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学生的先天智慧

——老师只是点灯人,灯里本来就有油。

我们在探讨教学是神圣的艺术的时候，不要忘了，“教育”的本来含义就是“发掘、发挥出来”的意思。我们面前的学生并非白纸一张，等着我们在上面画我们想画的东西；也不是空船一艘，等着我们往里装知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经历、各自独特的认知、直觉；都有非凡的认识事物的能力。套用苏菲派的传统说法：“老师只是点灯人，灯里本来就有油。”1

我朋友莲恩（Lynne）记得上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问全班：“1除以0等于多少？”全班很快回答：“0。”“大家都同意吗？”老师问。“同意。”又是整齐的回答。“好，再来看看这道题。1被0除等于多少？”全班想都没想就又齐声回答：“0。”“都同意这个答案吗？”老师又问。“我不同意。”莲恩小声地说道。

莲恩坐在课桌前，认真思考着。她知道不可能还是0，但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思想。老师轻声地问她：“莲恩，你有别的答案吗？”虽然反对全班的答案有些使她不安，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声“有。”她接着说：“不可能还是0，但我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数字很大，像这么大。”说着，她张开自己的双臂比画了一下。全班都被怔住了。老师高兴地笑了笑，说：“莲恩是对的。她说的很大的数字就是无穷大。”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经历，使莲恩听到了自己的职业召唤，知道了自己人生的智慧。多年以后，她回去找到当年的老师，告诉他那天的经历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因为就在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可以信赖心里的直觉，敢于反对大多数，坚信自己的见识和勇气。长大以后，每当有什么重要发现，需要勇气站出来说话时，她都会想起小时候经历的那一刻。她老师当年给全班同学提问的方式非常令人敬佩，这种方式让莲恩的内在智慧得以充分发挥。2

《从教的勇气》一书的作者，既是老师又是作家的帕克·J.帕尔默（Parker J.Palmer）称这种内在的智慧为“内心的老师”,这个称呼对老师和学生都适合。他写道：“我们只有能跟自己内心的老师平等对话时才能开始跟学生的内心老师对话。”3他把我们内心的老师理解为可信的声音，它可以引导我们找到真实的自我。

保罗·贝克（Paul Baker）是一位戏剧艺术教授，他把这内在的智慧称为“每个人内在的创造之神”。他还说，每个人都有创造的精神，老师的任务就是要帮助学生认识他们这个内在的智慧，并将它发挥出来。4如果我们承认所有的学生都具备这种内在的智慧，即使暂时看不见，我们也能想方设法让它显露出来。

对于老师来说，认识并尊重我们自己的内在智慧也同样重要。当我们在计划课程或在课堂上展示自己的时候，其实是在为学生做一个榜样。我们也需要寻找并发现我们自己的创造才能，在我们的教学和生活中发挥出来。

记得我上高中时候，有一件事充分展示了学生和老师的智慧与创造才能。当时我们正在学习诗歌艺术，老师正逐字逐句地教我们一首诗。他非常权威地为我们讲解这首诗的结构、意象、比喻，给我们解释诗人想通过这些给我们传达的感情和思想。最后的时候，有个女生举手发言。她问老师：“你怎么知道这就是诗人的思想？”她直截了当地说：“你又没写这首诗。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对这首诗有自己的理解。”

先是震惊，后是沉默，然后，老师维特托把讲义放到一边说：“好吧，那我们就来聊聊各自的理解。”接下来，就是一场热烈的讨论，每个同学都谈了自己对那些意象的理解，也谈了自己对这首诗歌的理解。我们发现，对这首诗的理解，谈不上什么对与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去体会它是如何触及我们心灵，打动我们感情的。我记不得那是首什么样的诗了，但我却记得维特托老师是如何帮我们去理解这首诗的，也记得他是如何发掘我们各自的内在智慧，引导我们不仅欣赏了这首诗，也发现了一种新的学习方法。

在学习能力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缺点。我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往往超常发挥，但又很自然地去规避自己薄弱的领域。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当他们了解自己的内在智慧，他们就更能敞开自己，接受新的信息、面对难以理解的概念、尝试不同的学习领域。这样他们会更愿意去探索一些他们并不觉得十分有趣的东西。

在我们尊重学生的内在智慧和创造能力的时候，我们必须清楚，他们的内在智慧往往会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领域体现出来。莲恩是在数学课上发现自己的内在智慧的；在维特托老师的诗歌课上，诗歌成了那个提问学生内在智慧的表达方式；其他学生有可能在音乐、美术或是舞蹈方面发现自己的内在智慧。这些不同恰恰说明智慧是以不同形式表现出来的。当我们明白这点，就能更好地尊重每个学生的智慧和他们各自的个人特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