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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布尔什维克”

时间:2023-03-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兰安生的中国十六年,打上了深深的医学“布尔什维克”的印迹。这句话成为影响协和人对医学定位的“兰安生名言”之一。比如民间说的“妖风”,医学上对应的名词则叫“肺炎”。在一本关于洛克菲勒基金会、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学术书里,作者评价说兰安生有着“灿烂而综合的思想”,“体现了他非同寻常的智力弹性”。

1.医学“布尔什维克”

1921年,洛克菲勒基金会派John B.Grant来到中国,他成了协和的第一位公共卫生学教授。他是在中国出生、长大的,有一个中文名字叫兰安生。他一生中和洛克菲勒基金会有关的工作年头,加起来超过四十年。对他一生的经历,有一个精辟的评论:“集中了20世纪上半叶的许多流行的公共卫生关注点和意识形态。”

20世纪初,兰安生的父亲曾作为医学传教士来到中国。当医院病床不够时,这位传教士会把病人带到自己家里,有一次,甚至把自己的睡床让给了病人。父亲对兰安生说:做医生不是单单为了赚钱和治好几个病人,医生也应多关心社会问题。但在当时贫穷、尚未发展的中国,他未能完全实现自己的价值。有一次他半带无奈地对儿子说:自己在中国的工作,有点像“下水道不停地往外溢水,而我在不停地拖地板”。

1916年,从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兰安生,被招聘到洛克菲勒基金会工作。他一开始就表示自己很想去中国工作,希望沿着父亲的脚印走,超越父亲,把“下水道”修好。但1916年,协和还只是一个渐渐露出雏形的计划而已。基金会给了兰安生两样东西:一个大愿景,如何把针对疾病的特异性行动,扩展成为整体的、有组织的、多目标的社区行为;一个机会,自己任选一个基金会即将开始的项目。那时基金会正在开展美国的钩虫病防治,于是他去了美国的北卡罗来纳州,参加防治运动,一个月后,他因为表现出色,开始和州卫生官员一起工作。这段北卡的工作经历,使他初步领悟到公共卫生的关键在哪里。

在完成了北卡实地工作的训练之后,兰安生去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卫生和公共健康学院”学习,修得MPH学位。这位看上去高大、憔悴、高度近视以致游泳都得戴着近视眼镜的年轻人,睿智自信,有着不太爱说话的苏格兰人做派。在约翰斯·霍普金斯,他沐浴了来自韦尔奇的光芒。当洛克菲勒基金会问及对兰安生的评价时,韦尔奇回答:“他能干,有激情,勤奋。”别的老师则补充说:“在做决定时,他像公鸡一样过分自信。”在这之后,1921年,三十出头的兰安生如愿以偿来到中国。他所接受的任务是,需要对中国进行广泛而深入的观察,开展中国的公共卫生学。他在中国待了十六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全世界的公共卫生学刚刚起步,刚刚开始在医疗上发挥作用。英国在1919年设立了卫生部,建立了一套新系统:把那些基层的医疗中心和当地的医疗设施中心、区域里的教学医院相联系,一起提供预防和治疗的服务。兰安生打算把这些世界上最发达国家的大胆想法,应用在当时的中国。而当时的中国,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去实现这些想法的基础元素:普遍贫穷、缺乏卫生设施、系统不健全、文盲泛滥、政府不稳定、没有任何现代的医疗保健系统……

兰安生到达北京协和医学院,带着一路风尘,直接去见当时的中国领导人,谈自己勾画的蓝图:一个全面的、由政府管理的医疗系统。他的急切,甚至引起了洛克菲勒基金会驻中国办事处的异议,说他太冒进,操之过急地想实现自己的职责,让他们感觉不太舒服。

兰安生调查了当时北京公共卫生的力量,最后得出的评价是——坐井观天。显然,这个国家没有完善的系统来对付主要的社区疾病,比如伤寒和天花,而婴儿的死亡率也相当惊人。面对落后、混乱的公共卫生现状,他开始了锲而不舍地为医学社会化努力的历程,而起点就是协和医学院的公共卫生课程,以及一座破庙改造的“卫生示范区”。兰安生的中国十六年,打上了深深的医学“布尔什维克”的印迹。

年轻时参加钩虫病防治的工作经历,让兰安生体会到公共卫生的关键之处首先是三个字——本土化,具体说来有两点:一是对本地情况的敏感性,哪怕是细微的差异。在北卡工作的经历,让他意识到和当地人的沟通、相处有多重要。在了解当地人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处理反对意见。二是有效的公共卫生措施,一定要建立在本土化基础上。用兰安生的话说:“在州这一级别的卫生官员很多,但除非你深入到下面的社区,否则很难得到结果。”

他钻进中国图书馆,和中国人交朋友,进行着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深入勘探。后来,西方人评价兰安生时,这么描述:“当时很多西方人在中国工作,只在圈子里社交。但是兰安生常常和当地中国人共饮交谈。”他的女儿也回忆说:“时常有中国朋友来家里做客。他们亲切地叫我爸爸——大鼻子。”

1922年兰安生写道:“在中国的外国人,总是在中国用外国人的方式思考,并且认为这是唯一值得去做的事情”,“但其实在中国的外国人,在实质上,并没有任何行动能够让中国人采用他们的方法”。他认为,支持本土的卫生运动才是更好的选择,“60%有效的本土运动,强过100%效率的西方运动”。这句话成为影响协和人对医学定位的“兰安生名言”之一。如同协和建筑群的“中西合璧”:扎根在中国基础上的西方医学。

在当时的中国,收集基本的死亡数据,是一个挑战性的工作。因为在那个年代,解剖是被禁止的,尸检几乎不可能。兰安生没有像一些“水土不服”的外国人一样,浪费时间去抱怨这种根深蒂固的中国文化传统,他想出的绝妙解决方法,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他的高度“本土化”做法:他让那些做棺材的人提供死亡原因。这些做棺材的人用的是通俗的民间的叙述,然后他自己做了一个对照表,一边是民间叙述,一边是医学名词。比如民间说的“妖风”,医学上对应的名词则叫“肺炎”。

在一本关于洛克菲勒基金会、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学术书里,作者评价说兰安生有着“灿烂而综合的思想”,“体现了他非同寻常的智力弹性”。在20世纪20年代,兰安生创立的卫生事务所和农村卫生实验区,专为协和医学院的本科生和护士学生教学现代公共卫生学。其时,世界各地还没有人能去完整地、系统地实践这些。步着这一思想轨迹,40年代,兰安生去了印度,成立了印度卫生和公共卫生研究所;50年代,他去了巴黎,领导欧洲地区的洛克菲勒基金会国际健康部门。后来,他又参与了前捷克斯洛伐克的战后公共卫生建设格局重建。晚年的兰安生因为黄斑变性而失明,在临终前短暂的清醒时刻,他和他的妻子对话:

这位看上去高大、憔悴、高度近视以至游泳都戴近视镜的年轻人,有着不太爱说话的苏格兰人做派,日后是协和第一任公共卫生学教授

兰安生:“亲爱的,你在吗?”

妻子:“我在这儿。”

兰安生:“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服务,积极的服务。”

1962年,兰安生去世时,被授予美国公卫界的最高奖章,被誉为“伟大的有科学预见性和政治家风度的人物”。然而在今日公共卫生历史的名人堂中,兰安生这个名字并没有以足够的频率被人们提起,而“我们还在为他给予我们的想法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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