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一
张某某,女,62岁。1978年11月25日初诊。
患者胁下胀痛不舒,纳差,食减,乏力半年余。每于情志波动后,症尤显著,初起尚可坚持劳动。未去医院诊治,近2个月来,上述症状日渐加剧,遂至腹大如鼓,转侧不便,鼓胀难忍。于10月至省某医院就医,诊断为“肝硬化腹水”。经西药保肝利水无效,转求中医诊治。
检查:面色萎黄,体瘦,腹胀大如鼓,无络脉怒张,肝脾触诊不满意。尿少,舌质淡,体胖,苔薄白而腻,脉弦,证系臌胀,为肝郁气滞,脾虚水停,本虚标实。宗《内经》“小大不利治其标”之意,拟逐水消胀法治之。
【方药】 肿臌丸(自拟)。
【处方】 醋甘遂24克 葶苈子21克 商陆21克 川牛膝15克 广木香6克 南沉香3克 蝼蛄(焙干)2个 巴豆(去油)3个 人参6克
【用法】 上药共为细末,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约0.5克)。每服15丸。日1次,连服4天。
二诊(11月30日):大便水泻日3~4次,小便量多,腹肿胀明显减轻,精神爽快,药已中证,减量继服,日10丸。
三诊(12月30日):腹肿消尽,便溏不泻,纳香食增,唯食后腹胀,神疲乏力,舌质淡,脉缓弦,此为邪去正衰,中气不足所致,以益气培本为主调治。
【处方】 黄芪15克 党参12克 白术12克云茯苓12克 当归15克 白芍9克 炒麦芽12克 郁金9克 鳖甲12克 木香6克 生姜3片大枣3枚 3剂。
【用法】 水煎服。
四诊(12月22日):肿消,腹不胀,饮食、二便正常,生活能自理,继以肿臌丸减量至3~5丸口服,药尽为止。中药汤剂续服月余,嘱静以养心,勿为情志所扰,药尽,病渐至康复。1981年随访:3年未复发,现肝区无不适,肝脾未触及。
按:是案臌胀,缘由抑郁伤肝,劳倦伤脾,致肝失条达,脾失健运,日久则气滞血瘀,水湿内停,气阻水泛,斯疾由是而成。综其脉症,其病机属本虚标实,余审度之,胀满溲涩终为标急,宜急治其标,先以消胀逐水之法,故投以自拟肿臌丸,方中甘遂、葶苈子、商陆、巴豆,逐水以消水;木香、沉香,理气以除胀;牛膝、蝼蛄,活血通络,寻水下行;人参扶正固本,虑及患者年事已高,恐不任攻逐,故以丸剂缓图之,药用旬日,竟获胀消水去之效。俟其水去,虚象初露,即以扶正固本,益气健脾之法调理收功。攻邪须固正,邪祛急扶虚,沉疴顽疾当缓图,攻下不宜轻用,此为是案成功之要。
案例二:臌胀(肝硬化合并腹水)
杜某某,男,32岁。1963年7月15日初诊。
主诉:腹胀如鼓3个月。
病史:1年前始感腹胀胁痛,食少便溏,治之罔效,继经某医院诊断为“肝硬化腹水”,住院治疗2次下病危通知,症状有增无减,故邀余会诊。
现症:恶寒发热,体温39℃,面色晦暗,形体消瘦,头痛目黄,四肢发凉,腹胀如鼓,胁痛食少,困倦无力,小便不利,下肢水肿,颈、胸部有血痣。舌苔黄腻,脉弦缓浮。
肝功能: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碘试验
,麝香草酚浊度试验24单位,谷丙转氨酶263U/L。血清总蛋白7.20克%,清蛋白3.40克%,球蛋白3.80克%。超声探查:密集低微小波,肝脾厚度、大小探不清,腹水
。腹围109cm。
诊断:臌胀(肝硬化合并腹水)。
辨证:气虚感寒,脾虚湿滞。
【治则】 益气散寒,健脾祛湿。
【处方】 黄芪30克 桂枝10克 白芍15克炙甘草10克 生姜15克 大枣10克 半夏10克 陈皮10克 茯苓15克 白术15克 当归10克 茵陈30克 3剂。
7月18日二诊:热退食增,四肢转温,余症同前,此示表邪解,营卫和,治当健脾燥湿,淡渗分利。
【处方】 苍术10克 厚朴10克 陈皮10克甘草10克 猪苓15克 茯苓30克 白术15克泽泻15克 桂枝10克 杭白芍15克 茵陈30克 大腹皮30克 黄芪30克 20剂。
8月10日三诊:腹水基本消失,症状减轻,惟下肢水肿如故,脉沉,证属脾肾阳虚,寒水留滞下焦,治宜温补脾肾,化气行水。
【处方】 附子10克 白术15克 茯苓30克党参15克 黄芪30克 泽泻15克 当归15克补骨脂15克 茵陈30克 炙甘草10克 生姜10克 白芍15克 20剂。
9月5日四诊:面色红润,水肿消失,诸症悉除,肝功能检查: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碘试验(-),麝香草酚浊度试验8单位,硫酸锌浊度试验13单位,黄疸指数5单位,谷丙转氨酶120U/L,血清总蛋白7.14克%,清蛋白3.80克%,球蛋白3.34克%。腹围74cm,超声检查腹水消失。
继用养血疏肝丸2个月,1次1丸,1天2次,养血疏肝,健脾和胃,以资善后,随访18年,至今身体健康,全日工作。
按:臌胀,虚证多,实证少,而虚中夹实者常见。其临床诸症往往随着患者的体质与病情的偏实偏虚,表现各不相同。本例根据病情发展,治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虽以脾虚湿滞为主,但有恶寒,发热,头痛,肢凉等气虚感寒证候,根据表里同病,先治其表,后治其里之旨,故用黄芪益气固表;桂枝汤调和营卫;白术、茯苓、茵陈,健脾利湿。俾表邪得解,营卫调和。第二阶段,以脾虚湿盛为主,是以用苍术、白术、黄芪,健脾益气;五苓散温阳利水,服药2旬,终使脾阳恢复,腹水基本消退,第三阶段,突出表现脾肾阳虚,因而经投真武汤温肾助阳,化气行水;理中汤振奋脾阳,温运水湿,俟脾肾阳复,则诸症悉除。由于本例着眼于虚,未忘夹实,立法以扶正为本,遣药慎用攻逐,三段论治,各有侧重,故收病瘥、后18年体健之效。
案例三
倪某某,男,33岁。1974年12月24日初诊。
主诉:目黄胁痛4个月。
病史:患者素有胃病史,1971年患急性黄疸型肝炎,经治疗已愈,于4个月前因工作劳累,饮食不当,引起恶心腹胀,厌油腻,体倦无力,间断低热,巩膜黄染,当地医院按“急性黄疸型肝炎”治疗,但疗效不佳,黄疸指数持续上升,病情加重,邀余会诊。
现症:不思食,口干不欲饮,身困乏力,胁痛肢冷,腹满鼓胀,辗转不适,便溏尿赤。
检查:巩膜及皮肤均黄染,色晦暗,腹部叩诊有移动性浊音,肝区浊音界明显缩小,脾可触及,肝功能检查:黄疸指数90单位,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麝香草酚浊度试验10单位,血清谷丙转氨酶500U/L,大便隐血
血小板6×109/L。脉弦细,舌质淡红,舌苔白腻。
诊断:阴黄 臌胀(亚急性肝坏死)。
辨证:肝郁气滞,络脉瘀阻,阳气衰微,湿从寒化。
【治则】 温化寒湿,理气化瘀。
【处方】 制附子9克 干姜9克 肉桂3克茵陈45克 白术9克 甘草6克 巴戟天9克 肉苁蓉9克 陈皮9克 半夏9克 茯苓30克 砂仁9克 郁金9克 田三七粉3克(冲服)
1975年1月5日二诊:上方服10剂,饮食增加,黄疸消退。肝区痛减,下肢转温,仍胃满尿少,上方去砂仁、田三七,加白芍18克,川厚朴9克,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各9克,泽泻15克。
三诊(1月20日):服上方15剂,黄疸退净,余症悉减,小便量增多,但身困乏力,精神不振,仍宗上方加黄芪18克,去焦三仙,连服2个月,肝功检查均正常。随访1年,身体健康,并坚持工作。
按:本案与现代医学之亚急性肝坏死相合,病情发展迅速,黄疸急骤升高,肝功能严重损害,呈现出中阳衰微,肝失疏泄,寒湿弥漫的阴黄证,故在治疗原则上,本着“益火之源,以消阴翳”的道理,方中用温阳化湿的茵陈术附汤合肉桂,以温化寒湿,振奋中阳,俾使清气上升,浊阴下降;巴戟天、肉苁蓉,温补命门,助三焦气化功能,调动机体活力,使阴寒得化,水气并消;二陈汤燥湿化痰,理气和中;三七粉、郁金,活血解郁止痛;砂仁行气宽中,开胃消食,增白芍、川厚朴、焦三仙,疏肝理气和胃;泽泻利尿渗湿;终加用黄芪益气,以助湿阳化气之力,诸药相伍,疗效卓著。
案例四:臌胀(肝硬化腹水合并黄疸、肝昏迷)
田某某,男,30岁。1967年12月29日初诊。
病者患肝炎数载,在某疗养院疗养。1967年12月因目黄,身黄,尿黄,腹胀大,食少,泄泻,失眠,以肝硬化腹水转住洛阳某医院治疗10天,未曾见效,于12月29日转回本院医治,此时患者,体温36.2℃,血压100/60mmHg,面色晦暗发黄,消瘦,意识模糊,嗜睡,烦躁,时而谵语,全身皮肤轻度黄染,口臭,右下肺野可闻及细湿性啰音,腹部膨隆,呈蛙状腹,腹围87cm,腹壁静脉曲张,有液体波动感及移动性浊音,肝脾触及不满意,肠鸣音减弱,下肢无水肿,肝功能检查:黄疸指数50U/L,麝香草酚浊度试验6单位,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硫酸锌浊度试验11单位,谷丙转氨酶170单位,血清总蛋白6.60克%,清蛋白2.5克%,球蛋白4.10克%。诊断为肝硬化腹水合并肝昏迷,病情危笃,治不从缓。
辨证:察其舌质红,苔微黄而厚腻,切其脉弦细而无力,此系肝病日久,脾胃受伤,运化无权,气虚血热,痰湿内聚,湿郁化热,痰热交阻,蒙蔽心窍,急以清心豁痰宣窍治其标;并以益气健脾,疏肝清热,凉血活血治其本。
【处方1】 安宫牛黄丸3粒
【用法】 羚羊角3克煎水化服,每4小时1次,每次半粒。
【处方2】 党参15克 麦冬9克 金钗石斛3克 白术15克 郁金9克 栀子5克 半夏5克赤芍9克 三七3克(另包为末冲服) 白芍30克茯苓30克 连翘30克 炙甘草5克 生姜1片(引)
【用法】 水煎,徐徐服进。
12月30日二诊:上药用后,精神稍好转。意识时清时昏,小便量多(一夜约1 200毫升),色淡黄,饮食略进,腹部较昨日稍软,波动音减弱,舌质红微绛,苔黄厚腻,身目黄染未减,脉虚弦无根,据此病情,略有缓解之势,仍以原方再进。
12月31日三诊:精神较好,神志时有恍惚,腹胀继续减轻,饮食稍增,小便色黄,舌尖红,苔厚腻微黄,左脉虚弦而大,右脉细弱,仍宗上方出入。药用:西洋参9克,麦冬9克,金钗石斛3克,姜半夏5克,郁金9克,牡丹皮12克,栀子5克,赤芍9克,白芍30克,连翘30克,白术9克,犀角(水牛角代)5克,赤小豆21克,厚朴5克,石菖蒲5克。
1968年1月1日四诊:精神继续好转,神志清楚,知饥欲食,小便增加,二目黄染减轻,但腹部疼痛拒按,大便5日未解,舌苔黄厚腻微黑,脉象弦细而实,仍以原法为主,佐以理气导滞之品,方用:潞党参9克,麦冬9克,金钗石斛5克,郁金9克,牡丹皮12克,栀子9克,赤芍15克,杭白芍30克,连翘30克,槟榔8克,枳实9克,白术9克,犀角(水牛角代)5克,炙甘草3克,水煎,徐徐服。
1月2日五诊:药后晚8时大便排出燥屎数十枚,腹痛减轻,舌质淡红苔薄黄,脉弦细而数,余无殊变,仍遵上方去枳实、槟榔,易厚朴5克,再进2剂。
1月4日六诊:昨晚至今晨解大便3次,量多成形,其色棕黑,小便仍黄,全身黄染渐退,二目黄染明显减退,舌质红,苔薄黄微黑,脉象弦细有力,脉仍数,宗上方进退,方用:党参12克,麦冬9克,金钗石斛6克,郁金9克,牡丹皮12克,栀子9克,赤芍15克,杭白芍30克,连翘30克,犀角(水牛角代)5克,白术12克,生地黄12克。炙甘草3克。
1月5日七诊:昨晚因过食柿饼等不易消化食物,至8点半腹痛难忍,给予川楝子12克,延胡索12克,急煎服用,又给砂仁9克,吴茱萸15克,研末冲服5克,余药以醋调涂痛处。10时许解便1次,有不消化食物,便后又给吴茱萸砂仁散5克,其痛减入睡,下午解大便时受凉,发热,12时体温38.7℃,肌内注射百尔定1支,下午两点体温39.1℃,心率114次/分钟,神志不清,此乃外感内伤,邪热闭窍,治疗在原法基础上,增疏表清热,消食和胃之品,方用:党参9克,柴胡9克,黄芩9克,连翘45克,郁金9克,牡丹皮9克,栀子9克,赤芍12克,犀角(水牛角代)6克,建曲12克,金钗石斛3克,麦冬12克,天花粉9克,甘草3克。
1月6日八诊:腹痛消失,但体温仍高(38.5℃),神情较昨日略有好转,大便一夜未行,身困乏力,表邪未解,腹部胀满,气水并存,治宜疏表清热,清心宣窍,健脾利水,药用:党参9克,柴胡9克,黄芩9克,连翘45克,郁金9克,牡丹皮9克,栀子9克,赤芍12克,犀角(水牛角代)6克,建曲12克,麦冬12克,生石膏15克,滑石9克,天花粉9克,生山药9克,甘草3克。
1月7日九诊:体温下降,但腹部仍胀大,上腹部有压痛,大便呈稀水状,小便深黄,脉虚弦而数,舌质红有瘀血点,苔灰黄而腻,依原方去生石膏、天花粉、山药、赤芍,加三七3克,生白术24克,白芍30克,大腹皮30克,枳壳6克。
1月8日十诊:神情大有好转,体温正常,腹部胀满,气水并蓄,脉之数象较昨日大减(84次/分钟),由躁转静,饮食尚佳,昨晚8时至今晨10时,解大便2次,质软成形色微黑,舌质红、苔黄少津,照上方略加减。
【处方】 党参9克 柴胡5克 黄芩9克 连翘30克 牡丹皮12克 郁金12克 栀子12克赤芍12克 犀角(水牛角代)6克 生白芍30克厚朴9克 田三七6克 广橘络9克 滑石30克生地黄9克 生白术30克 海南沉1克
1月19日十六诊:上方出入服9剂,精神日渐好转,食欲增加,巩膜黄染渐退,腹胀减轻(腹围73cm),二便正常,舌苔左半黄腻明显,脉濡弱,此属肝胃湿热,拟疏肝和胃,清利湿热,理气活血。方用:柴胡9克,黄芩9克,栀子12克,佩兰15克,薏苡仁30克,牡丹皮12克,郁金9克,厚朴12克,猪苓12克,生白术45克,茯苓30克,杭白芍15克,广橘络9克,连翘30克,海南沉1克,田三七5克,3剂。
1月23日十七诊:腹围递减(70cm),饮食增加,精神大有好转,自己能够坐起,小便清长,大便成形,色黄,二日巩膜如常人,病无所苦,舌质淡红苔微黄,脉象弦细弱,原方略行加减:潞党参12克,醋柴胡5克,黄芩9克,佩兰15克,栀子9克,薏苡仁30克,粉丹皮12克,郁金9克,厚朴12克,猪苓12克,生白术45克,茯苓30克,杭白芍15克,广橘络9克,连翘15克,海南沉1克,田三七5克,3剂。
1月26日至2月2日,病情逐渐好转,宗上方略行加减。曾加用生贡胶、穿山甲(代)、青皮、川芎等。
2月3日二十一诊:因情志刺激,出现鼻衄,小便不畅,舌质红绛,苔黄腻,脉象弦细数,此乃肝郁化热,上犯空窍,损伤络脉;脾虚不运,湿热内阻,治当疏肝健脾,清热凉血,利水通便。
【处方】 醋柴胡5克 酒黄芩9克 生地黄9克 佩兰15克 栀子9克 川芎3克 生杭芍12克 粉丹皮12克 茯苓30克 生白术45克 薏苡仁30克 生贡阿胶12克 潞党参12克 郁金9克 猪苓12克 羚羊角1.5克 海南沉1克2剂。
2月5日二十二诊:鼻衄已止,余症同前,上方去生贡胶、郁金、薏苡仁,加泽泻12克,续服2剂。
2月7日二十三诊:精神振作,能穿衣下床,欲出室活动。腹胀颇减(腹围66cm),舌质正常,苔略黄腻,脉细弱,肝功能检查:血清总蛋白6.6克%,清蛋白3.1克%。球蛋白3.5克%,白细胞比0.89∶1,黄疸指数14单位,麝香草酚浊度试验4单位,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碘试验。症情稳定,仍以原方进退:柴胡5克,酒生地黄15克,酒黄芩12克,麦冬24克,佩兰15克,栀子12克,厚朴9克,川芎5克,杭芍12克,生白术45克,党参12克,猪苓12克,泽泻12克,海南沉1克,羚羊角1.5克。5剂。
2月13日至12月5日,始终以疏肝健脾、活血化瘀、淡渗利湿之法调理10个月,后又以软坚散结,除癥消积之法,用京三棱、蓬莪术、藏红花,穿山甲(代)、陈皮、生大黄、炙土鳖虫、炙僵虫、生黄芪,炼蜜为丸,巩固疗效。1969年4月26日复查,除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碘试验外,余无异常,精神恢复,症状消失出院。
笔者于1980年11月随访,现精神尚好,能够坚持全日上班工作。
按:本病类属中医学臌胀、黄疸、昏迷等病。其病理机制系肝病日久,脾胃受损,运化无权,痰湿内聚,湿郁化热,熏蒸肝胆;痰热交阻,淫于营血,蒙蔽心窍,其治疗,当此昏迷之际,“急则治其标”,宜速取清心豁痰宣窍之法,待神明恢复,方有转机,故急用犀角煎水化服安宫牛黄丸治其标;兼用益气养阴,疏肝健脾,清热凉血固其本,神志苏醒即停安宫牛黄丸,防其芳化开窍寒凉过甚,以致热郁营血,不易宣化之后患,俗称“如油入面难解难分”。精神好转,佐入赤小豆、猪苓、滑石等平淡利湿之品,因其病程迁延,邪气久羁,体质虚惫,而不用峻利逐水之味,若用之必致元气过耗,脾胃重伐,气化无权,水谷无能生化精微,湿痰复生,使正愈伤,而邪益彰,腹水再起,昏迷再现。张景岳曾指出逐水之法弊端云:“凡今方士所用,则悉皆此类,故能晚服而早通,朝用而莫泻,去水斗许,肿胀顿消,效诚速也,但彼不顾人之虚实,不虑人之生死,惟以见效索谢而去,不知随消随胀,不数日而腹胀必愈甚……”
斯病气阴亏损,湿热内聚为患,治疗之中,虽补气,无用温补大剂,以防壅滞助热,遵叶天士所说:“不可就云虚寒而投补剂,恐炉烟虽熄,灰中有火也”。虽益阴,无用滋腻厚味,是防滋腻助湿,胶着难解,如吴鞠通云:“润之则病深不解”。虽有腹痛拒按,大便5日未解的里实证,又仅佐理气导滞之槟榔、枳实,而无用大黄、芒硝涤荡燥结,是防攻下之品,损伤脾阳,脾气下陷而形成泄利不止,吴氏曰:“下之则洞”。患者不慎受凉,虽有身热外感表证,但仍宗原法,加入连翘、柴胡、黄芩疏表清热,而未用辛温解表发汗之品,是防助热动湿,湿热上蒙清窍,内闭心包。“汗之则神昏耳聋,甚则目瞑不欲言”。此治湿热效先贤禁忌之宗,补气益阴不助其湿热,疏表导滞不损其气阴,正渐复,邪渐退,精神振作,黄疸腹水亦渐次消逝,迨至此时予软坚散结,除癥消积,活血逐瘀之剂炼蜜为丸,峻药缓用,巩固疗效。
此案之治,始终以补虚、顾护正气为要,清利疏下寓于补法之中,适时而入。并且注意到益气且防过而化燥,养阴且防滋腻助邪,清热且防寒凉伤阳,利尿且防伤元气,理气且防耗散正气,泻下且防耗伤阴液。如此危笃之患,之所以能够转危为安,诸恙皆平,其要旨就在于此。
案例五
阎某某,男,31岁。
主诉:腹水8个月。
病史:于1958年12月感觉纳差不适,继之恶心,腹胀嗳气,厌食,脘腹渐大,焦作某医院诊为“早期肝硬化合并腹水”。久治无效,于1958年7月30日因发热来本院求治,经中西医治疗数日热退,但腹水如故,转中医治疗。
检查:腹部胀大如鼓,颜面及四肢消瘦,两胁痞塞,扪之腹部坚硬,小便黄少,大便干黑,面色灰黯,皮肤甲错,肢体乏力,口淡乏味,纳食尚可,脉沉涩而弦,舌质紫黯苔腻。
诊断:臌胀。
辨证:肝胃不和,气滞血瘀,水湿停滞,脉络壅寒。
【治则】 疏肝解郁,健脾利湿,行气消积。
【处方】 柴胡12克 黄芩10克 黄芪30克白术12克 茯苓15克 丹参30克 防己10克乌药12克 青皮12克 厚朴12克 槟榔12克半夏6克
【用法】 6剂。水煎服。
二诊:精神尚好,但水肿不瘥,方改:白芍15克,白术15克,茯苓15克,当归15克,丹参20克,桃仁12克,鳖甲15克,穿山甲(代)12克,枳实、鸡内金各20克,商陆9克,导水丸15克(方附后),4剂,水煎服。
每服1剂均泻稀便6~7次,久病体虚以防虚之弊。照第1方继服6剂,再以二方逐水。如此攻补兼施2个月余,嗣后守第一方连服20剂,计服药90剂痊愈收功。
导水丸方:牵牛子300克,槟榔9克,广木香30克,共为细面,水为小丸。
按:《金匮要略》云:“石水其脉自沉,外证腹满不喘。”《外台秘要》云:“四肢小,其腹独大。”与本病所见证候一致。其病机主要是肝气失于条达,肝木不得疏泄,使脾土不得运化,致成气滞血瘀,水湿停滞,故治当行气消积速逐水邪,然因合并外感发热,未急用去苑陈莝之剂,恐其邪陷,初以柴胡、黄芩、青皮、乌药疏解调理少阳之机;并佐以黄芪、白术、丹参扶正活血,连服6剂水肿虽未瘥,但正气得充,精神尚好,继则选鳖甲、穿山甲(代)、鸡内金破坚消积;商陆、导水丸,攻逐水邪,前方重补,后方重泻,攻补兼施,邪去正安,服至90剂臌胀全消,腹部平坦,皮肤润泽,纳食正常,面色红润,情绪爽快,脉缓有力,舌质红、苔薄白,本病属沉疴固疾,由于攻补有法,选药精专,故收效颇为满意。
案例六
任某某,男,44岁。
主诉:腹胀满、小便少,鼻、齿出血数日。
病史:1973年10月患黄疸性肝炎,曾在传染病医院住院,效果不佳。1975年7月转新乡新华医院治疗。
现症:腹大坚满,静脉暴露,形体消瘦,面色黧黑,口燥心烦,鼻、齿出血,小便短赤,颈项前胸有蜘蛛痣6枚,肝掌。舌质红绛少津,无苔,脉细数,腹围86cm,触诊:肝下界在剑突下2.5cm,脾下界在肋下3.5cm,肝功能:黄疸指数12单位,血清总蛋白7.8克%,清蛋白3.79克%,球蛋白4.01克%,谷丙转氨酶120U/L。
诊断:臌胀。
辨证:肝肾阴虚,热伤血络,脾失健运,水停中焦。
【治则】 滋养肝肾阴血,软坚化瘀利水。
【处方】 当归24克 川芎12克 赤芍15克女贞子24克 玉竹18克 生地黄12克 莪术12克 牡蛎30克 柴胡15克 板蓝根30克 牡丹皮15克 猪苓15克 泽泻18克 茵陈30克玄参15克 甘草10克
【用法】 水煎服,共服40余剂。
8月20日二诊:服上药诸症大减,肝功能:黄疸指数3单位,血清总蛋白8.1克%,清蛋白4.63克%,球蛋白3.47克%,谷丙转氨酶60U/L,脾大如前,精神欠佳,舌红有津仍无苔。脉仍细数,腹围减至74cm。此时阴亏稍复,正气仍虚。给予滋养肝肾,顾扶脾气之品:当归24克,杭芍24克,熟地黄24克,山药30克,女贞子30克,玉竹24克,黄精18克,党参24克,沙参15克,麦冬15克,玄参15克,茯苓12克。
三诊:上方加减服至10月12日,患者面色由黧黑转黄,蜘蛛痣消失,饮食增加,二便正常,舌质稍红,苔薄白,脉细有力而不数,肝未触及,脾仍大,好转。出院。
1981年9月随访,至今未复发,能上全班。
按:本案为臌胀重证,阴虚夹湿,本虚标实较为复杂,张大夫恰当应用扶正祛邪的原则,滋阴养血而不碍胃,清热祛邪而不伤正。方中当归、赤芍、川芎、柴胡,调肝养血活血;女贞子、玉竹、牡丹皮、生地黄、玄参,滋阴凉血;板蓝根、茵陈,清热利湿;莪术、牡蛎、赤芍,破积软坚化瘀。共服40余剂,诸症大减,惟精神不佳,故继用党参、茯苓、山药,益气健脾;当归、赤芍、熟地黄、麦冬、黄精、玄参,养血柔肝,又服近60剂,诸症悉除,病愈出院。
由此看出,肝肾阴虚型臌胀,虽然阴虚有热又有湿,但只要准确把握病机,权衡扶正与祛邪的药物,则能养阴而不助湿,收到养肝祛湿之效。
案例七:臌胀(肝硬化腹水)
王某某,男,46岁。1964年3月1日初诊。
4年前患肝炎,药后症减,终未治愈,经常反复,近来善急易怒,饮食减少,面色苍黄,腹部胀大,肝大肋下3横指,脾大肋下2横指,腹部静脉显露,腹水明显,皮肤苍黄,下肢水肿,锁骨及耳后有蜘蛛痣,肝掌明显,小便黄赤,大便溏泻,舌质胖,舌苔白滑,脉弦无力。肝功能检查:谷丙转氨酶360U/L,脑磷脂胆固醇絮状试验。综观诸症乃气滞血瘀,肝气乘脾,气滞湿阻,浊水停积之证。治宜疏肝理气,破癥健脾,利水消胀。
【处方】 党参30克 白术20克 柴胡10克白芍15克 莪术9克 三棱9克 桃仁10克红花10克 丹参30克 鸡内金12克 茯苓30克泽泻15克 大腹皮15克 车前子30克(布包)甘草3克。10剂。
3月11日二诊:药后,尿量增多,腹部胀满减轻,肝区仍痛,脉舌同前,予上方加延胡索12克。10剂。
3月21日三诊:药后尿量更多,腹胀大减,肝区稍痛,身困乏力,舌质淡红,苔白腻,脉弦无力。予上方加郁金10克,叠进10剂。
3月31日四诊:下肢肿消,腹水已不明显,惟食欲稍差,身稍乏力,舌淡苔薄白略腻,脉稍无力,以其病久体虚,拟用3月1日方倍党参,白术调治1个月。饮食复常,体力恢复,症消病愈,肝功能正常,肝脾未触及。
后随访17载,体健如常。
按:本例肝硬化腹水属中医学臌胀、“单腹胀”等范畴。本例患者以正虚邪实为主,正虚者脾运失常,邪实者血结症块、湿浊停积;本例宗《内经·至真要大论》“结者散之”“留者攻之”之治则,采取扶正祛邪,攻补兼施之法而获愈。方用党参、白术,健脾益气,扶正固本;柴胡、白芍,疏肝;桃仁、红花、三棱、莪术、丹参、鸡内金,活血化瘀,消积破癥;茯苓、大腹皮、车前子、泽泻等利水消胀;甘草调和诸药,诸药相伍,肝疏,脾健,症消胀除,故病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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