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春天

我是1972年在重庆统景出生的。出生后一个月,父母就将我带到了他们工作的阿坝高原。记得最初三年,我生活在阿坝县城的一个小乡镇,叫麦尔玛。之后,父母调到了县城的畜牧局。我们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八年,这个院落成为我童年记忆的珍藏。

童年时代的畜牧局院落,面积其实也不大,前后一共三排平房。南面两排平房之间有一大块空地,西边是马路,东边是武警中队。在前后单位房屋和简单的围墙的隔离之下,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院落,院里的孩子们跟随父母分住在三排平房里。院里的孩子年龄相仿,大家便经常聚在一起玩乐。记得当时,我们除了跳绳、跳房、抓子、掷沙包、滚铁环等那一代孩子都玩的游戏外,因为特殊的自然条件,还让我们享受到了许多难忘的乐趣。无论春夏秋冬,孩子们都能创造让自己快乐的活动。

和平原不同,阿坝的春天来得比较晚。经过冰天雪地的冬天,在第二年的四五月份,阿坝的人们才可以深切地感觉到春天的到来。当院落里光秃秃的树上长出嫩芽,当道路四周雪地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我们就知道春天将来了。

春天的畜牧局大院里,孩子们最大的乐趣也许就是捉鸟了。我已经忘记当年的阿坝天空中到底有些什么鸟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麻雀,叽叽喳喳,到处都是。孩子们之所以选择春天捉麻雀,是因为春天有很多“嫩”麻雀——就是刚孵出来的雏鸟。这些麻雀比较“傻”,不知道危险的存在,也就比较好捉。和鲁迅在百草园的法子比起来,我们捉麻雀的方法比较“自动化”,一般都是用四块长砖围成一个“口”字形,再拿一块砖放在上面,用木棍支起一个边,木棍下面压一块扁平的木片。木片伸向“口”字里面,在上面放上几粒青稞,然后远远地等着,看着鸟儿钻进去吃食,触动了木片后带动木棍倒下,上面的砖盖下来,就将小鸟关在砖做的笼里了。别人用这个方法都逮到过鸟,唯独我不行。不是鸟吃完青稞飞走后砖块都还没动,就是早早地倒下来,反正就是一无所获。当院里别的小伙伴捉到鸟时,他们就在鸟的一只腿上绑上绳子,带着这个宠物满院溜达,让大家羡慕不已。于是,大家就会凑上去围着鸟儿,摸一摸,抱一抱。小伙伴们也会交流自己的知识,告诉对方,捉过鸟的手写字是会发抖的。回家一试,果然如此,心里就不免担心起来,不知道这情形会不会一天天更加严重。

春天刚到的时候,院里的土地也会开始吐露生机。三排房子的正中是一片空地,分成了许多小块。畜牧局的职工一家一块,叫作“自留地”,家家户户都在这时开始了春天的耕种。在记忆中,那时交通闭塞,阿坝人吃的蔬菜大多是靠自己种。阿坝的气候恶劣,适宜栽种的蔬菜很少,只有萝卜、白菜、土豆、豌豆尖,还有胡豆。每逢这时,我总是跟在母亲身后,在她刨出的坑里丢下一颗颗的种子。而后,每天都会去地里浇水,察看,耐心地等着它们出土。那时,跟大人种菜一样,我们也会种上自己的东西,找院子里的空地挖个小坑,种上几颗葵花籽,然后大家都会每天去观察一番,耐心看着它发芽,长出叶子,两片、四片……一直观察到花骨朵长出来,但每次都等不到收获,结出葵花盘子。因为出土不久,院里调皮的男孩就会悄悄地将它摧毁。

河边,也是阿坝春天里的乐园。当春天到来时,我们就会找来竹条和纸,把竹条削成很薄的几片,绑成“王”字形,再在上面粘上一张大纸,下面贴几根纸条,风筝就做好了。傍晚,我们常常缠着父亲带我们去往河边放风筝。河边是一片极空旷的场地,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地奔跑,更不用担心会有电线。记得自己做的风筝一次也没放起来过,飞得最高的风筝,还是父亲帮着做的一只。放到天上后,线断了,我们追了很远,也没有找到。但那只风筝,的的确确在小伙伴中“牛”过一次,感觉是很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