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教育对老年生活质量的改善

通过对老年大学和老年学员的访谈可以发现，老年教育提高了老年人多方面的能力，这些能力可以帮助老年人完成各种生活、工作和社会活动，进而在多方面提高老年人的福利水平。由于老年教育的许多收益还很难用货币来计量，传统经济学方法很难对老年教育的收益进行准确评价，这显然不利于人们正确理解老年教育的经济与社会价值。本研究发展的完备能力和功能扩展的福利分析框架，为准确衡量老年教育对提高老年生活质量的作用提供了新的工具。

一、国内外对老年生活质量的研究

老年生活质量的概念发展至今，对其内涵的描述尚未达成一致意见。国际方面，沃克等人认为老年生活质量是一个包括生理、心理特征及其受限程度的广泛概念，主要描述个人的执行功能及从中获得满足的能力；利瓦伊等人认为老年生活质量是对由个人或群体所感受到的躯体、心理、社会各方面的良好生活适应状态的一种综合测量。世界卫生组织（WHO）生命质量研究组指出：老年生活质量是不同文化和价值体系中的个体对他们的目标、期望标准以及所关心的事情、有关生存状况的体验。国内方面，于普林等人认为老年生活质量应概括为老年人个体或群体对自己的身体、精神、家庭和社会生活美满程度的全面评价。邬沧萍把老年生活质量引申并概括为：是指老年人对自己的物质生活、精神文化生活、身心健康、自身素质、享有的权利和权益以及生存（生活）环境等方面的客观状况和主观感受所做的总评价。综合各种解释，老年生活质量内涵应该是指在具体文化和价值体系中，个体对自我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状态等多方面的感受和满意度的综合评分。

测量指标方面，目前国内外用于测量QOL（生活质量，Quality of Life）的量表主要有生活能力量表（ADL）、生活满意度量表（LSR）、WHO生存质量量表（WHOQOL-100）、健康状况问卷MOSSF-36、欧洲QOL量表、个人QOL评估量表、晚期病患者生存质量量表、QOL核心问卷（QLQ-C30）、住院焦虑和抑郁量表（HADS）、神经病患者QOL量表等。其中，LSR、WHOQOL-100、MOSSF-36等是一般意义上的总体评价量表，总体评价表主要用于一般人群；ADL、HADS等是针对特殊人群时使用的特异性量表，ADL主要针对失能老人和患者，HADS主要用于测量心理症状和焦虑或抑郁程度及后果，QLQ-C30QOL评估癌症治疗功效，QOL量表则是专门测量神经性疾病患者。

随着社会的进步，生活质量测量表对幸福感的关心和研究日趋增多。如WHOQOL-100覆盖了个体的生理健康、心理状态、独立能力、社会关系、个人信仰和与周围环境的关系等6个领域的24个方面。劳顿等指出，老年生活质量是一个多维概念，并强调在结构上应包括评估、个人标准、社会规范、人与环境、时空等5个方面；而在内容上应包括行为能力、感知、环境、心理4个方面。卡内曼等提出，老年生活质量应包括：外部条件（如收入、邻里、住房等），幸福的主观评价（如自评满意不满意），一贯的情绪状态（乐观或悲观），行为的生化和神经基质。杨中新认为，中国老年人口的生活质量应包括10个方面：经济、家庭、婚姻、健康、教育、情趣、从业、环境、政治、人文。杨晓苏等认为老年生活质量包括躯体健康、自理能力、认知功能、心理健康、社会交往、家庭情感支持、生活满意度、健康服务可获性、经济状况、业余生活、幸福感等多个维度。总之，无论是老年生活质量的内涵，还是具体的评价体系，这些学者均认为老年生活质量是一个综合的评价体系，而社会参与是老年生活质量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老年生活质量的更高层次。

有关教育对老年生活质量的研究成果也很丰富。李永红采用整群抽样的方法，对216名老年人进行健康知识水平和WHOQOL-BREF生活质量量表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女性健康教育知识总分和生活质量总评分明显高于男性（P＜0.05），老年人健康教育知识水平和生活质量基本上与文化程度呈正相关，健康教育知识掌握程度与生活质量评分呈线性相关。马佳等采用分层抽样和整群抽样相结合的方法，通过老年人日常生活信息查询行为调查表和世界卫生组织编制的生活质量量表简表（WHOQOLBREF）对老年人日常生活信息查询行为和生活质量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家庭养老和社区养老的老年人中，接受过信息素养教育者的生活质量与没有接受过信息素养教育者的有显著差异（P＜0.05），培养老年人的信息素质有利于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廖八根认为体育活动和老年人生活质量密切相关，经常参加太极拳等传统养生类体育活动的老年人的生命质量明显好于非体育锻炼人口。薛茂云的研究证实，充分的日常体力活动对老年人体质健康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吴殷等的研究发现，死亡教育改变了老年晚期癌症患者对生死观及价值观的认识，改善了患者对死亡的不良认知及行为，解除了患者对死亡的恐惧、担忧和悲观情绪，提高其生活质量。现代音乐教育对老人的身体、心理情况都能够带来一定的积极作用。这些研究成果表明，老年教育确实提高了老年人的生活质量。

二、以能力评价老年生活质量

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理论的实质是从功能和能力两个维度来测量生活质量，由于测量能力这一潜在的福利水平更为困难，所以现有研究基本从已实现福利即功能的角度来进行测量。能力理论可以将福利水平写成一个具有一般性的数学表达。假设某个人i实现的功能（活动）成就bi，其通过下式实现：

其中，bi表示功能向量，即个人实现的功能；ci（x i）表示把个人i的商品转化为商品特征向量的函数。F是所有可能的转换函数集，f∈F，f i（ci（x i∣zi，ze，zs））为第i个人把商品向量转化为功能向量b i 时的转换函数，zi，ze，zs表示在个人、社会和环境条件下的转换因子。x i∈X i，x i为某人i所拥有的商品向量，X i为所有可能的商品向量集。个人功能的实现过程会受到自身能力以及所拥有资源等多种因素的限制。

对已实现功能的测量存在两个方面的难点：一是功能向量如何选择，才能准确表达生活质量。阿马蒂亚·森的建议是应该对功能进行筛选，对于某一项研究而言，有些功能非常重要，有些则不重要，可以忽略。实际研究中，大多数研究者根据自己的经验、价值观和研究目的来确定选择哪些功能。二是如何对这些功能进行测量，即如何对某一功能进行赋值和如何对不同的功能值进行加总。到目前为止，学者在这两个方面均未达成一致意见。

以功能向量表述福利并不完善。最明显的不足是功能向量只表述了某个人所能完成的各种活动，并没有包含做和完成这些活动可以获得的利益，即完成活动是有好处的，是有收益的。功能（活动）的种类、层次很重要，但每一种活动的频次、强度也很重要，它们表达了人们在活动上的收益以及完成活动的能力方面的差异。好处或收益的形式很多，如金钱上的收入、美好的感觉、社会的贡献、成本的节约等。因此，对福利的测量还应该包含活动的收益部分，而不仅仅是活动的种类多少和在层次上的差异。

功能向量存在的第二个不足是没有表达功能性活动之间的关联性。各种活动至少是可以进行分类的，如高级的活动和低级的活动，简单活动和复杂活动等。活动之间的关联性包括整体和部分、前后、因果等。许多部分的活动组成整体活动，而整体的活动必须以单个活动的完成为基础；后续活动受到前面活动的影响，进而产生发展的路径依赖；一些基本活动的完成具有更为广泛和深刻的影响，如生存、教育、人权等，进而成为其他活动产生的原因，例如接受教育以后还可以产生许多其他行为，进而对个人福利产生更深刻和更长远的影响。对福利的测量应该包含这种关联性，才能对福利做更为准确的评价。

第三个不足，功能向量的测量是静态的，是水平和范围上的概念，无法表达老年福利的实际产生过程。老年教育活动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功能性活动，其特殊性在于，它还可以培养和提高老年人完成其他功能的能力。静态的功能（能力）显然无法评价老年教育的溢出性和外部性，无法对老年教育的价值进行准确评价。老年教育给老年人的生活带来了功能增量，这些功能增量及老年教育活动本身才是老年教育给老年人带来的真正福利影响。

在阿马蒂亚·森的能力理论里，教育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基本可行能力。如果不能完成这一活动，即使有较高的财富也不一定能享受很高的福利水平。教育对福利的重要价值在于，活动以及完成活动的能力都是可以学习的，即可以通过教育直接获得某种活动或者获得完成活动的能力。功能向量函数的实际含义是行为主体以能力组合自身各种资源完成某一活动的过程，而这一过程可以在学校得到不断的复制和重复（见图5-1）。学校教育可以模拟实际的资源条件，教师通过讲授、实验、实训将完成活动的能力传授给学生，通过举一反三，学生可以学会完成类似具体活动，并具有完成类似活动的能力。所以，教育不需要通过货币收益才能表现自己的价值，学会完成某一活动本身就是福利的增加，即所谓“一技之长终身受用”。老年教育和一般教育所产生的收益的机制是一样的，老年教育是老年人的一项基本可行能力。

图5-1　完成某一活动的学习（教育）过程

三、老年教育的功能扩展

如果人的生活质量不仅表现在财富和收入的多少上，还表现在人们运用这些财富所完成的事情（功能和活动）上，那么教育对人类生活质量的提高无疑是非常有价值的。因为很多活动，可以通过教育传达完成的方式，而且学会这些活动（功能）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成本。通过考察教育可以知道，教育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教会部落里的年轻人如何打猎、如何种植庄稼等生存活动。在教会人们怎样做事情方面，今天的教育发挥的作用更大。如何进行科学研究，如何掌握一项工作技能，如何科学教育子女及孙辈，都可以通过专门的教育学会。老年教育对老年生活的重要贡献在于教会老年人更好地完成各种生活、工作和社会活动。更好地完成活动有几层意思。首先是适合老年人的需要，比如老年人更追求健康长寿，学习拳术等可以帮助老年人完成强身健体的活动。其次是科学性，比如医学、药学、养生学的学习，可以帮助老年人建立科学的疾病预防措施和科学用药等，同时帮助老年人认识保健品的虚假宣传，以及防止针对老年人的诈骗等。再次老年教育可以补充老年人法律方面的知识，使得老年人能够实际保护和主张自己的权利。最后是低成本，老年教育组织老年人一起活动，大大降低了单个老年人完成某一活动的花费。

由于功能性活动可以通过教育完成技能传授，毋庸置疑，老年教育可以显著扩展老年人的功能空间，即增加老年人完成各种活动的种类和强度，进而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福利水平。在老年大学进行采访时，笔者访谈了一位学习摄影的学员，根据这位老年学员的描述，将功能空间的扩展用树状图进行了归纳。从图5-2可以看出，老年人学会了摄影技术以后，明显扩展了功能空间，而每一个新活动（功能）都可以给他带来收益（福利）的增加。树状图非常直观地揭示了老年人因参加教育活动而实现功能持续扩展过程，或者说因参加教育活动而实现的福利持续增加过程。

图5-2　老年教育对老年人功能（活动）空间的扩展

在图5-2中，每一个分支代表一项活动，不断增加的分支就是不断提高的老年人生活质量或老年福利水平。当然有些活动并不会确定发生，或者不会经常发生，但由于老年人具有了完成这些活动的能力，功能发生并完成的概率大为提高。由于老年教育本身就是老年人参加的活动之一，因此参加老年教育可以显著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每一种活动都会产生回报，可以是货币收益，也可以是精神上的愉快。比如，学会摄影以后，可以到各地拍摄美丽的风景，这给老年人带来很多美好的感觉；教会孙辈摄影，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且孙儿也学会了一项欣赏美的本领，体现了能力的代间传递；老年人参加环保活动，对整个社会都能起到积极的示范效应，体现了老年教育的溢出效应。

根据以上树状图的分析，老年教育带来的福利增加可以表达为：

其中，Ai定义为一个只取0和1的函数，即活动Ai发生则取1，不发生则取0。收益Ri是指完成某一活动所获得的收益。收益可以是多方面的，可以是货币收益，也可以是主观的感受。如果没有货币收益作为判断的标准，通常可以认为，在一个人自愿的情况下，该活动持续时间越长，强度越大，则该活动的收益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