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真正跨越深渊

科罗拉多州参议员麦克·约翰斯顿（Mike Johnston）有着无懈可击的履历，他本科毕业于耶鲁大学，获得了耶鲁大学法学学位，后又从哈佛大学获得教育学硕士学位。约翰斯顿在密西西比州的“为美国而教”组织有过两年的教书生涯，是《内心深处》（Deep Heart's Core）一书的作者，在科罗拉多州东北部的一所高中担任了6年的校长。奥巴马总统和邓肯部长将他委任为“力争上游”教育改革计划的特别顾问。同时，约翰斯顿也是对冲基金改革者的典型，在教育改革民主党联盟等组织获得过重要奖项。

2012年，约翰斯顿发表了一次“史上最优秀的教育演讲”。他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学生的故事，听众无不动容，潸然泪下。他说，他所在特许学校中的十二年级学生全都考上了四年制大学，并由此创造了科罗拉多州的历史纪录。约翰斯顿要求所有新生都签署一份宣言，承诺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每一位学生向大学目标攀登的进度都会被公开展示出来，一张张记载着个人学习进度的卡片逐渐累积出了一座小山的形状。每当有学生接到大学的录取通知，学校就会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让低年级的学生感受到考上大学带来的群情振奋。

约翰斯顿在他的演讲和文章中对终身教职制度进行了严厉的抨击。在他看来，这种制度无法激励人们提高工作水平，无法保证学生实际的学习成果。“而当你可以随时随地聘请或开除老师时，就能在以前那些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取得令人赞叹的成果。”约翰斯顿说：“那些让人感受到希望的时刻就是在提醒我们，任何目标都是有可能实现的。”他的团队一直在争取机会，扩展特许学校的覆盖范围，取消终身教职制度，他们认为“终身教职制度几乎是美国每一个州都存在的早已腐朽掉了的政策体系，该体系只能为旧势力和错误的价值观服务”。约翰斯顿讲到，有一群规模越来越壮大的教育改革者正在竭尽全力拯救孩子们于水火之中，他还将这些改革者比喻成为林肯的内阁成员和马丁·路德·金起居室中的同僚。约翰斯顿的演讲充满了对真实与希望的信仰，他愿意将自己的毕生事业奉献给这个国家的改革，并迫切地希望“将美国扛在肩头，助其跨过深渊，就像自己的学生塔莎所说的一样，‘是的，我们真的可以做到’”。

约翰斯顿有着光明的职业发展前景，很可能在他所在的州步步高升，甚至成为国家层面的领导人。约翰斯顿怀着对教育和公共服务的热情，呕心沥血，想要为孩子们提供帮助。在他富有号召力的引领下，学生们都会完成他所制定的目标。他为教育改革指明的方向是以他之前所获的成功为基础的：设立更多的特许学校，让学生拿到更高的考试分数，让更多的孩子走进大学。这样简单明了的信息最能抓人眼球。而简单明了，正是美国人最愿意接受的表达方式。问题在于，用作家门肯（H. L. Mencken）的话来说：“每一个复杂问题都有一个清楚、简单而错误的答案。”约翰斯顿这个清晰而简单的信念并没有直击要害。考试成绩没有什么意义，特许学校鱼龙混杂，而大学更是成本高昂的赌注。将过时的事情做得更好很难真正带我们“跨过深渊”。

此行中，我遇到了一位对冲基金领域因投资优步而身家暴涨的改革派人士，他全盘接纳了麦克·约翰斯顿的政策和态度。这位投资家的大额政治捐款令他有能力影响到国家层面的政策制定，使政策向改革派呼吁的问责制倾斜。我与这位改革派人士之间的对话也暴露出了一些实际问题。他在听说学生们根本不受这些问责考试的影响时感到非常奇怪。他不知道的是，老师们一般拿不到问责考试的分数和反馈，也无法据此来提高学生的学习成果和教学实践。我敢打保票，他从来没有将类似的政策强加到自己孩子所在的私立学校，或是推广到他所投资的商业机构中。

特许学校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在少数几所学校中培养深层次的教育创新，随后再将成功经验向全国推广开来。许多早期的特许学校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例如《为孩子重塑教育》纪录片中为大众所熟知的高科技高中。对于想要进行深层次教育创新实验的教育者来说，特许学校是一个非常有效的载体。在某些地方，特许学校也为大规模传统学区注入了人们迫切需要的能量和动力。但是，如今许多特许学校都将关注点赤裸裸地集中在考试成绩上，分数就是他们判定成功的标准，是他们吸引学生的手段，也是他们募集资金的说辞。学校里的创新仅限于小打小闹的小圈子。有人说，接受太多的创新教育，孩子们就没有机会考高分。更有甚者，还有一些特许学校存在欺诈和虐待行为。因此，当你听到特许学校这个说法时，千万不要着急去对其质量做判断（见图8-2）。

图8-2　特许学校与公立学校之间的微弱差别

资料来源：斯坦福2013 CREDO报告

提升所有K-12教育阶段孩子的学习体验，是美国面临的现实而紧迫的挑战。机器智能正在飞速发展，不可能坐等我们解决教育难题。特许学校开办25年之后，在美国的覆盖范围只有5%。就算将油门踩到底，全速前进，特许学校的扩张范围每10年也只能增加区区百分之几。我们现在不妨抛开那些令人困扰的非此即彼的问题，去真正关注孩子们应该学什么、怎么学的问题。我们需要找到办法，让所有的学校都拥有创新精神。我们还要将《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的外衣从主流公立学校的身上脱下来，想办法让社区中的所有学校从彼此的创新实践中习得经验。而对于那些将自己比喻为林肯内阁成员或马丁·路德·金起居室同僚的改革派人士来说，请先不要着急自我神圣化。历史上的伟大运动所肩负的使命何其远大，根本不是“将过时的事情做得更好”这点小动作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