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就是成功

邓巴高级小学（Dunbar Intermediate School）位于西弗吉尼亚州查尔斯顿附近的一个相对贫穷的城镇，开设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的课程。我对这所学校的第一印象没什么特别，走廊里挂着的横幅也很老套，是以学校名称首字母缩写改编出来的一句口号——“决心就是成功”（Determination Is Success）。校长珍妮·斯潘塞（Jenny Spencer）从小就立志当老师，在进入管理层之前一直担任小学低年级教师。刚到邓巴小学时，她被委任为临时校长，后来于2014年正式成为校长，接下了这一群大部分来自蓝领低收入家庭的孩子。

斯潘塞的目标是“让孩子们发自内心地喜欢在学校的学习生活，除了学校以外哪里也不想去”。她的学生都对自己的学习有充分的掌控，自己负责制定目标、管理进度，自己针对学习内容与同学和老师展开讨论。“我们要允许学生们往深里学，去犯错，去探索。这一点很重要。只要你懂得放手，懂得调动起学生的主动性，平常的那些行为问题自然就会消失，真正的学习也会孕育出蓬勃生机。这时候，你就会感受到教室里回响着一阵阵充满生命力的躁动。”邓巴小学存在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有些家长总是对孩子的学习不闻不问。而随着学校将关注点从惩戒和休学转移到学生的成就上来，这个问题也得到了改善。

斯潘塞回忆起自己刚刚来到邓巴小学时的情景。她问学生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要么就说‘我不知道’，要么就说‘写作业呢’。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写这个，他们回答‘老师让写的’。”斯潘塞举的例子是美国学校里的普遍现象：一个打不起精神的孩子离开课桌去拿书，老师问：“你在做什么？”孩子实话实说地答道：“拿书。”老师讽刺地问道：“谁准许你站起来的？”于是，孩子回到课桌边坐下，一脸羞愧。斯潘塞说，这样的例子简直不胜枚举，而我们竟然还搞不明白，为什么学生们一到学校便神游四海，无心学习。

在邓巴小学，斯潘塞为了在帮助学生锻炼重要技能的同时让学生找到目标感，专门设计了几类角色。“学生大使”负责带领访客参观学校。分配给我的“学生大使”是一位十分可爱的四年级女生，她满怀骄傲地向我介绍了这所学校，并告诉我说，她的大使职责帮助她克服了害羞的毛病。后来，我还和20位邓巴“技术大使”召开了45分钟的座谈会。邓巴小学和许多西弗吉尼亚州的学校一样，都获得了大笔技术拨款。斯潘塞说，技术这个东西“会让老师们有些畏惧，因为技术意味着大量的培训”。于是，她就把“掌握技术”这项职责分配给了学生，而学生的培训则由苹果公司的Vanguard技术团队负责。这样一来，学生的能力就得到了充分锻炼，而教师也能在技术这个原本让人头疼的事情上得到学生的支持。这些三年级、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孩子们，现在负责智能黑板、iPad和AirPlay的日常维护工作。

学生们会对各类学习APP进行评估，一眼就能看清孰优孰劣。一个孩子为我演示了好几款数学APP，还告诉我他是怎么帮助同学们找到适用的资源的。他们会利用直播平台Periscope去了解全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为了给同学提供建议，孩子们必须首先对这些技术手段了如指掌。斯潘塞评论说：“孩子们的学习速度比大人要快得多，根本用不着别人来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放手让他们去学习。”这些小小“技术大使”在爱上学校、锻炼关键技能的同时，都越来越擅长为他人提供信息技术支持，若没有《儿童劳工法》，当地的任何一家机构都会毫不犹豫地聘请他们去工作。

以前，邓巴小学每个月都会为表现优秀的孩子颁奖，没想到的是，这样做却是好心办坏事。一般来说，对成年人有礼貌的孩子会获得“懂事奖”，但每次拿到“懂事奖”的孩子都成了学生们眼中的霸凌对象。而孩子若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就会丧失对学校的信心。为了扭转这种局面，斯潘塞告诉学生，每当观察到值得称赞的行为时，就用纸笔记录下来。学校每个月都会举办仪式来表彰这些优秀行为。“只要表彰仪式足够公平，就算每次都是同一个学生受到表彰，孩子们也无所谓。”

邓巴小学和其他学校一样，也会遇到霸凌问题。我在访问邓巴小学时注意到，孩子们会根据别人脚上鞋子的质量来选择霸凌对象。穿着新鞋子的孩子会嘲笑那些穿着破旧鞋子的同学，而当受过霸凌的孩子穿上新鞋时，又会反过头去欺负那些没有新鞋的孩子。记得我在邓巴小学校园里和学生们聊天时，一位名叫安德鲁的“技术大使”向我走过来并问道：“给您拿把椅子坐着讲，能舒服一点吧？”搬来椅子，他又跑去给我倒了一杯水。我离开学校向学生们道别时，安德鲁又对我说：“感谢您来学校听我们的介绍，我想跟您说，丁特史密斯先生，您的鞋子很漂亮。”多么可爱而敦厚的孩子，他们就这样单纯地将自己的未来交托到了我们手上。

斯潘塞在带领学校发展的同时，也获得了学区督学的全力支持。而创新总是会或多或少激起反对意见。斯潘塞曾收到过一封匿名信，信里写道：“你给了孩子们太多的自主权。”但邓巴小学的老师们都干劲十足。斯潘塞自从来到邓巴，就对学校的教师力量进行了充分整改和激励。“除非我们彻底改变学校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否则世代贫穷的恶性循环永远不会停止。”每当斯潘塞想到这句话，就能获得继续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