。就像对萨拉一样,我鼓励凯蒂采用我们在本书中提到的第七感工具。她逐渐能强化自己的心理,由内而外地整合自己的生活。不过对于这种挑战,如果她能找到类似匿名戒酒会这样的团体支持,那么效果会非常棒(如果她愿意去的话)。让我们继续满怀希望,相信她将会接受这些已知的有效方法,以此来改善她的生活。她的父母也在尽力支持她,但我们都知道在这一刻,主动权在凯蒂手中,需要由她来首先采取行动,赋予自己生活的力量。

离开家对青少年和成年人来说都是一种改变和挑战,都有一个影响巨大的过渡阶段。离开家之后,许多青少年发现在获得经济独立之前,他们还会回家住一段时间。在美国,大约有1/3到1/2长大成人的孩子会回家和父母一起住。这种趋势是由经济压力造成的,在家生活可以省钱。不过也有情感方面的原因。在就业市场很不确定的情况下,父母和家庭能够给予充满压力的孩子所需的支持。为了解决所有人的担忧,我们必须对青年人回归家庭进行直接的反思与探讨。

回归家庭对所有人来说都具有挑战性。我请你尝试运用第七感来理解以下的故事中青年人与成年人各自的体验。

“如果你不喜欢家里的规则,你可以出去找工作,挣点钱,然后搬到你自己的公寓里去。”

失望的父母不知道对自负的孩子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当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时,双方都会觉得不好受。我之所以知道这种感受,是因为在极度失望和恼火的时候,我也对儿子说过这样的话。我说的时候非常严厉,但当这些话脱口而出时,我的内心已经感到很难过了。

那时我儿子刚从大学毕业,像许多他那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大学4年后他再次回到家里。他的计划很不确定,他打算和我们在一起住几个月,把夏天过完,然后去南加州开始他的事业,或者返回北加州(他在那里读的大学),在那里开始他的工作。我们一直相处融洽,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视、一起听音乐会。从很多方面来看,这种安排非常棒。然而有几次当我和妻子回到家时,发现家里有些凌乱。虽然可能比他上大学时的宿舍要整洁一些,但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一团糟了。做早餐的锅还在炉子上,装满食物的盘子凌乱地摆在台面上,几片蔬菜和前几顿饭的残渣赫然躺在地上。

老实说,女儿离家上大学的第一年,我的妻子出去旅行,我独守“空巢”,家里还没有这种整洁程度呢。然而当我遛狗回来,听到儿子对他妈妈说,盘子摊在那里没有什么大不了时,我立刻觉得很失望。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当家里的整洁标准符合共享这个空间的每个人的最高期望时,大家就会相安无事。我的标准相当低,而我妻子的标准则很高。我们已经解决了这种不一致,或者应该说还在继续努力解决它。我们认为我们处理得还不错。因此当我认为我们的儿子与我的人生伴侣的整洁标准不一致时,我发现自己会想要保护我的妻子。22岁的男人回到家里就像一只年轻的狼回到了他曾离开的狼群。当这只年轻的狼“威胁”到狼窝里的雌性领头狼时,作为雄性头狼的我便会站出来。这个思维过程是在我的边缘系统和脑干中自动发生的。在大脑皮层中,我对自己说:“不要和妻子联手反对他。可以让妻子自己对他说,他需要在饭后把一切清理干净。”

然而,那天早上妻子已经礼貌而清楚地把我们的整洁标准告诉过儿子,并要求他尊重这些标准,可是晚上我们回来时,一切还是原样,我们便感到非常失望。我们一起思考当家里有个刚从大学毕业回来的孩子时,是不是应该制定一些新规则,想出一些大家能够和睦相处的新方法,毕竟他过了4年没有我们监督的日子。妻子和我早些时候曾一致认为,不应该不假思索地说出我们的要求,而是用更加谨慎的方式来对待儿子。可是,当我一个劲儿对自己说“不要想着粉色大象”,结果却只能想着粉色大象一样,我脱口而出了本不应该说的话。我对他说:“你看,你从大学回到家后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一直自己生活,有自己的规则,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标准。我可以理解你对问题的看法会与我们的不同,但关键是,这是我们的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家。这些是我们的规则,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你必须尊重这些规则。”然后我还说了让他找自己的公寓这样的话。

你也许会想这一切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呀。如果你是成年人,这可能是你的感觉,但如果你是青少年,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那天晚上我感到沉闷、好像被耗尽了,对自己感到恼火。我宣告这不是他的家,这种说法一点儿也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简直太过分了。这完全是一个错误。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失业率很高,大学毕业生冗余,但是他学习很努力,事实上这也是他的家。那天早上以及在一整天的工作中,我都禁不住在想,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那么快就失控了。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我和儿子认认真真地探讨了他所处的人生阶段,22岁正处在从大学到职场的过渡时期,我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事实上这也是你的家。我很抱歉说了那样的话。是的,你需要保持家里的整洁,但我让你出去找自己的公寓有些过分了。也许将来你会想要那样做,但你现在刚结束4年辛苦的学业,我不应该说那么苛刻的话。”他对我的道歉表示感谢,觉得我可能是被我自己生活中的其他事情惹怒了。

这就是第七感在发挥作用。他是对的,我需要反思其他事情。与依恋对象的相处经历即使在我们成为父母后,依然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影响。理解这些经历有助于我们活在当下,更加具有自我意识,更好地与他人交往。我也不得不反思这个人生时期对我的意义,这样我便能与儿子一起活在当下,走过这段人生旅程。

这个简短的故事涉及青春期及人生中的若干个核心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作为父母,我们会做出让亲子关系出现裂痕的事情。我们有责任反思这些裂痕,努力修复它们,为我们在冲突中应该承担的责任道歉。另一个问题是,有时我们会做出并非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这时大脑中的前额叶会帮助我们认识到事情背后的真正意图,但有时较低层的边缘系统、脑干和身体部分会不受前额叶的干预或过滤,直接影响我们的行为,使我们采取不理智的行动,并在行动中充满不良的情绪。这些情绪会时时影响着我们的语调、面部表情和时机选择。

在这个案例中,我对儿子使用的语言比较温和,但有时我也会大发脾气,变得很不理智。在我其他的一些书中,针对更年幼的孩子,包括我自己的孩子,非常详细地探讨了修复裂痕的重要性。我儿子从小就知道,如果关系出现了裂痕,应该进行修复。我们都认识到,在人际关系中没有所谓的完美行为方式。当出现裂痕时,努力通过修复重新建立联结,这就是运用第七感的重要性。我必须检视自己在回应儿子的行为时,对妻子采取的保护姿态。我还必须反思当我自己是个年轻人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我们应该把裂痕看成是反思内在的机会,然后重新进行人际间的情感交流。

自从那次经历后,我们的感情联系变得真正牢固起来。第七感使我们能够对自己的内在生活保持开放,与所关心的人保持富有共情的联结。即使当我们外在的行为造成关系的裂痕时,第七感也能引导我们恢复联结。我非常喜欢与儿子进行交流,现在他正在度过青春期的晚期,随着他的成长,我们之间的感情联系会变得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牢固。在经历许许多多改变与挑战之后,仍能活在当下是我们所有人维持良好人际关系的指导原则。运用第七感反思性对话的力量也使我们拥有了最基本的工具,使我们与他人的交往是深层的和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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