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擒孟获，历番苦战平南蛮

却说诸葛丞相在于成都，事无大小，皆亲自从公决断。两川之民，忻乐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又幸连年大熟，老幼鼓腹讴歌，凡遇差徭，争先早办。因此军需器械应用之物，无不完备；米满仓廒，财盈府库。

建兴三年，益州飞报:蛮王孟获，大起蛮兵十万，犯境侵掠。建宁太守雍闿结连孟获造反，牂牁太守朱褒、越隽郡太守高定献城。止有永昌太守王伉不肯反，三人引孟获大军围城，攻打甚急。时已讲和东吴，曹丕新败，锐气已丧，外顾无忧，孔明欲平南蛮，以除内忧。孔明曰:“南蛮之地，离国甚远，人多不习王化，收伏甚难，吾当亲去征之。可刚可柔，别有斟酌，非可容易托人。”遂不顾劝阻，起川兵五十万，望益州进发。忽有关公第三子关索前来投见。孔明闻之，嗟讶不已；一面遣人申报朝廷，就令关索为前部先锋，一同征南。大队人马，各依队伍而行。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所经之处，秋毫无犯。

听知孔明引军前来，雍闿、高定、朱褒三人商议，分兵三路迎敌。高定遣勇将鄂焕为先锋，先迎蜀兵。魏延诈败，与张翼、王平等设计生擒鄂焕。孔明将鄂焕放归，以动摇高定之心，又放归所擒士卒传谣，离间三人，使高定、鄂焕先斩雍闿，再杀朱褒，后以高定为益州太守，总摄三郡，三路军马遂平。孔明入永昌，王伉出迎，荐永昌人吕凯。吕凯知南人欲反久矣，故密遣人入其境，察看可屯兵交战之处，画成一图，名曰《平蛮指掌图》，今敢献与孔明。孔明大喜，以之为行军教授兼向导官。于是提兵大进，深入南蛮之境。

孔明问计，马谡曰:“愚有片言，望丞相察之；南蛮恃其地远山险，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叛。丞相大军到彼，必然平服；但班师之日，必用北伐曹丕；蛮兵若知内虚，其反必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丞相但服其心足矣。”孔明叹曰:“幼常足知吾肺腑也!”于是孔明遂令马谡为参军，即统大兵前进。

却说蛮王孟获，听知孔明智破雍闿，遂以三洞元帅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各领军五万，分三路应敌。孔明以计破之，赵云、魏延先斩金环三结，又与王平、关索等前后夹击董荼那、阿会喃，擒二人归见孔明。

孔明善待董荼那、阿会喃，令各自归洞，勿得助恶。二人泣拜，各投小路而去。闻三洞兵败，孟获大怒，遂起蛮兵进发，正遇王平军马。王平故以散乱阵形迎之，诱孟获追赶，忽然喊声大起，左有张嶷[yí]，右有张翼，两路兵杀出，截断归路。王平、关索复兵杀回。前后夹攻，蛮兵大败。孟获引部将死战得脱，望锦带山而逃，又为赵云引军截住冲杀一阵，蛮兵大败，生擒者无数。孟获只与数十骑奔入山谷之中，路狭难行，乃弃了马匹，爬山越岭而逃，又遇魏延伏兵，孟获抵敌不住，被魏延生擒活捉了，从骑皆降。魏延解孟获到大寨来见孔明。孔明早已杀牛宰羊，设宴在寨；却教帐中排开七重围子手，刀枪剑戟，灿若霜雪；又执御赐黄金钺斧，曲柄伞盖，前后羽葆鼓吹，左右排开御林军，布列得十分严整。孔明端坐于帐上，只见蛮兵纷纷穰穰，解到无数。孔明唤到帐中，尽去其缚，善言抚谕，各赐酒食米粮而遣之。蛮兵深感其恩，泣拜而去。孔明教唤武士押过孟获来，责之曰:“先帝待汝不薄，汝何敢背反?”获曰:“两川之地，皆是他人所占土地，汝主倚强夺之，自称为帝。吾世居此处，汝等无礼，侵我土地:何为反耶?”孔明曰:“吾今擒汝，汝心服否?”获曰:“山僻路狭，误遭汝手，如何肯服?”孔明曰:“汝既不服，吾放汝去，若何?”获曰:“汝放我回去，再整军马，共决雌雄；若能再擒吾，吾方服也。”孔明为收其心，即令去其缚而放返。

当日孟获行至泸水，正遇手下败残的蛮兵，谎言杀人夺马得脱。众皆大喜，拥孟获渡了泸水，下住寨栅，会集各洞酋长，陆续招聚原放回的蛮兵，约有十余万骑。孟获知诸葛亮不可与战，因此据泸水之险，将船筏尽拘在南岸，一带皆筑土城，深沟高垒，准备久处之计。孟获以为万全之策，坦然不忧。却说孔明提兵大进，前军已至泸水，时值五月，天气炎热，南方之地，分外炎酷，军马衣甲，皆穿不得。孔明遣吕凯离泸水百里，拣阴凉之地，分作四个寨子，内外皆搭草棚，遮盖马匹，将士乘凉，以避暑气。参军蒋琬恐蛮兵火攻劫寨，孔明笑曰:“公勿多疑，吾自有妙算。”蒋琬等皆不晓其意。

忽报蜀中差马岱解暑药并粮米到。孔明令入。岱参拜毕，一面将米药分派四寨。孔明令马岱将所部三千军渡河截孟获粮道。马岱领军前去，忽渡河士卒中毒而死。回告孔明，唤向导土人问之，才知炎天毒聚泸水，水气皆有毒。须待夜静水冷，方可渡河。马岱军乃半夜渡水，占了蛮洞运粮总路口夹山峪，夺粮百余车。孟获闻之，遣忙牙长引三千兵投夹山峪来。忙牙长出马，与马岱交锋，只一合，被岱一刀，斩于马下。蛮兵大败走回，孟获又遣董荼那出战马超，再遣阿会喃去守把沙口。却说董荼那引蛮兵到了夹山峪下寨，马岱骂其无义背恩。董荼那羞愧而退。回见孟获，获大怒欲斩之。众酋长再三哀告，方才免死，叱武士将董荼那打了一百大棍，放归本寨。董荼那与诸多酋长密议一番，将孟获擒住，去投孔明。孔明重加赏劳，用好言抚慰，遣董荼那引众酋长去了。获以手下之人自相残害，以致被擒，仍是不服。

孔明安排酒食待之完毕，唤孟获同上马出寨，令观看诸营寨栅所屯粮草，所积军器，诱其劫寨之心，又假意劝降孟获。获乃诈言回洞招安本部人马，再来归顺。孔明放其归寨。孟获来到本寨，先将董荼那、阿会喃赚到大寨帐下诛杀。又遣亲信之人，守把隘口，自引军出了夹山峪，要与马岱交战，已然退走。获再回洞中，使弟孟优诈降去投孔明，以图里应外合。

孔明闻孟优来，乃依次密嘱赵云、魏延、王平、马忠、关索等，皆依令而去，方召孟优入帐，令随席而坐，教诸将劝酒，殷勤相待，将这一干人等尽皆下药迷倒。听知二人已入孔明军寨，孟获甚喜，即起兵渡河，去劫蜀军营寨。前至寨门，获率众将骤马而入，乃是空寨，获知中计，急救了孟优等一干人，欲往回走。喊声大震，火光骤起，蜀将王平、魏延、赵云等三路夹攻。孟获弃了军士，匹马望泸水面逃。马岱受了计策，引本部兵扮作蛮兵，撑船在泸水之上，待孟获上船。一声号起，将孟获缚住。

于是孔明招安蛮兵，降者无数。孔明一一抚慰，并不加害。就教救灭了余火。须臾，马岱擒孟获至；赵云擒孟优至；魏延、马忠、王平、关索擒诸洞酋长至。孟获又不服，孔明令将孟获并孟优及各洞酋长，一齐放归。孟获等过了泸水，只见马岱、赵云、魏延已经深入腹地，各据险要，遂抱头鼠窜，望本洞而去。

却说孔明渡了泸水，大赏三军，再起兵进发。忽见前有一河，名曰西洱河，水势虽慢，并无一只船筏。孔明令伐木为筏而渡，其木到水皆沉。按吕凯言，往就近山上伐竹，方得搭桥过河。乃调大军于河北岸一字儿下寨，便以河为壕堑，以浮桥为门，垒土为城；过桥南岸，一字下三个大营，以待蛮兵。孟获受了三擒之气，愤愤归到银坑洞中，即差心腹人赍金珠宝贝，往八番九十三甸等处，并蛮方部落，借得使牌刀獠丁军健数十万，再度迎战蜀军。在西洱河袭蜀军营寨，又中伏兵，踏了陷坑，魏延将其擒见孔明。孔明喝令斩孟获，获毫无惧色，唯不服而已。孔明笑而放归。

获忻然^[1]拜谢而去，与孟优重整残兵，望西南而走，去投秃龙洞洞主朵思大王。朵思引洞兵出迎，孟获诉说前事。朵思曰:“大王宽心。若蜀兵到来，令他一人一骑不得还乡，与诸葛亮皆死于此处!”获大喜，问计于朵思。原来此洞中止有两条路:东北上一路，就是孟获所来之路，地势平坦，土厚水甜，人马可行；若以木石垒断洞口，虽有百万之众，不能进也。西北上有一条路，山险岭恶，道路窄狭；其中虽有小路，多藏毒蛇恶蝎；黄昏时分，烟瘴大起，直至巳、午时方收，唯未、申、酉三时，可以往来；水不可饮，人马难行。此处更有四个毒泉，曰哑泉、灭泉、黑泉、柔泉，皆剧毒。今蜀兵见东路截断，必从西路而入；于路无水，若见此四泉，定然饮水，虽百万之众，皆无归矣。孟获大喜，以手加额曰:“今日方有容身之地!”

却说孔明连日不见孟获出兵，遂传令大军离西洱河，望南进发。此时正当六月炎天，其热如火。又闻孟获退往秃龙洞中不出，将洞口要路垒断，内有兵把守；山恶岭峻，不能前进。孔明请吕凯问之，凯亦不知详细。遂令王平领数百军为前部；却教新降蛮兵引路，寻西北小径而入。前到一泉，人马皆渴，饮水中毒。孔明前往探看，此处山神化为一老叟扶杖而来，细述此路诸般险恶，又指点前去二十里山谷寻一隐者，可得救治之法。孟节乃孟获之兄，乃隐世高洁之人。孔明叹曰:“方信盗跖、下惠^[2]之事，今亦有之。”孔明许以功名富贵，孟节坚辞不受。孔明嗟叹不已，拜别而回。孔明军马遂安然由小径直入秃龙洞前下寨。朵思见之，毛发耸然，回顾孟获曰:“此乃神兵也!”获与朵思等欲决一死战，于是大赏蛮兵。正欲起程，忽报洞后迤西银冶洞二十一洞主杨锋称引三万兵来助战，孟获大喜，即与朵思大王迎杨锋父子入洞。三人遂被杨锋擒住，送与孔明。获仍不服，孔明再放孟获等一干人走。杨锋父子皆封官爵，重赏洞兵。杨锋等拜谢而去。

孟获等连夜奔回银坑洞。那洞外有三江，乃是泸水、甘南水、西城水。三路水汇合，故为三江。孟获聚集宗党千余人商议复仇。孟获妻弟带来洞主曰:“此去西南八纳洞，洞主木鹿大王，深通法术:出则骑象，能呼风唤雨，常有虎豹豺狼、毒蛇恶蝎跟随。手下更有三万神兵，甚是英勇。大王可修书具礼，某亲往求之。此人若允，何惧蜀兵哉?”获忻然，令其赍书而去，又令朵思大王守把三江城。孔明提兵直至三江城，令每军衣襟一副，包土一包，攻城之日，积土为蹬道，接连城上。一声暗号，蜀兵皆上城。蛮兵急放弩时，大半早被执下，余者弃城而走。朵思大王死于乱军之中。孔明取了三江城，所得珍宝，皆赏三军。

蜀兵渡江，现在洞前下寨。孟获甚是慌张，其妻祝融夫人笑其无智，乃出银坑宫阙，与蜀兵对敌。夫人世居南蛮，乃祝融氏之后；善使飞刀，百发百中。蜀将张嶷迎战，飞刀正中左臂，翻身落马，被执缚去了。马忠去救，坐下马绊倒，亦被擒了。孔明闻知，即唤马岱、赵云、魏延受计，三番两次引祝融夫人出战，亦用绊马索绊倒生擒之，又以其交换了张嶷、马忠。

八纳洞主引兵来援，孟获出洞迎接。获再拜哀告，诉说前事。木鹿大王许以报仇。获大喜，设宴相待。次日，木鹿大王引本洞兵带猛兽而出。只见蛮兵旗帜器械皆别:人多不穿衣甲，尽裸身赤体，面目丑陋；身带四把尖刀；军中不鸣鼓角，但筛金为号；木鹿大王腰挂两把宝刀，手执蒂钟，身骑白象，从大旗中而出。赵云见了，谓魏延曰:“我等上阵一生，未尝见如此人物。”二人正沉吟之际，只见木鹿大王口念咒语，手摇蒂钟。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如同骤雨；一声画角响，虎豹豺狼，毒蛇猛兽，乘风而出，张牙舞爪，冲将过来。赵云、魏延败归，向孔明请罪。孔明知此乃南蛮驱虎豹之法，早在蜀中已办下破阵之物。遂令左右取了十辆红油柜车到帐下，孔明将柜打开，皆是木刻彩画巨兽，俱用五色绒线为毛衣，钢铁为牙爪，一个可骑坐十人。孔明选了精壮军士一千余人，领了一百，口内装烟火之物，藏在军中。次日，蜀阵中假兽拥出。蛮洞真兽见蜀阵巨兽口吐火焰，鼻出黑烟，身摇铜铃，张牙舞爪而来，诸恶兽不敢前进，皆奔回蛮洞，反将蛮兵冲倒无数。孔明驱兵大进，鼓角齐鸣，望前追杀。木鹿大王死于乱军之中。洞内孟获宗党，皆弃宫阙，翻山越岭而走。孔明大军占了银坑洞。

次日，孔明正要分兵缉擒孟获，忽报蛮王孟获妻弟带来洞主，将孟获并祝融夫人及宗党数百余人尽皆擒来。孔明知其诈降，即唤张嶷、马忠引二千精壮兵，伏于两廊，待带来洞主等数百人入内跪拜，即下令擒拿。喝令武士搜其身畔，果然各带利刀。六番被擒，获犹自不服，曰:“汝第七次擒住，吾方倾心归服，誓不反矣。”孔明曰:“巢穴已破，吾何虑哉?”令武士尽去其缚，叱之曰:“这番擒住，再若支吾，必不轻恕!”孟获等抱头鼠窜而去。

孟获收拾败兵千余人，带来洞主与其商议去东南七百里，寻乌戈国国主兀突骨求兵。兀突骨身长丈二，不食五谷，以生蛇恶兽为饭；身有鳞甲，刀箭不能侵。其手下军士，俱穿藤甲；其藤生于山涧之中，盘于石壁之上；国人采取，浸于油中，半年方取出晒之；晒干复浸，凡十余遍，却才造成铠甲；穿在身上，渡江不沉，经水不湿，刀箭皆不能入:因此号为藤甲军。孟获大喜，遂投乌戈国，来见兀突骨。孟获入洞，再拜哀告前事。兀突骨曰:“吾起本洞之兵，与汝报仇。”获欣然拜谢。

于是兀突骨起三万兵，皆穿藤甲，离乌戈国望东北而来，拒战蜀军。魏延引兵出战，蜀兵以弩箭射到藤甲之上，皆不能透，俱落于地；刀砍枪刺，亦不能入。蛮兵皆使利刀钢叉，蜀兵败走。蛮兵不赶而回。魏延复回，赶到桃花渡口，只见蛮兵带甲渡水而去；内有困乏者，将甲脱下，放在水面，以身坐其上而渡。魏延急回大寨，来禀孔明，细言其事。次日，孔明令土人引路，自乘小车到桃花渡口北岸山僻去处，遍观地理。山险岭峻之处，车不能行，孔明弃车步行。忽到一山，望见一谷，形如长蛇，皆光峭石壁，并无树木，中间一条大路。孔明问土人曰:“此谷何名?”土人答曰:“此处名为盘蛇谷。出谷则三江城大路，谷前名塔郎甸。”孔明大喜曰:“此乃天赐吾成功于此也!”遂回旧路，上车归寨，吩咐众将依计行事，以魏延引兵诈败，连输十五阵，弃营寨七座，诱兀突骨军入盘蛇谷。兀突骨赶到谷中，见数十辆黑油柜车在挡路。蛮兵报曰:“此是蜀兵运粮道路，因大王兵至，撇下粮车而走。”兀突骨大喜，催兵追赶。将出谷口，不见蜀兵，只见横木乱石滚下，垒断谷口。兀突骨令开路而进，忽见前面大小车辆，装载干柴，尽皆火起。兀突骨忙教退兵，只闻后军发喊，报说谷口已被干柴垒断，车中原来皆是火药，一齐烧着。兀突骨见无草木，心尚不慌，令寻路而走。只见山上两边乱丢火把，火把到处，地中药线皆着，就地飞起铁炮。满谷中火光乱舞，但逢藤甲，无有不着。将兀突骨并三万藤甲军，烧得互相拥抱，死于盘蛇谷中。孔明在山上往下看时，只见蛮兵被火烧得伸拳舒腿，大半被铁炮打得头脸粉碎，皆死于谷中，臭不可闻。孔明垂泪而叹曰:“吾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左右将士，无不感叹。

却说孟获在寨中，正望蛮兵回报。马忠所领千余降兵笑拜于寨前，诈称乌戈国主已将孔明围在盘蛇谷中，请孟获前去接应。孟获大喜，即引宗党并所聚番人，连夜赶往盘蛇谷，方到谷时，只见火光甚起，臭气难闻。获知中计，匹马杀出重围，望山径而走，被马岱擒住。此时王平、张翼已引一军赶到蛮寨中，将祝融夫人并一应老小皆活捉而来。

孔明归到寨中，升帐而坐，谓众将曰，利于水者必不利于火。藤甲虽刀箭不能入，乃油浸之物，见火必着，遂以火攻取胜。又自责曰:“使乌戈国之人不留种类者，是吾之大罪也!”众将拜伏曰:“丞相天机，鬼神莫测也!”

孔明令押过孟获来。孟获跪于帐下。孔明令去其缚，教且在别帐与酒食压惊。孔明唤管酒食官至坐榻前，如此如此，吩咐而去。却说孟获与祝融夫人并孟优、带来洞主、一切宗党在别帐饮酒。忽一人入帐谓孟获曰:“丞相面羞，不欲与公相见。特令我来放公回去，再招人马来决胜负。公今可速去。”孟获垂泪言曰:“七擒七纵，自古未尝有也。吾虽化外之人，颇知礼义，直如此无羞耻乎?”遂肉袒谢罪曰:“丞相天威，南人不复反矣!”于是蛮方皆感孔明恩德，乃为孔明立生祠，四时享祭，皆呼之为慈父；各送珍珠金宝、丹漆药材、耕牛战马，以资军用，誓不再反。南方遂定。

【注释】

[1]忻[xīn]然:忻，同“欣”。高兴的样子。

[2]盗跖、下惠:二人都是春秋时期的人。相传二人虽是兄弟，但为人大不相同:盗跖，是有名的大盗；下惠，即柳下惠，是品德高尚的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