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写写给予我文学启蒙的赖云青老师了。那天黄昏，我如约前往。按响了他家的门铃，开门的正是赖老师。他还是那样精神，看不出已过了退休年龄。
跟赖老师坐在一间书房兼卧室的屋里交谈，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温暖起来。见书桌上堆着些稿纸，话题便由此开始。
赖老师说，他第一次搞文学创作，是在北大读二年级时，小说《串门》发表在当时的《解放日报》上。他写的第一本历史人物传记《嘉定三屠》，是在“文革”期间，因无心于各派的纷争，痛感于教材的无聊，想给那些无书可念的学生作补充读物。我高中毕业时，赖老师赠我这书作纪念。
赖老师与我谈得最多的，还是那部长篇传记——《大亨黄金荣》。当时，香港电视连续剧《上海滩》正播得红红火火，然而剧情却有些荒诞不经。于是他萌发了再写上海滩故事的念头，去真实而艺术地反映那一段历史。就这样，他开始搜集资料。
第一个目标首先是徐家汇藏书楼。可是要踏进这座书楼，查阅某些秘籍，这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来说，谈何容易。后来赖老师以本市某文艺团体编剧的名义“蒙骗”了管理员，才借到了资料。在那段时间，每当假日或星期天，赖老师便带上纸、笔，赶早车从嘉定到市区，在徐家汇藏书楼一待便是一天。中午赖老师啃几个馒头充饥，及至暮霭四合，才喜滋滋归来。后来，他又从藏书楼移到上海图书馆，忙不过来，就发动家属“全民参战”。
光有文字资料还不够，还得寻觅一些口头资料，托亲戚介绍，赖老师在老西门找到一个在青海劳改20年后释放的老人，他是黄门中人。之后赖老师又结识了陆大公先生，获得了不少珍贵资料，从而理出了一些头绪来。
为了再现“大亨时代”的环境，赖老师三访“黄家花园”，又进“钧培里”，出入“丁香花园”，而后又去寻访“四明公所”，查查写写看看，几度春秋，终于完成了第一稿。交稿前夕，恰好《新民晚报》开始连载沈寂的《大亨》，两“大亨”差点“火并”，幸好质量上乘，不但出了书，而且被《文汇报》连载。没想到，连载到第七章时，突然间冒出个“黄金荣的孙子”来，要求报社“更正某些情节”，待“验明正身”，原来是个“冒牌货”。
“孙子”的身份被否定后，又要求署名，要求注上“本书是在访问黄××后写成”。如此这般“争名者”，真是“竟有此事，岂有此理”。
后来，赖老师又谈到了我曾经帮着找资料的历经三年创作的《大亨杜月笙》（该书已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大沓日记让我看，又从书架上取下他创作的一些历史传记作品——长篇小说《乱世丞相》和中篇小说《捻军起义》《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徐光启的故事》等，每一本都有一段倾力相助的师生情。
（本文发表于《上海教育报》2000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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